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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老姑娘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先前朦胧的、迷茫的,纷纷如浓雾散尽,什么都门儿清了。
原来,在他符大少爷的眼里,这碎瓷儿什么都不是——是因为她刘伶连根葱也不算。倘若是苏情来找他,纵是芝麻蒜片的小事儿他也不会疏忽了。
可自己,自己又是谁?
她捏着碎成两片的小瓷片儿,心中一下下地锐痛,似被人狠狠用棒槌杵着,分明知道不远处那个斯文俊秀的男人从来都不欢喜自己,可那层婚姻的关系放在那儿,还是让她在出事的第一时间想到了符昊。
她以为自家的老公纵是再渣,至少也算得上半个家人。
可真找到了,站在这儿听着这些话,她竟有说不出的难堪。
她脑子被门夹了吗?没事儿找这枚渣干什么?
他符昊连对妻子基本的扶持都不曾有过,自己还妄想他会帮什么忙!
自己这时候若还天真着,活该被人羞辱!
这一刹那,刘伶的脸色从黑到青,从青到红,从红到白,最后竟是彻底地冷了下来。
心中一下下的钝痛,麻木过后,说不出的明白。
她乌黑的眼眸宛如冬水,沉不见底,看着符昊面无表情,无论是暴、怒、嗔、怨,什么情绪都没了,就仿佛在看路上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小心翼翼把瓷片包裹在掌心,她垂着眼。
见她神色,符昊心中忽然有一种极不安的感觉,开口道:“瓷片拿来,我帮你仔细看看。”他分明早就预料到这些个家伙会为苏情抱不平,说出刺人的话。可看见刘伶被刺痛的模样,他竟一点儿也不高兴。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任刘伶走出这里,他们之间就会有一道永远无法填平的沟壑。
而他,却不希望看见这样的情况。
轻轻躲开符大公子伸来的右手,刘伶沉默了下,嘴角咧了个敷衍的笑,最后似想到这样沉默也不对,她抬头,和声道:“不用了,我能拿出什么值钱玩意?这不过是和苏情学学怎么勾住你。被识破了,呵呵,真是让人没办法啊。在座的少爷们怎么都这么聪明呢。”
拎上包,握了握碎了的瓷片儿,她转头就往外走。
“嫂子……”
刚才用话挤兑她的那位小爷终于意识到自己做得过火了。
他心虚地看着刘伶,没来由地忐忑起来。
刘伶走到门口,回过头,笑了笑:“你们玩儿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符昊想追出去,身下却似有千斤坠着,动弹不得,眼睁睁看她微笑着挥了挥手,眼底没一分不满,就这么轻轻关上门,从包厢中走出。
那一刻,符昊觉得倒映在眼底的世界似褪了颜色,心中也空了一块。
从包厢中走出来时,刘伶挨着走廊慢慢地走着。
春秋茶社走的是古典路线,过道贴着壁画,仿古的宫灯耀出柔和的光芒。她拧着眉,拼命思索着这会儿应该怎么帮团子凑足那三百万。
符昊那一帮子兄弟说得很清楚——
十陶九残,就算再值钱的玩意儿,碎了修复困难,价值会大打折扣。
这会儿,她除了砸钱,还真没第二种法子。
她走得极慢,恍惚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刘小姐”,错身的空儿,捏着碎瓷的左手忽然被人一把扯住了。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自己被扯着一下跌入了他怀中——
说来,刘伶一米六八的个子,绝对算不上小鸟依人。
可跟对方比起来,却显得异常娇小。
冷不丁被这么一吓,老姑娘也没看清对方模样,一股极清冽——似薄荷味的气息一下子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其中。
这气息极陌生。
“哎呀。”
老姑娘猛地回神,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起来。
她好好待着还没啥事儿,这么忽然挣起来,长发一下子挂在了对方的衣扣上,一声哀号,老姑娘捂着脑袋,眉头拧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别动。”清朗好听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无奈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这语气实在太过亲昵,她刘伶不认识什么正值好年龄的男人啊,不然早把自己嫁了,哪能栽倒在“渣”劫上。
她越是困惑,越想看明白这到底是谁。
头发被扣得紧紧,一抬头就被扯着头皮,痛得老姑娘直抽冷气。
上面那声音好听得很,也越发无奈起来,“你总不安分,我怎么帮你解开。”
“我认识你?”她想了半天,实在没想明白这到底是谁,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自己本命年早过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倒霉的事?走个路都能惹来麻烦。
对方动作一顿,沉默了下,周围的气温霎时间低了好几度。莫名的,老姑娘忽觉得一阵寒风蹭着自己的头皮呼啸而过,这感觉让她无端有些颈后发凉。
“咳……那个,你认识我?”她干笑两声换了个说法,实在受不了这尴尬气氛,狼狈地抓着头发扯了两下,一下子断了好几根,痛得她连连抽气。
一双大手按住了她的动作。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神色,可刘伶就是知道他好像生气了。
真诡异啊。
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老姑娘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完全不明白他生着哪门子气。
“是我,冯栗。我喊了你至少三声,你失魂落魄,根本不看路。”三两下工夫,男人利落地将刘伶的长发从自己的衣扣上解救出来。
终于恢复自由。
老姑娘长长舒了口气,这才看清眼前的人——逆光下的男人,身形颀长而挺拔,气质极好,脸蛋雪白,五官文秀,偏偏眸中透出一抹锐利,看得她莫名摸了摸后颈,总觉得一不留神自个儿就会被他从颈后咔嚓一下解决掉。
随手拨了拨自己被扯痛的头发,她不愿在筹钱这个节骨眼上生什么是非,谨慎地退了两步,抬头刚准备打发掉这个意外,手腕忽然被对方又一把握住了。
“轰隆!”
