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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曲兰先问:“喻喻啊,吃饭了吗?”
“在吃呢。”
“哦,妈跟你说一声,你下午别特意过来了。”
曲兰的声音是笑着的,但这一瞬,一种没来由的恐惧却占满了阮喻的心头,她默了默问:“怎么了,你跟爸爸不在家吗?”
“在,这不是过节嘛,又有学生来看我和你爸爸了,咱们留他在家宿一晚,你不是说还要带个小妹妹?那到时候就没你们住的房间了。”
阮喻有足足五个数的时间没有说话,五个数过后,她的手打起颤来,说:“哦,这样啊,那我们就不过来了……”
“好,那妈先挂了啊。”
“等等……”
“嗯?”
阮喻紧紧攥着桌布,竭力克制着自己声音的稳定:“我看今天好像要下雨,你跟爸爸注意关好门窗哦。”
“放心,我们知道的。”
电话到这里被挂断。
阮喻一下捂住了嘴。
李识灿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们家三个客房,不会没有地方给我和怀诗住的,我妈在暗示我……”
许怀诗倒抽一口冷气。
李识灿拿起手机:“先通知警方。”
他说着就给警局打电话,与此同时,阮喻的手机再次响起。
许淮颂来电。
阮喻接通电话,本来还好端端的,一听到他声音就哭了:“淮颂,警方联系你了吗?周俊他,他好像去了我爸妈那儿……”
电话那头默了默,然后传来一个非常镇定的声音:“别怕,你静下心来,仔细听我说。”
第36章
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开到了餐厅楼下。
方臻上来请阮喻:“阮女士,方便的话,请你跟我们走一趟现场,配合本次抓捕行动。”
李识灿拦住她,问方臻:“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嫌疑人状态怎样,有没有携带武器?她去了会不会有危险,你们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特警已经在住宅附近待命,目前确认到的情况是,嫌疑人暂时处在稳定状态,且基本排除携带枪支的可能。但如果立刻实施抓捕,住宅内的阮先生和曲女士仍然面临人身安全受损的威胁。”
“请阮女士配合,是为实现和平劝服,尽可能避免直接的武力冲突。警方一定竭力保护现场所有人的安全,这位同志,请你相信我们。”
李识灿眉头紧皱:“要劝服嫌疑人,你们那些谈判专家,心理学专家呢?”
“专业人士会在同一时间就位,但考虑到嫌疑人在逃期间曾先后向许先生和阮女士求助,我们认为,她在谈判过程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当然,”他转向阮喻,“阮女士没有配合的义务,如果你对此抱有疑虑,可以留在场外等消息。”
阮喻摇摇头:“我跟你们走。”
许怀诗拽了把她的衣摆:“姐姐……”
阮喻轻拍一下她的手:“放心,你哥在电话里跟警方是一个意思。”说着又看李识灿,“你别跟去了,万一惹来娱记反而影响警方行动,帮我照顾下怀诗行吗?”
李识灿默了默,点点头,又嘱咐:“记住安全第一。”
阮喻上了警车后座。
方臻向她询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况,听完后,拿警用对讲机跟什么人沟通了一下,然后回头说:“阮女士的父母非常智慧也非常镇定,给警方争取到了相当充裕的时间,目前住宅内没有出现异常情况。”
听出这位说话文绉绉的警官正在蹩脚地安慰人,阮喻勉强笑了一下:“谢谢。”沉吟了下又问,“方警官,方便的话,我可以了解一下案件详情吗?”
他点一下头:“嫌疑人和死者是在昨天早上八点驾车从苏市出发的,公路监控显示,驾车人是嫌疑人,但方向盘上除了出现频率最高的1号指纹外,还有属于死者的2号指纹,所以不排除在监控缺失的路段,死者也曾有过驾车行为的可能。”
“行车记录仪芯片失踪,疑似是人为取走,因此无法确定完整的行车路线,但导航记录显示,嫌疑人和死者的目的地正是你父母家附近。”
原来周俊这次就是带女朋友来看老师的。
阮喻皱了皱眉,继续听。
“案发地点是郊区一段靠近山区的偏僻小路,因为缺失监控,具体情况无从得知。死者的尸体被发现在车外,致命伤在头部,由钝器打击造成。”
“比对确认,凶器是车内一把疑似用作紧急救生的羊角锤。握柄上再次检测到与方向盘上一致的1号指纹以及属于死者的2号指纹。”
阮喻十指交握,食指来来回回摩擦着指甲盖,像在缓解空气里漂浮着的紧张压抑,不敢作任何深想。
“死者的手机同样被发现在车外,有一条关键的通话记录,是十点三十二分案发当时,死者打给父亲的。死者在电话中大声尖叫呼救,来回重复着‘救命啊,放开我,周俊’这样的话。”
“另外,在死者指甲缝里还发现了一小块皮肉,疑似是案发时从凶手身上取下,皮肉的DNA以及两个1号指纹,都需要在抓捕到嫌疑人后进行比对确认。”
虽然方臻的用词基本严谨客观,但听到这里,再结合周俊事后逃逸、拒不配合的事实,证据已经存在一定指向性,所以警方才会把他列为重大嫌疑人,对他进行通缉。
车辆急速驶向郊区,阮喻隔两分钟就做一次深呼吸,好不容易放稳心态,快到家的时候,忽然听见对讲机里响起一阵骚动。
她立刻坐直身体,方臻也严肃起来,跟那边询问情况。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男声:“嫌疑人发现曲女士报警,受了刺激,用水果刀挟持阮先生上了四楼平顶天台,我们的人已经绕背攀爬上天台就位,但谈判专家的面对面劝服暂时没有效果。”
“我三分钟后到。”方臻说完回头看阮喻,以为她可能被吓哭了,却发现她只是正襟危坐着,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阮女士,请你一定……”
“我相信你们。”阮喻打断他,向他点点头。
三分钟后,她跟方臻下了车,一眼望见家楼下被围得水泄不通,一部分是周围邻居,正被警方引导疏散,另一部分是正在准备防护工作的警察。
充足气体的救生垫已经就位,云梯消防车和救护车正从不远处开来。
整个环境嘈杂得让人头晕目眩。
曲兰被警察保护在外围,回头看见阮喻,哭着喊:“喻喻啊,你爸爸他……!”
