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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刚落,鼻子上就被纪云弹了一下:“小点儿声。”
白术摸着鼻子坐回去,伸头看将那一沓玩意一一看过去,一边听纪云在她头顶上说:“这算是有些眉目了,只是暂时没抓着他的狐狸尾巴,狐狸臊味儿闻到了那就错不了——等什么时候,老子掘地三尺从曹瑞安手里弄出来点大量囤粮或者运输铁器的证据……”
“难,曹瑞安做到这个官职,他也不是傻子。”二十一拢着手,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些玩意和满脸跃跃欲试的指挥使,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说,“不过万岁爷算是继承了先帝爷的疑心病,你这么些东西交上去,北镇王怕是回不去了。”
铁器,屯粮,北镇王,天德帝。
一系列的话听得白术心惊肉跳,站起来就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被纪云一步叫住,她回过头,皱起眉:“我走了你们再继续。”
“说都说完了,你跑什么。”纪云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包括大商国版图的羊皮也小心翼翼叠好,“而且就算听听怎么了,又没让你抗把铲子跟着我一块儿去挖曹大人家的院子。”
白术摆摆手,哆嗦道:“人家说知道太多的活不长,别告诉我,别告诉我。”
二十一和纪云瞅着她这副贪生怕死得理直气壮的模样,无奈又好笑得很,招手将她召回来坐下——接下来果真不再说这事情,扯七扯八的,开始说冬季狩猎的事情——说到这个,纪云和二十一都挺兴奋的,可怜了他们这群气血方刚的小伙子,一身功夫却一年到头全憋屈在了央城之内,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给他们放开了撒野,这会儿看着都挺期待的。
虽然表面上还是跟着万岁爷一块儿去,守着万岁爷的安全。
但是那马儿撒开了蹄子跑,谁还顾得上谁啊。
两人聊得欢快,白术听他们说了一会儿,抬起头见外面停雪了,就站起来准备往大理寺去,纪云见了也跟着站起来说是要跟万岁爷报告下任务进度,索性一块儿跟白术出了门——白术去君长知面前热脸贴贴冷屁股打了个滚喝了杯热茶,拍拍屁股出来了,寻思着反正也是无聊,索性慢吞吞地往万岁爷在的那方向挪,准备去接她述职的师父下班。
谁知道刚走到大殿门前,脚还没迈出去呢,就见纪云出来了。
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白术还以为他被骂了,凑上去问,谁知道纪云只是摇摇头,言简意赅地说了句:“万岁爷的眼里,还是容不得半粒沙。”
……
天德三年,正月初一。
天德帝率众臣,浩浩荡荡千余人,前往天赐猎场展开冬季狩猎。
北镇王、禄王座其左右,锦衣卫在职二十七人全员到位,无一人留守皇城。
第124章
皇家狩猎场位于央城往北约五百公里处的天池行宫;四周春夏时节群山环绕;双溪环抱;后山处有温泉,方圆百里便已肃清普通百姓;非有公文在手者禁止随意出入;周围环境倒是清静得令人向往——有时候夏季炎热难熬;皇帝也会跑到此处行宫来避暑降温。
从央城到天池行宫;若有公文互递,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大约二天二夜可到;但是皇帝出行;先不说陪伴其左右的王公大臣里还有几个身子骨吃不消也被抓来凑热闹的文官,光那些吃的用的穿的便装了十几个马车;那泱泱几百上千人浩浩荡荡的队伍,拖拖拉拉下来;怎么也要三天三夜才走得下来。
天德帝是不急——这才开年头一天,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然而有机会借着放松放松;少被言官气几天他也是极高兴的,于是当队伍出发开始他心情就相当不错,端正坐直了在华丽宽大的銮车里,跟夹道欢迎的老百姓挥手致意——
