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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陆泽安的手背上,他直起身,漠然道:“裴兮,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我拿起桌上的可乐,直接朝顾樱的脸上泼过去,“你不是喜欢装无辜吗?你继续装啊!这年头真是做婊子都喜欢立牌坊,呵呵,你瞧我在说什么,你这种挨千刀的东西,做婊子都嫌脏!”
我把这几个月积压在心里的恼怒一口气宣泄了出来,以陈柏杨为借口,以那只钱包为导火索。
但其实想来我的整个说辞简直狗屁不通,我骂顾樱的那些话都是酝酿了好久的,尽管狗屁不通,意思总还是到位的。
我就是见不得顾樱幸福,见不得她把陈柏杨害到那般境地还可以笑着和陆泽安双宿双飞。
凭什么坏人永远活得这么幸福,凭什么善良的人要承担巨大的苦痛?
这都是凭什么!
顾樱那表情简直委屈得要死要活,我的言论自然吸引了周遭不少围观者,他们看我的眼神无异于看一个病入膏肓的精神病人,带着看好戏的态度,没有人出来劝架。
陆泽安的脸绷得很紧,他恶狠狠地盯着我:“裴兮,你嘴巴能不能干净一点?”
让我的嘴巴干净点?
是啊,他只看见我的嘴巴不干净,却永远看不见顾樱心里不干净。
他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少在这儿给我假惺惺地说教,你当初定下这么大个局想报复我的时候你就干净了?”他怔住,明显不承想我会知道这件事,我懒得跟他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继而嘲讽地厉声道,“我嘴巴就是不干净了怎么了?你算老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就凭你骂的是我的女朋友。”
就凭你骂的是我的女朋友。
到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所谓的为了陈柏杨讨回公道,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他短短一句话的回应,就已经让我输得抬不起头。
我还在妄想什么?妄想陆泽安还是无条件地站在我身边,为我遮风挡雨?
哈哈,是我太傻,没有看清现实。
前任和现任不过一字之差,但究其根本,简直千差万别。
我觉得脚就要站不稳了,几欲摔倒,可我还是嘴硬地说道:“哈哈哈,你的女朋友?”我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哟,我差点忘了,过几天你们可是要订婚了,我在这儿预祝你们百年好合,断子绝孙!”
我把所能想到的最狠毒的话都拿出来诅咒面前的两个人,诅咒他们永远得不到幸福,不得好死。
笑过之后,我死死地攥住外套的衣角,吼道:“是你害得陈柏杨变成今天的样子的!你有什么资格幸福!你凭什么幸福!”
哗——
陆泽安拿起桌上的半杯可乐,毫不客气地泼在我的脸上。
液体顺着我的发丝往下落,掉进我的脖子里,冷得我直打冷战。
我的心也随之彻底凉透了。
之后的十秒钟,除了周遭人发出的唏嘘,我们三个都是缄默不语。
良久,陆泽安淡淡地开口:“你冷静下来了吗?”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可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浪费了这可乐。”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这一次,他是拿看疯子的目光在看我。
“没有人想陈柏杨变成今天的样子,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难过,更别借着所谓的伤口疼像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
在他眼里,我是只疯狗。
我再也笑不出来,鼻子一酸,眼泪顺势掉了下来。
多庆幸那个时候我的脸上都是可乐,才不至于让他们看出来我哭得那样难受。
他扶着顾樱往前走,走到我身后的时候停下来,我以为他又要骂我是疯子,可他没有,甚至,他只是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我说:“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瞎了眼喜欢上你这样的女生。”
最后一句话,我和陆泽安之间的最后一句话,直接在我胸口上插了一刀,致命一击。
我捂住绞痛的胸口,等不到他们走出麦当劳,就蹲下身来号啕大哭。
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样的女生吗?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不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吗?
我甚至搞不清我大哭的真正原因,就捂住眼止不住地难过。
我承认一开始我找碴是为了替陈柏杨讨回公道,但吵到最后我的矛头变成了陆泽安,所有在身体里叫嚣的不甘与怨恨,其实都是冲着陆泽安来的。
为什么会转向陆泽安呢?
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周遭围观者差不多散了,有好心人送上一张纸巾,我愣愣地看着纸巾发呆。
曾几何时,我因为薛凝的离开痛哭流涕的时候,抬起头看见一张纸巾,是陆泽安递过来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我猛地站起身,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顾不上红肿的眼睛疼得难受,迈开步子踉踉跄跄地冲出麦当劳。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对陆泽安恶语相向的时候脑海里划过的不是陈柏杨躺在床上的模样,而是他牵着顾樱的手走向婚礼殿堂的场景。
说白了,我嫉妒。
发狂地嫉妒。
我嫉妒顾樱这样的女人会有这么多人去喜欢,我嫉妒我爱着的陆泽安也喜欢着顾樱。
他是喜欢顾樱的吧?不然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和顾樱在一起呢?
我跑出麦当劳,下意识地挡住了刺目的光线,街上车来车往,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麦当劳门口左顾右盼。
找到陆泽安,追上他,告诉他……
告诉他……
我撒谎了,我喜欢他,像陈柏杨喜欢顾樱那样深刻地喜欢着陆泽安。
可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害怕被欺骗,害怕被伤害,我害怕我告诉陆泽安真相他会用戏弄的目光看着我说:“裴兮,我只是玩玩你的。”
付出了真心所以害怕失去,宁愿用无人理解的冷漠外衣包裹住自己,也绝不暴露真心,给别人伤害的机会。
可是我嘴硬了那么久,又得到了什么呢?
