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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森安排陆续来访的会客,在忙碌中渡过了一个下午,天黑后,洗了个澡,换上前天买的那件熨烫好一直悬挂着的礼服,穿上高跟鞋,到了约定的时间,准时来到电梯口,果然,一向守时的道森穿着身晚礼服,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见到她现身的时候,道森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最后发出一声略带夸张的轻微惊叹,耸了耸肩,摊手:“朱丽叶,你的眼光不错,你太适合这件礼服了!奇怪,你分明是中国女人,为什么穿这种衣服,会让我有一种你天生就适合的感觉?你太美了,坦白说,要不是你是我的得力的下属,我不想冒着失去一个好员工的风险的话,我可能忍不住也要考虑追求你了。”
他说完,自己也笑了。
甄朱将头发盘了起来,穿的是条复古墨绿色的长裙,胸前保守,后背开的略深,倒V直到半腰,露出后颈下一段微微凹陷的形状美好的脊柱沟,左右两片漂亮的精致蝴蝶骨,半遮半掩,袖子领口以及下摆,装饰着这个年代流行的精致蕾丝花边,后腰束了一个蝴蝶结,脚下一双同样以蕾丝和碎钻装饰的黑色高跟鞋,浓郁的华丽复古气息。
复古墨绿的颜色,原本相对于她的年纪来说,稍显老气,但她偏偏撑的起来,不但衬的她发黑唇红,裸在外的脖颈后背和手臂皮肤更是如同刚洗完牛奶浴出来,白皙丝滑,和西方女人白虽白,通常却夹杂着血丝的质地完全不同,而且,柔美,清纯,俏丽中,还多了几分女人微微性感的气质,和她浑然天成,犹如一体。
工作狂的上司难得也这样开了个小玩笑,甄朱也笑了,低头,拉了拉裙摆。
“等等!”
道森仿佛想起了什么,示意她先回房间稍等。过了一会儿,饭店经理给甄朱送来了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条项链。
饭店的保险柜里,有为客人不时之需而准备的用来租借的首饰,付以押金,就能自由租用。
甄朱对镜佩戴上项链,再次出来的时候,道森露出满意的微笑,点头:“一切都必须完美,这是我的坚持。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
领事馆距离饭店不远,大门前宽阔的街道之上,左右两翼停满了各种各样的汽车,一眼几乎看不到头,铮亮的车身,倒映着夜上海夺了星空光彩的半城灯火,置身其中,如梦似幻。
云间浮华,今夜良宵。
……
甄朱挽着道森的胳膊,被带进了领事馆的酒会大厅。
今夜这里灯火辉煌,齐聚了沪上军政商中外各界名流,里面至少几百人,男子大多携带女伴同行。男人大多西式礼服,军人则着军装,也有长袍马褂,女人则争奇斗艳,衣香鬓影,到处是笑声、碰杯声和夹杂着中英文的谈话之声。
她进来的时候,说惊艳全场,未免夸大,但吸引了附近无数的目光,却是没有丝毫的虚夸。她被道森带着,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对于她来说原本是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带微笑,不断地和来到面前的人认识,寒暄,如鱼得水,出众的容貌,优雅的姿态,恰如其分的谈吐,现场女人中少见的流利的英语,令她从进来后,身边就一直有男性前来搭讪。
她几乎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谭青麟。他一直就在她边上不远的地方,和人谈笑风生,而且,除此,他确实引人注目,是今晚最受瞩目的宾客之一,没法叫人不去注意。
报纸称“南北双杰”,谭到了,但是她却没有见到徐致深。
她和人碰杯,谈话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每隔片刻,总是会梭巡或远或近的各个方向和角落。
但或许现场人太多,或许是他今晚压根儿就没来,她一直没找到他的身影。
最后她确定,他确实没有来。
他个头很高,如果在现场的话,她这么找,早就看到了。
甄朱仿佛松了口气,又仿佛怅然若失。
今夜,到底希望是遇,还是不遇,或许连她自己,都有些摇摆不定了。
掌声里,新上任的沪领事威尔登台讲话,完毕,他宣布舞会开始,欢快的华尔兹乐声中,按照惯例,道森邀请同行女伴甄朱跳了第一支舞。
来之前,道森曾问过甄朱,会不会跳西方舞会里的交谊舞。
这自然难不倒甄朱。
一曲完毕,甄朱很快被另一个刚认识的男士邀跳了第二支,接着是第三支。
即便是这种普通的舞步,她轻盈的步伐,旋转的姿态,在舞池中也总是令她看起来与众不同,跳舞的时候,她的身影,吸引了舞池外不少的目光。
第三支舞完毕,甄朱婉拒了邀舞,和施德利公司的人说着话,道森过来了,说把她介绍给领事和太太。威尔太太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想游览北京和天津,但不会说中文,他推荐她帮忙,问她愿不愿意。
甄朱起身随道森过去,快到的时候,看到领事和一个身穿军制服,腰杆笔直,脚穿擦的铮亮的黑色皮鞋的高个中国男子在说话,那人背对着她,看不到脸,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和领事一道,两人齐齐发出笑声。
近旁一个侍者端着酒盘经过,他顺手拿过一杯酒,举杯和领事碰了一下,玻璃发出清脆的相互撞击之声。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背影……
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认得出来。
她的心一跳,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
“威尔先生!”
