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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情,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对一个陌生人无动于衷的态度。
只是苏凭果然能找到楚冰所在吗?不少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一问题。
从演播厅到停车场,苏凭只用了四分钟的时间,连电梯都来不及等,直接从紧急出口连跑带摔地下来,有生之年从未如此狼狈过。他匆忙地拉开车门,一把拎起助理自己坐了进去,助理已经从手机上得知了消息,又很清楚苏凭对楚冰究竟是什么感情,被苏凭拎出来时吓得肝胆俱裂,抱着车门不撒手:“凭哥你坐副驾驶位去,我来开,我来开!!你……你打电话!!”
这句话总算有点道理,好歹让苏凭听了进去。助理噤若寒蝉地重新把住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了出去,苏凭则开始一个一个地拨打电话。郭榭的、叶溯北的、楚珩的、宗瑶的、甚至还有楚冰自己的。
没有一个电话打通,关于她的一切仿佛都置身于一座孤岛,而他在这个世界里仓皇四顾,隔着重重遥远到让人绝望的距离,看不见也摸不到,只能独自煎熬。
苏凭拨通了苏瑞鸿的电话,绷紧了声音问:“爸,本市私密性高,能够避开媒体检查的高规格医院有哪些?把联系方式给我。”
苏瑞鸿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没用,我刚才给符合条件的医院院长都打过电话了,没用一个人电话打得通,现在到处都在问消息,还有那么几个干脆关机了,大家都是这样,现在都不知道楚冰的具体消息。以她家的能力,想不被人查到,并不算什么难事。”
“那几家医院的地址都是什么?”苏凭声音喑哑地问。
“把地址给我,我逐个去找。”
苏瑞鸿沉默两秒,依然从这三句话中察觉到儿子的状态,不由正了神色,理智严肃地提醒:“你和楚冰怎么回事我现在先不问,但是现在她身边应该都是家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并不欢迎你这个外人。”
“楚冰这个人,我太了解她了。既坚韧又脆弱,过刚易折,但又绝不认输,是个特别矛盾的人。”窗外疾风裹挟着零星雪花飞快闪过,苏凭垂眸,低声开口。
“无论今天这件事严重到什么程度,都绝对不会真正压垮她的意志。但无论是她的自我调节,还是来自亲人的关怀安慰,这些都不能让我有丝毫安心的感觉。”
“现在不是她需要我,是我一定要见到她。”
“你就当我是疯了吧。”
。
楚冰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便已经感受到一阵遍布周身的钝痛,麻醉剂的效果慢慢消退,身上撕裂般的痛楚越来越明显。
与痛楚一同涌来的,是慢慢浮上心头、压抑不住的沉重。她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意识是漫天的高温热浪席卷而来,而在她恢复意识之后,脸上同样传来的痛楚,腿弯处钻心的疼痛,以及眼睛上的异物感和钝痛告诉她,她的运气恐怕不够好,遇上的或许是最无法挽回的致命打击。
然而一切既定事实都是逃不过去的。楚冰慢慢睁开眼,楚珩与父母坐在她床边围着她,眼中满是血丝。见她睁开眼后,父亲松了口气,母亲泪水涟涟,楚珩则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手在碰到她之前又生生顿住,怎么也碰不下去。
楚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上面一层层密密麻麻地缠着绷带,目所能及之处,看不见一点皮肤。
她翘了下嘴角,做出个微笑的表情,平静地说:“木乃伊恐怕也就是这个包法了,还好现在天气不热。”
楚珩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声音沙哑地说:“别笑了……”
“劫后余生,留条命就不错了,贪心是大忌,总要吃苦头的。”楚冰移开视线,打量了一下病房,瞥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和我出事时大概隔了五个多小时,情况比我想象得要好。眼睛是怎么回事,瞎了?”
“小冰!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她妈妈又开始哭了,坐在她旁边不住抹泪。父亲接过话头,沉稳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手依然是颤抖的,“是被飞溅的坚硬碎片割伤了,伤口在眼角,不算浅,但应该不会影响视力。只是……”
有可能留疤这几个字,卡在楚奉钦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楚冰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动了动手指,抬起还不太能使得上力气的胳膊,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纱布,又看向自己的腿,对着被包得从被子里凸起一块的腿看了片刻,云淡风轻地询问。
“腿呢?”
“粉碎性骨折……”楚珩看看左右,硬着头皮开口,说到一半自己就说不下去,用力吸了下鼻子,在一片安静的病房里来得刺耳无比。楚冰点点头,再次重复了一句。
“大难不死,捡了条命,已经很好了。”
她的模样太过冷静,相比之下,在场的每个人似乎都比她来得悲伤痛苦。几人的劝慰之语都卡在喉咙里,病房门口却慢慢走进来一个人,看着楚冰的眼神严厉得若有实质。
楚冰瞬间挣扎着坐起身,喃喃地开口叫他。
“外公……?”