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老姑娘当时有些犯晕。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熟到可以牵牵小手的地步了?
不对,嫩草条件那么好哟,戳瞎他的狗眼也看不上自己这样的主儿!
那就是说,这个男人以为自己是随随便便的女人,可以调戏?!
想到这儿,老姑娘登时怒了。
靠,她当初就算真的骗过他,可也不代表自己可以任人轻薄。
“你干什么呢?”
刘伶同志严重地皱眉,一万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句子含在口中,刚要喷出,嫩草雪白的脸蛋阴沉无比,一双漂亮宛如琉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紧握的手掌,声音宛如从北极吹来,带着一种锋锐的冰冷。
“把手松开。”
被他神色吓了一跳,老姑娘气势当时弱了弱。
可转瞬又反应过来,自己干吗怕他啊!
“冯先生,上次的事我已经道过歉了。算我不该去相亲,耽搁了你的时间,可事情都过去了,你不像胡搅蛮缠的主儿,可现在……你是想怎样?”
“松手。”
年轻男人紧紧盯着她的手掌,仿佛看见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儿,面冷、眼冷,连语气都冰冰冷冷,竟似在生气一样。
“我松不松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这人怎么没事管……”
刘伶话还没说完,冯栗的目光忽然移到她的脸上,与她正好对视上了。
那目光,黑得宛如暗夜,深邃不见底。
不知怎的,刘伶被他目光紧紧盯着,心口仿佛有什么一跳,似要蹦了出来。
“不痛吗?把那玩意捏在掌心,手破了都没反应吗?今天从看见你开始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你心不在焉的,到底在想什么?”
不容她多说,他利落掰开她紧紧捏着的手掌,口上分明是责备的语气,却异常温柔地帮她挑开碎瓷儿,小心翼翼掏出手帕,处理着伤口。
被他这么一提醒,刘伶这才惊觉自己紧握的手,瓷片居然扎入了掌心……
当时从符昊那儿出来的时候,心中痛着,竟分不清手掌和心脏那儿的疼痛,到底哪样更揪心。
眼前的男人,不过相识甚浅,却比符昊更加体贴。
不知为什么,刘伶忽然泛上一种淡淡的悲哀。
符昊啊符昊,为人夫,你连一个外人都不如,真不愧被冠上“渣”这一个字。
“我果然很背啊,第二次见面,又给你添麻烦了。”
自嘲地笑笑,老姑娘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虽然有些尴尬,但眼底却添了几分柔和。
冯栗被惊艳到了!
这个女子,当真对极了他的胃口。
当她笑时,气质中的柔和绝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
那样的柔和,不知挑动了他心中哪一根弦,让他有一种想要用尽一切办法,完完全全占有她的温软,绝不容外人染指的冲动。
他低头,一言不发。
您当这么个颜优品优、一本正经的年轻军人垂眸在想什么?
告诉您,这可是满脑子蠢蠢欲动——扑倒,压住,正法……
这一个个念头,来得凶猛而热烈。
先前就说过,部队子弟圈儿一个个没什么善茬儿,披着羊皮,将一切阴损、腹黑、抬不到明面上的勾当遮下去,遮出个艳阳天,只当他是纯善明媚的主儿。
你看他光明磊落?那是没扯掉这层皮儿!
一旦没了伪装,想法变成行动,那是雷厉风行,理直气壮,没丁点儿愧色。
刘伶这老姑娘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勾到了这年轻军官心中哪一处的痒。
骚动的、迷乱的、难以压抑的……勾着、挠着、抓着,让他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就看上了整个儿普普通通的刘伶。
T
冯栗在认真思考着,抿着清光似的薄唇。
气氛忽然间就有了一些静默,刘伶以为他生气了,心想也是自己的错,正打算套几句场面话,然后闪人——但听清澈宛如流泉的男嗓缓缓淌过心尖,似熨帖过那些忐忑的、犹豫的、烦躁的情绪,竟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奇妙力量。
冯栗忽然抬眸,温和的目光紧紧锁住眼前这满腹心思的小女人,笑得大气而从容,“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走,先带你清理下伤口,大冬天的,感染了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刘伶有些傻眼。
哎,这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她稀里糊涂被冯栗拉着手腕儿往前走时,手机又响了。
呼!来得正好。
这情形,真让她跟这个男人去清理手上的伤口,怎么着也不合适啊!
老姑娘悄悄松了口气,抽出手,朝冯栗抱歉地笑笑,然后避开,转身接了手机……还没说什么,就听着团子带着颤儿的嗓音冲入耳膜——
“姐,呜……”
这声音不大对啊?
姐就姐,这后面跟着个“呜”是咋回事儿?
老姑娘浑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团子,怎么了?你别急,有什么,慢慢说……”
手机那头没声音了。
“团子?”
她又喊了声,电话那头依然没人理她,声音寂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