有了前几日那一看就知道是在脸上写着“我纵欲过度”的北镇王的对比,大商国老百姓见自家天子器宇轩昂、人模狗样,那眉目之前都透着英气与精神气儿,大伙心下自然欢喜,再寻思着先帝虽然久病多时,然而怎么都算毫无先兆突然驾崩,这新帝仓促上位以来,天灾人祸一连遇见多少困难都迎刃而解,索性没出什么大岔子,实在难得……眼下眼瞧着一年到头,又有瑞雪兆丰年的祥和之意,老百姓喜气洋洋之间,顿时又比寻常更加热情。
天德帝一路微笑得脸快抽筋,直到銮车出了城门,赶紧收敛了笑,吆喝着找薛公公让他换了马车。
等上了那宽敞的、垫的厚厚实实的马车,温热的毯子掀开盖上膝盖,又喝上了一口新鲜露水滚的热茶,这才算是喘过气来……手中捏着茶杯,天德帝孟楼正准备图个清静自个儿懒洋洋地歪着,茶刚喝两口,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一抬头,果不其然看见打点好了一切的薛公公拢着袖子跪一旁,也不下车,也不动作……一副有话要讲的模样。
孟楼心中好笑,碍着这薛公公也上了年纪不好意思直接责骂他,索性装傻,挑了挑眉:“薛公公呀,朕这没别的事了,您老也歇着去吧?”
“哦,”薛公公眉眼不动,尖细着个嗓音说,“万岁爷鞋袜还未换下呢?这会儿也该到午歇时候了,擦把脸歇下?”
“行。”
“找人伺候您?”
“可以。”
“哎呀,老奴忘记了,”薛公公一拍脑门,佯装悔意,“万岁爷这是没带娘娘随身伺候,老奴有罪,罪该万死——”
那“死”字脱得又长又尖,天德帝冷不丁一口茶被噎得吐回杯子里,无奈薛公公怎么就不能放弃惦记让他传宗接代这件事情,想发火,又反应过来这老阉奴怎么说也是忠心,只不过好心办的事让人高兴不起来,自己也不好为难,索性看他演,等他演够了,这才杯子一放,用淡淡的语气道:“别在这阴阳怪气的了,娘娘娘娘的烦不烦,朕走时候不是带上个了吗?虽然不是娘娘但是用用也是可以的——这会儿都尉府的除了站班的,剩下的都在后面吧?把她叫上来伺候不就成了?”
薛公公眉眼一动,还想说什么,只不过天德帝不再给他啰嗦的机会,一只手撑着脑袋,皱起眉闭上了眼:“快去,否则朕就这么歇下也没关系——出了央城,人烟稀少的地方,朕换马溜溜。”
相比起让天德帝骑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薛公公当然还是乐意他老老实实在马车里呆着,当即不敢多话退了出去——吆喝着马车继续前进,当队伍开始缓缓蠕动,他老人家便遣了个手底下的小公公,打发他到后面的队伍里去找人,那小公公也是最近才调上来到内务府,认了薛公公做干爹,这会儿一听他让自己去找人,又是去那“队伍后面”找人,顿时脸上就犹豫了:“干爹,怎么万岁爷找人伺候要到那地方找,那后面的可都是……”
“让你去你就去,哪哪都那么多废话!”薛公公不耐烦地踹了他屁股一脚,“到了地方,抱那人的名字,自然就有人来了——难不成还能吃了你不成?你怕得罪那群鹰犬,怎么不怕得罪你干爹我啊?”
“……”
薛公公脸色不好看,那小公公自然不敢多说,苦着个脸一弯腰,然后便一溜烟儿地往队伍后面走了。
……
经过了几顶虽不如最前面的华丽然而也足够精贵的马车,眼瞧着就要到运送物资的队伍边上,那小公公走到一半,却忽然间到其中的一辆马车前方忽然开了门,门缝隙里露出了一张俊得像神仙似的脸,那人身拥着华贵狐裘,尖细的下巴隐藏在毛领子里,唇瓣的颜色极淡——整个人都好看得像是天上的神仙。
小公公看傻了眼,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换下那一身绯色官袍,险些他都以为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呢,这会儿连忙做了个礼:“奴才参见君大人。”
马车里的人不轻不重地“唔”了一声,问:“公公行色匆匆,这是往哪赶?莫不是万岁爷有什么事?”
