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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想叫住她。
可她跑得太快了。
只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她出现在拐角,身后跟着以黄小胖为首的几个小孩,孩子们口中唱着:“脏小花,没有家,没有阿巴和阿妈。脏小花,骗人精,没有阿巴和阿妈。”
可她好像没听到一样,笑眯眯朝他跑来,小手一翻摊开,昨天被划破的口子被水泡得胀白,上面躺着两粒黑中透绿的田螺。
她说:“哩用这个很快就好啦。”
她说:“这样就不用打针啦。”
黄小胖和其他孩子站在几步外唱歌,他皱眉头:“好吵。”
可小花一点都不在意。她蹲下来找了颗干净的石子,砸碎了田螺屁股,有汁液顺着尖尖淌下,她说:“快快。”
快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揪住了他的耳朵。只感觉有液体顺着耳道滚进去,好像流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带来片刻清凉。
……比打针好多了。
再抬头,是小花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问她,“你是傻瓜吗?”
小花说:“我不是傻瓜啦,我不让他们唱他们就不让我摸田螺啊,没关系啦,我跟阿嬷说不打架了。”
“笨!”男孩突然红了脸,避开小花往前走。
“哩要跟我玩吗?”小花跟上去,指指田埂,“那里很好玩。”
她奔奔跳跳往田埂去,小男孩原地站了站,后不自觉地跟上。他把奶奶早晨给的糖都翻出来,整整抓了一手,嫌弃地说:“给你,我不吃这种。”
她宝贝地含在嘴里舍不得咬,口水泛出来吸溜吸溜地问他:“哩能经常过来玩吗?”
“为什么?”
“哩来玩我就有糖吃了。”
“糖不好吃,巧克力更好吃。”
“巧克力是什么?”
男孩想了想:“你个土包子,跟你说你也吃不到。”
她不在意,嘻嘻笑了下:“我爱吃糖。”
男孩一时没说话,后问她:“你叫什么?”
“小花啊。”
“这不算名字。”他说,然后看她指着田埂边黄灿灿的野花说:“阿嬷说我是这种小花。”
“原来你没有名字。”男孩说。
“有啊,叫我小花嘛!”
***
男孩瘪瘪嘴,正想再打击她几句,就见这泥猴从地里抠出一条大黑虫,大黑虫在她手里疯狂扭动着,让人看着恶心想吐。男孩啊一声叫起来,拔腿往回跑,小花在后面追着他,手里举着那条虫子,说:“哩别怕啊。”
接下来,这个叫沈熙知的男孩再也不肯离开那个小院半步,也不肯再接近叫小花的泥猴,孩子们都回来了,大人说话时就显得含糊遮掩,小花蹲在鸡圈边,听见阿嬷说:“我就不去了,哩们高高兴兴的就行。”
还听见爸爸说:“怎么能没个长辈呢,妈您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也是没办法。”
小花心想,阿嬷才没有生气,阿嬷今天一早买了肉,是喜欢阿巴的。
沈熙知知道的比小花多,听爸爸说许叔叔要结婚了,还让他做滚床小孩,这样可以让许叔叔的老婆生小弟弟。可他不明白的是,许叔叔为什么不和这个泥猴的妈妈结婚?
许建国觉得办喜事没个长辈在面子上过不去,说来说去把老人家说烦了,阿嬷指着正撅屁股喂鸡的小花说:“我去了她怎么办?带过去哩媳妇能同意吗!”
许建国支支吾吾:“就不能邻居家放两天?”
“放哩个狗屁!”阿嬷拍了桌子,把两个孩子吓一跳,小花转过身,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惹阿嬷生气,要知道,阿嬷生气就没肉吃了。
阿嬷沉着脸开始剁肉,挥着菜刀下定论:“哩再找个也是好事,女人的心都不大,我们就不去参合了,自己把日子过好,生个白胖小子,好了,摆桌子准备吃饭。”
许建国点了点头,说:“到时候领回来给您瞧瞧。”
阿嬷没期待,扬声喊道:“小花过来洗手!”