阮喻小跑过去,看楼顶周俊挟持着阮成儒站在天台边缘,背对这边,正跟另一侧的特警和谈判专家对峙,情绪似乎很激动。
她拍拍曲兰的背,咬着牙让自己镇定下来:“妈,我们不怕。”
方臻拿来警用隐形耳机,叫阮喻戴上,一边说:“我们的人给嫌疑人造成的心理压迫太大,导致他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所以必须请他们暂时从背面撤离。消防员会协助你上云梯,由你跟嫌疑人进行一段短暂沟通,尽量安抚、稳定他的情绪。”
阮喻点点头,把隐形耳机塞进耳朵里。
一旁曲兰阻止她:“喻喻,你不能上去,你不是怕……”
“没事,妈。”她摇摇头,又看向方臻,“方警官,你继续说。”
“谈判专家会通过这个耳机跟你保持通信,你和嫌疑人的所有对话,都能准确无误传到底下。”
“你要记住两点,第一,量力而行,第二,警方保证不会让你和人质受到伤害,最差的结果……”他说到这里停住,伸手指了一下对楼顶楼。
阮喻从他的眼神里猜测出,那里可能安排了狙击手。
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是她和爸爸受伤,而是警方将在不得已时击毙嫌疑人。
她打了下颤,点点头:“我明白了。”
阮喻脱了碍事的高跟鞋,在专业人员的协助上爬上云梯。
原本在天台的特警已经隐匿到房子背面,周俊刚放松了点,看见云梯缓缓升高,再次攥紧刀子贴紧阮成儒,说:“你们别上来,别上来!”
阮喻赶紧朝上喊话:“周俊,是我,我是阮喻!只有我一个人!”
听见她的声音,周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下意识往天台里侧倒退一步。
阮成儒明明是人质,却反而笑了一下:“孩子,别怕,喻喻一个小姑娘,不会伤害你的啊。”
云梯升高,阮喻终于得以跟他们平视。她先跟阮成儒对了一眼,再摊开双手给周俊看:“周俊,你别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什么也没带,真的。”
似乎是因为受到了始料未及的安慰,在这样两句“别怕”里,周俊手里的刀子变得不太稳。
他红着眼眶看阮喻:“你,你上来干什么……”
阮喻耳朵里的隐形耳机向她传来指令:“告诉他,你相信他。”
她立刻接上:“我来相信你。”
周俊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却又很快黯下来:“没有人会相信我,等检方拿到DNA比对,就没有人会相信我了……”
阮喻皱了下眉头。
耳机里再次传来谈判专家的声音:“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行车记录没了,指纹是我的,她……”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牙齿打起颤来,“她指甲缝里那块肉也是我的,那通电话里,也是我的名字。太巧了,全都太巧了,所有证据都指向我,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谁还会相信我?”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向淮颂求救?”
“因为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他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许淮颂他爸爸不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吗?他能帮我……他能帮我的,是不是?”
他的眼底露出癫狂的神色,让阮喻感到惊心。
但她还是咬着后槽牙,攥紧了云梯的扶手:“周俊,没人有权利把黑的说成白的。能够决定黑白的,只有黑白本身,而能够告诉人们,它到底是黑是白的,只有法律。就在一个多月前,我也深陷被人诬陷的痛苦里,但法律最终给了我清白。它也可以给你清白的,你要相信它,好吗?”
“我不……我不相信法律,我不相信警察……他们在通缉我,他们全都在通缉我!”
“可是法律相信你!”阮喻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在你不相信法律的时候,法律还相信着你,相信嫌疑人是无罪的。你没有杀人,就配合警方一起找到真凶,给她一个交代。”
“真凶?会有真凶吗?”周俊忽然笑了一下,“她半路跟我吵架了,我们分开之前,她说一定有办法叫我后悔……这就是她叫我后悔的方式,没有真凶,根本没有真凶!”
“会有真凶的,警方已经排除了死者自杀的可能,如果不是你,就一定有别人。”
阮喻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带着一丝诱导的语气,把耳机里传来的话尽可能自然地表达出来:“周俊,你说,她最后那通电话,有没有可能是打给你的?她说‘救命啊,放开我,周俊’,其实她的意思也许不是‘放开我,周俊’,而是‘救命啊,周俊’……”
周俊的眼底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说什么?”
阮喻继续诱导下去:“你说你们当时因为吵架分开了对吗?可能你们分开后,她开着车遇到了真凶,因为知道你是离她最近的人,所以打电话跟你求救。”
“可是操作手机的时候,由于真凶阻挠,她误把电话拨给了远在一百多公里外的爸爸。其实她是在跟你求救,不是让你放开她,这通电话,并不能证明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