那小公公听君长知问了,这才立刻垮下脸:“薛公公让我到后面去,跟锦衣卫大爷队伍里讨个人前面伺候着去。”
君长知闻言,先是皱眉,而后舒展开来,微微一笑应了声,便挥手让他去了,见那小公公唯恐耽误了事儿时的埋头一路小跑跑走了,他却不急着坐回去,光是靠在马车边上发起了呆——赶车的小厮本是君府带来的,见他这模样也是难得,不由得出声提醒:“少爷,外头风大,您还是赶紧坐回去,仔细着凉。”
君长知闻言,也像是菜回过神来一般,那双漂亮的瞳眸微微闪烁,随即一笑:“稍等。”
……
等那小公公告别了君长知,一路杀到都尉府那一大窝煞神的队伍跟前时,老远地便看见他们各个身穿飞鱼服、胯下乘骑高大骏马的模样,每个锦衣卫侍卫的腰间都挂着一把修长的刀,他想了想,记得人家跟他说那是“绣春刀”,见那走在最前面的锦衣卫指挥使高大威武、英气十足,不由得心生羡慕,多看了几眼。
却发现这会儿他似乎正回头跟什么说话。
不仅是锦衣卫指挥使,那队伍里剩下的的人,似乎都微微将脑袋偏向了一个方向,兴致勃勃地听一个什么人说话……
小公公有些困惑地伸了伸脖子,等那队伍缓缓靠近,远远地,他便听见个声音传来——
“知道怎么分辨母马和公马么?答案就是听它们跑步时马蹄分出的声音,那母的就是“濑狗喔濑狗喔”,公的就是“喔濑狗喔濑狗”——知道为什么么?因为‘来搞我来搞我’和‘我来搞我来搞’……“
锦衣卫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公公:“……”
一堆英俊小伙在马背上因为个低俗得要命的荤笑话笑得东倒西歪,毫无形象可言,而那傻逼兮兮的模样跟传说中锦衣卫那种严肃、庄重、威武的形象完全沾不上边,小公公拢着袖子正幻灭呢,忽然便听见马蹄“嘚嘚”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一声轻轻的喝声,他如梦初醒般猛地抬起头,往旁边一看,这才看见,方才那走在最前头的锦衣卫指挥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高头骏马,投下的阴影将他笼罩起来,这会儿,后者收敛了笑,脸上却是温和地问:“这位公公,可是有事?”
说话的人自然是纪云。
那小公公头一回跟锦衣卫说话,见后者坐在马背上微微弯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生紧张,结结巴巴道:“薛公公,说万岁爷宣、宣锦衣卫二十八字号,上前、前头伺候——伺候着去!”
那公公话语刚落,便感觉到纪云那群锦衣卫稍稍安静下来,而在他面前的锦衣卫指挥使也浅浅地皱起了眉头——那一下子变化了的气氛让他紧张得徒然生了尿意,连带着额间的冷汗冒出,他急急忙忙地抬起手擦了擦汗,正想说什么,忽然间,便听见一阵稍稍快速的马蹄声靠近,紧接着,之前那说荤笑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才出城门,就迫不及待来找茬,万岁爷今早可是多吃了一个馒头,撑着了么?”
那声音清脆爽朗,其中还带着一丝丝和男人说话不同的柔和。
那小公公一愣,没想到有人这么大逆不道不怕死地说天德帝“吃饱了撑着”,连忙抬起头一看,这才看见锦衣卫队伍稍稍往两旁分开,从他们中间走出个显得不太一样的身影——来人也是骑在马背上,然而无论是那马上的人的身形还是马本身,都比其他的锦衣卫整个儿小了一号……好在马背上的人是正常的,一张白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