铁盆肥皂盒碰在一起叮当响,小花蹲在地上,记得要用肥皂抹抹脸,可还是没怎么洗干净,幸好阿嬷和阿巴都不在意,她庆幸地坐上桌,发现只有那个叫沈熙知的男孩一脸嫌弃,绝对不碰她夹过的菜。
这天阿嬷做了好几个菜,小花目的明确,只夹阿巴面前的那盘肉。
***
阿嬷家有一台老电视,吃完饭,小花挤在阿巴身边看电视,许建国问沈熙知:“熙知你爱看哪个台?”
阿嬷家的电视不常开,小花只要能看见上面有人有声音就挺高兴,她憧憬地看着沈熙知,听他勉为其难地开口:“这个点儿童台有猜字节目。”
然后小声嫌弃:“这电视怎么这么破啊?”
许建国依言调到儿童台,左边坐着小花,右边坐着沈熙知。
小花默默记下时间,决定以后要缠着阿嬷看这个台。可只看了一小会儿她就觉得无聊,开始东摸摸西蹭蹭怎么都静不下来,倒是沈熙知,每次都能猜中。许建国夸奖道:“熙知真厉害!”
小花也觉得他好厉害,默默蹭到他身边,好奇地看着这个与自己十分不同的男孩。
沈熙知扬着得意的脸庞:“这有什么,我都上一年级了。”
然后警惕地看着小花的手指,离她远了一点。
小花问:“上学就能这么厉害啊?那我也要上学,阿嬷,我什么时候上学?”
一句话,问倒了房间里的两个大人。
阿嬷摘掉围裙,说:“趁着天亮,早点回去。”
许建国说:“我再陪陪您。”
阿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回来看过,行了,知道哩呆不惯,走吧。”
小花看阿巴还有话要说,可阿嬷沉了脸。
匆匆到来的阿巴又匆匆离开了,小花站在篱笆旁看阿巴牵着沈熙知的手,没有回头。也没有人再提到她上学的事。
晚上睡觉时,她问阿嬷:“为什么阿巴不住在这里?”
阿嬷翻了个身:“你阿巴有出息,快睡觉,不许说话了。”
小花闭上眼,听阿嬷轻轻吟唱——
天黑黑,欲落雨
阿公仔举锄头仔要掘芋
掘啊掘,掘啊掘
掘着一尾漩鰡鼓
伊呀嘿都真正趣味
阿公仔要煮咸,阿妈仔要煮淡
两人相打弄破鼎
伊呀嘿都啷当锵当呛,哇哈哈
……
爸爸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一觉睡醒后,小花就忘了。
她依旧每天捉肥虫,玩泥巴,脏兮兮。
☆、第2章 阿嬷走了
小花第二次见爸爸的回忆并不怎么好,那天下着大雨,阿嬷在篱笆外摔了一跤。 她看见阿嬷躺在地上爬不起来,雨水冲刷着地上的黄泥,弄脏了阿嬷的衣服和头发。她的小手拉着阿嬷的手臂想拉她起来,可阿嬷一动不动,很沉很沉。
乌云黑压压地盖住了天,轰隆一声天际炸开一道缝,闪出锋利的光。小花在暴雨中胡乱抹了一把脸,拔腿冲向王小胖家,可是他们家没人,她又冲去柴火棒家里,找到了柴火棒的阿巴,她说:“我阿嬷摔倒了,阿悲(叔叔)哩扶扶她,我太小了,扶不起来。”
可柴火棒的爸爸太瘦了,一个人抱不起阿嬷,于是让她陪在阿嬷身边,自己去找帮手。雨水噼啪打在阿嬷脸上,小花伸手去遮,阿嬷微微睁着眼,推她:“喊哩阿巴来。”
她这才想起,是啊,我有阿巴的!
这时,柴火棒的阿巴拉着刘美丽的阿巴过来,两人一起使劲,将阿嬷抬到屋里。阿嬷已经说不了话了,直愣愣看着小花,小花说:“我要找我阿巴。”
阿嬷点了点头。
刘美丽的阿巴说:“我去打电话,建国上次给我留了电话号码。”
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在田埂里还没玩够,阿嬷就喊她回家吃饭了,可现在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为什么阿巴还没来?