我以为用冷漠做外衣就可以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但我的身体内部已经开始慢慢腐烂。
陆泽安就像是一颗毒瘤,长在我心里,我越是封闭自己,毒瘤越是猖獗。
陈柏杨说,有些事我们不做,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是的,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即便是躺在床上生死未卜,陈柏杨也不曾后悔过,他争取了哪怕得不到,也不会遗憾。
可是我连争取都没有就选择放弃。
至少我应该告诉陆泽安,至少我应该去争取一次,就算拼尽全力,就算丢掉自尊,我也应该去做那些不做也许会后悔一辈子的事,不是吗?
“陆泽安……”我迈开步子,随后奔跑起来,“陆泽安!”
找到他!我要找到他!
“陆泽安!”我喊他的名字,嗓子撕扯得厉害,来来往往的行人陌生的脸在我眼前浮动,没有……没有陆泽安……
“陆泽安!你在哪里?”我的脚步轻得几乎感受不到他的气息,每一步路都像是走在云端里,找不到可以支撑的地方。
刺啦——
车里的司机探出头来骂骂咧咧:“要死啊!看不看路!”
我惊魂未定,后知后觉地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
“小姑娘家家的这么走路……”司机又说了我几句,我一边道歉,一边向后退到马路边上。
再找不到陆泽安的影子。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终于懂了。
回到学校旁边租的小公寓,刚一开手机就收到了短信。看到短信内容,我才猛地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我回:“对不起,突然有点事,不能跟你见面了。”
贴吧那妹子说:“没事儿,下次有机会再见面吧。哈哈,我刚才买了个麦旋风呢,真心是好吃到爆啊。”
我愣了愣回:“你挺像我一个朋友的,她也是超喜欢吃麦旋风的。”
她问:“什么朋友?”
我笑着打下一行字:“我最好的朋友。”
对方没有再回应。
我心想她约莫是有事,也就没再理睬。
之后的第三天,当我快要把在麦当劳的那场闹剧忘了的时候,妈妈一通电话打过来,让我去参加陆泽安的订婚宴。
我握住手机,回道:“你觉得陆家会欢迎我们家吗?”
电话那端的妈妈沉默了半晌,随后说:“生意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就算陆家再看不起我们,我们也要厚脸皮地过去。”
我说:“我会替陈柏杨去的。”
对着镜子鼓捣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是不会化妆,准备出去找人设计造型。再怎么说也是陆泽安的订婚宴不是吗?我一定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过去。
走着走着不禁走到苏海那边,我愣了足足有三十秒,自嘲地笑了笑,怎么还像是和陆泽安在一起的样子呢?
好巧不巧,我正准备打道回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苏海叫住了我。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就当是见一见老朋友吧。”我回头一看,苏海站在宾馆门口对我笑得灿烂。
在整个做造型的过程中,苏海没有了以前的聒噪,她对着镜子里的我始终保持着笑容,我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先开口了。
“你也要去参加陆泽安的订婚宴吧?”
她摇摇头:“不,我不去。”
我有点惊讶:“你怎么不去?”
“不是他和你的订婚宴,我去做什么。”她无奈地说着,在床边坐下来,柔柔地看着我,眼里泛着笑意,“我一直以为你才是能俘虏他的唯一人选。”
我默默垂下眼帘:“是呢,我以前也是这样觉得。”
也许是自我感觉太过于良好,才会蠢到连虚情假意和真情实意都分不清楚。
末了,她站起身把我推出去:“去争取吧。”
“什么?”
“争取把他追回来。”
把他追回来吗?我仰头看着不远处的夕阳。大抵我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追到太阳吧?
他是太阳,而我只不过是个路人。
我一个人坐着计程车到了会场,隔着一条马路,我眺望着对面的来宾。大多是眼熟的,在上次陆泽安母亲的生日宴会上碰过面,想来见面必然是尴尬。
要去吗?我问自己。
一路过来的时候笃定地想着要见证他和顾樱的幸福,可终究还是做不到那般洒脱。
我害怕自己会被当成小丑一样嘲笑,我害怕见到那样的场面会忍不住做出自己都料想不到的事情。
没有告诉白以南我也会出席今天的宴席,说白了,就连我自己也不确定究竟要不要走进去,也许在潜意识里,我明白自己会做一个临阵脱逃的小人物。
“你在等白以南吗?”闻言我偏过脸一看,是于晴。
距离上次见到于晴已经过去很久,她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连衣裙,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我支支吾吾地念道:“没……没有。”
“还是,你根本就没打算进去?”于晴没看我,目光转向会场门口,“我劝你还是去吧,该面对的事终究要面对。”
该面对的事终究要面对。
她迈开步子想走,被我叫住。
“关于白以南……我没有想跟你抢。”
她一僵,自顾自地笑了声:“属于我的东西你想拿走才是抢,他从未属于我,你又有什么好愧疚的?”
我一时语塞,半晌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