道森笑着打招呼,“这位就是我刚才向你提及的我的中国助手,朱丽叶,非常能干,也非常细心,这次沉船事故,她帮了我很大的忙。威尔太太来天津的话,我想她绝对会是最好的翻译和向导。”
威尔领事“啊”了一声,看向甄朱。
甄朱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背影上。
她看到徐致深的手里依旧端着那只酒杯,他浅浅地喝了一口,唇角还挂着刚才没有消尽的笑意,漫不经心般地转了个头,视线于是就这么和她在空中相遇了。
他的目光一定,落到了她的身上,唇边的那抹笑意,突然是被什么给冻住,凝固了。
甄朱现在确定了,他应该是迟到了,刚来不久,所以刚才没看到她。
她定了定神,不再看他,微微抬起漂亮的下巴,继续迈步,朝前稳稳地走了过去,停在了领事的面前,在边上那个男人盯视着自己的两道目光下,微笑道:“如果有需要,我很乐意为威尔太太担任向导和翻译。”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抱歉~~
☆、第75章 红尘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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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太太是个小个子的英国女人; 四十岁左右; 年轻时候应该十分活泼; 现在也依旧如此,身上并不见任何的傲慢之气; 所以看起来很显年轻; 第一次随丈夫来中国; 十分健谈; 当然,只限于她自己的语言; 她不会说中文。甄朱向她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她笑道:“亲爱的; 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道森说你很能干; 不但如此,我其实刚才就已经注意到了你,还在想着这位年轻小姐到底是谁。你的舞姿非常优美; 看你跳舞,完全是一种享受; 你应该多跳的; 为今晚这个舞会增添光彩。”
甄朱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侧旁那两道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却若无其事,连眼角风也不瞥他一下,只望着对面的威尔太太,微笑道:“得到您的夸奖,我很荣幸。”
“刚才我听道森说; 如果接下来我有行程安排,或许你愿意帮助我?”
“是的太太,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你来天津的话,只要和我说一声,我随时可以帮您,当然,前提是我的老板能让我从工作中脱身,放我一个假。”
她顺道开了个小玩笑。
这个非常西式的带了点俏皮的小小调侃,令包括领事在内的几个外国人都笑了起来。
显然,道森工作狂的名号,在这个圈子里,人尽皆知。
“啊哈!道森,听到了吗,你美丽的中国助手在向我太太抱怨你了,你要当心了,女人的怒气,一旦发作起来,通常是非常可怕的。”
领事先生跟了一句,又看了眼身边的显然已经不满的太太,“当然,我的太太除外。”
笑声更大了。
道森耸了耸肩,笑道:“我接受她的抱怨。威尔太太来的话,她想放假多久,我都会批准。”
“太太,那么我期待你能尽快到来!”甄朱笑吟吟地说。
威尔太太和男人们再次哈哈大笑,气氛轻松,所有人都很愉快。
当然,任何场合,总是有人会不那么合流。
譬如此刻的徐致深。
他的唇角挂着非常不合这气氛的僵硬的笑意,如果这表情还能被称为“笑”的话。
从他转头,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一刻起,这个晚上,注定又被毁了。
从前天晚上,在礼查饭店偶遇她后,他其实隐隐就猜到了,英商公会那个她的英国上司应该会带她一起来这个地方。
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她为什么在离开自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竟然就脱胎换骨般地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矛盾里——对于极有可能再次见到她的面,隐隐仿佛是期待的,但一想到当时一幕,前天的晚上,在事隔那么久后,她见到他时,竟依然还是那么的倨傲,不过只看了她一眼,就又翘起她那个小下巴,从他面前转身走了,身后追着石家的经纶少爷,他就又冷静了,告诉自己,再漂亮,再惊艳,也不过是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没有女人,死不了人,根本就不必那么在意。
至于当晚,他往天津石家打了个电话,通知石家人把石经纶请回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石督办曾向他打听过离家儿子的下落,并再三叮嘱,要是得知经纶的消息,务必告知。
他不过是顺手帮了石督办一个小忙而已。
这一天他依旧忙忙碌碌,应酬不断,但是脑海里,却总是控制不住地浮出她的样子。
他在想,她到底是继续和他在玩欲擒故纵,还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是要离开他了?
徐三爷矛盾。这也是为什么,他今晚姗姗来迟的缘故。
刚才步入了这个大厅,里面到处都是人头,他下意识地停了一停,视线就睃巡着四周。
舞池里没有她,附近不见她,难道她没有来?
他还没来得及再寻她的身影,就已经被相识的人看见,于是招呼,应酬,出于礼貌,去向邀请自己的这个晚上的主人送上衷心的祝贺并为迟到致歉,接着,就是刚才的一幕。
在听到朱丽叶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出于礼节,转过了头。
就这样,她再次进入了他的视线,依然是毫无防备。
朱丽叶,西方晚礼服,高跟鞋,艳光,大方的谈吐,俏皮的调侃,她完全地融入了这个对于绝大多数国人来说还极其陌生的环境里,如鱼得水……
第一眼的惊愕过后,他几乎应接不暇,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女人今晚虽然又像是换了个人,但不变的是,自己在她面前,依然仿佛还是个隐形人。
除了刚开始的那四目相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她竟然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徐致深唇边的那一抹僵硬的笑意也彻底地消失了。端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慢慢收紧,捏紧了高脚的玻璃杯柄。
女人和男人的圈子分开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