小花去烧水,想给阿嬷绞个热毛巾,她的手却不停在抖,水壶里的水豁出来烫到了脚。
疼,真是疼,立刻就有小水泡长起来。可她不吭声,给阿嬷绞了毛巾擦脸,在阿嬷耳边小声说着:“阿嬷哩疼吗?小花给哩揉揉?”
阿嬷一动不动。
刘美丽的阿妈也来了,她将小花抱到屋外关上了门。小花一下下拍着门板,见不到阿嬷她害怕。幸好很快门就开了,她进去一看,阿嬷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只是头发还有点湿。这时刘美丽的阿巴带着个阿公(老爷爷)过来,小花认得的,上次她肚子疼,这个阿公给她吃一种很苦的药。
她问阿公:“阿嬷是不是也要吃苦苦的药?”
刘美丽的阿妈好像哭过了,拉着她往外走,说:“小花先和美丽一起玩吧。”
小花摇摇头:“我要陪阿嬷。”
她跑到外头用雨水洗脚,然后爬上床,紧紧靠在阿嬷手臂边。
屋里的人很快就散去,她跟阿嬷说:“刘美丽不喜欢跟我玩,说我脏。”
一直昏睡的阿嬷忽然说话:“哩就呆在这吧。”
***
阿巴来的时候她睡着了,只觉得忽然被人摇醒,外面还在下着雨,她隔了好久才认出阿巴的脸,然后哇一声哭了。阿巴嫌她吵,把她扔出屋子,小花蹲在屋檐下,渐渐熄了哭声,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
阿巴来了,阿嬷很快就会好的。
她一边伸手接雨玩,一边听阿巴在屋里说:“妈,这是我领导,沈主任,听说您病了特地来看望的。”
又有人说话:“阿姨您安心养病,别的事都不用操心。”
门板轻轻被推开,有个小身影轻轻地踏出来,蹲在了小花身边。小花扭头去看,看见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像阿嬷过年贴的娃娃。
小花一笑:“哩也来啦!”
沈熙知点点头,学她的样子去接雨。
他从没有这么玩过雨,妈妈每次都说:“别被雨淋到了,会感冒。”
可她好像从来不担心感冒,她会游泳,会摸田螺,会在田里玩得脏兮兮,每天笑得很傻,好像真的比较笨一点。
还有,她不哭。
就算被人骂,被人打,也不哭。
这实在是一件很新鲜的事,要知道他班上的那些女同学没考一百分都是会哭的。她们不会打架,不会摸田螺,下雨天都撑伞。
她们和这个傻丫头一点也不一样。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玩了一会儿,鸡圈里的老母鸡咕咕叫着,小花忽然站起来,说:“忘记喂它了。”
小男孩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远远看着她蹲在田埂上赤手翻着什么。
下雨天虫子都出来了,摊在地上扭动着身子,她很快捡了虫子回来扔进鸡圈里。那只鸡可能是饿坏了,叨叨几下就吃完,小男孩偏过脸,有些反胃。
小花摸摸暖暖的鸡屁股,童言稚嫩:“快下蛋,给阿嬷吃。”
“咕咕咕!”
老母鸡好像听懂了,收起翅膀坐在窝上。
可阿嬷再没能离开那张床,那个阿公又来看阿嬷,小花听见他对阿巴说:“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她问老阿公。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阿巴说:“不许捣乱。”
“我不捣乱。”小花摇摇头,手里捏着一颗鸡蛋,“我拿去给阿嬷看,小鸡下蛋了,可以去赶集了。”
阿巴说:“阿嬷睡着了,明天吧。”
这天晚上小花头一次没跟阿嬷一起睡,而是睡在了阿巴腿上,阿巴抱着她在院子里坐了整整一夜。
再醒来时,她被允许进去看阿嬷,阿嬷穿着漂亮的衣服,看起来比平时好看,小花说:“阿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