你怎么在这里?楚冰这句话没有问出口,就见外公大步朝她走过来,高高扬起了手。楚冰眼神颤抖了一下,依然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转开视线。
在病房里其他几人的倒吸一口凉气中,外公的手骤然朝她打下来,带着厉厉风声与滔天的失望怒意,最终却停在她脸颊旁边,没有再往前进一点。楚冰闭上眼,无声地顿了半晌,轻轻将脸颊贴近外公的手掌心,低声开口。
“没想到我从小要强到大,最后是以这么难看的方式,从云端摔到泥里。”
除了她自己之外,所有人都眼眶一热,心酸得近乎窒息。
“您怎么来了?”侄子和妻子的情绪都极不稳定,楚奉钦作为一家之主,这个时候必须要站出来撑住。岳父毕竟也算是前朝遗老,定居国外,回国时是要向上面打报告的,这次来得这么迅速,明显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直接过来,对楚冰这个外孙女疼到骨子里,但以后算起来也是真的麻烦。楚市长低声下气地向岳父询问,得到岳父凛冽严厉的冷哼。
“林峯在打报告疏通关节。楚冰当时回国时,给我的理由是回来陪着你们,结果你们做了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没用的东西!”
楚市长半个字都不敢反驳,低着头,眼中也带着极深的痛楚。楚冰张了张嘴想要帮父亲说情,却被外公的吩咐打断。他看了眼楚奉钦和楚珩,眼中的不满与严厉简直要化为实质。
“林峯在国外联系好了医生,楚冰马上跟我回去,机票已经订好了,专车停在外面。如果有什么所谓的记者敢过来搅局,一律按冲撞了我处置。有一个算一个,通通上报,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这个时候过来找麻烦?”
按他在国际上与华人圈中的声誉,冲撞了他比冲撞楚市长这个公仆后果严重一万倍。楚市长连忙点头称是,楚冰动了动嘴唇,还是低声开了口。
“外公,我还是想……”
“想什么?”外公转过头来看着她,直白锋利地问,“靠这个可能毁容的脸继续当演员?粉碎性骨折的腿继续拍戏?”
“还是舍不得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你不觉得以你现在的状况看,是拖累人家的一帆风顺如日中天吗?敢作敢当,你有今天怪得了谁?”
“外……外公……”楚珩声音发抖地叫了一声,楚冰当了半辈子天之骄女,从来没听过这么刺耳的话,结果第一次就是从最亲近的人口中听闻。楚珩心中极度不忍,却见楚冰眼神颤抖了一瞬,无声地低下头去。
像是一种默认般的妥协,她之后再也没说话。几人动作干净利落,开往机场的车六分钟后便悄然发动,专机拔地而起,向遥远的大洋彼岸飞去。
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楚珩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整个人像是从书里捞出来的苏凭,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星二代这么落魄狼狈的样子,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楚珩看着他,淡淡地道:“回去吧,她走了。”
苏凭笔直地看着,无声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楚珩摇了摇头,走下台阶,越过他慢慢向前走。
“她去哪儿了?”擦身而过的时候,苏凭开口问他。楚珩抬起头看向天空,叹了口气。
“回归她本来的人生轨迹,一帆风顺的名门大小姐。你们从来不是一路人,快走吧。”
苏凭给她的回答是一声淡笑。
“你这话是说给知难而退的君子听的。对我这样的变态而言——”
“被我看上,要么死,要么从,无论天涯海角,她能去的地方,我就去得。”
第五十七章 风云暗流
在他咬着牙说出那番话之后,楚珩没有回他半个字,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独自离开。苏凭开始的时候不解其意,真的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追人的时候,才发现就算做好了能做的一切准备,现实依然残酷得让人绝望。
现在满世界铺天盖地都是她的消息,却没有人真正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面对公众种种夸张到离谱的猜测,从亲人到娱乐公司,没人站出来说半个字;关于她的种种猜测络绎不绝,但从那以后,连一张有关于她的照片都没有流传出来过,如果不是所有人都还对一切记得一清二楚,简直要让人怀疑,她其实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人是种多么健忘的动物,再深刻的记忆,暌违太久,都会被慢慢遗忘。
那天清晨的一声回见之后,楚冰在朦胧的雾气中一步步走远,当时他长久地看着,心中已经泛起一阵惴惴的惊慌。却怎么也未曾想过,这个人会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走出他的人生,至始至终,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过。
一个人,怎么能出现得这么突然,又消失得这么容易。横冲直撞,蛮不讲理,扔下一堆烂摊子自己飘然而去,苏凭坐在楚冰的家里,旺财绕在他脚边焦躁地打转,不时朝他弓起背喵喵叫着,跳进卧室里又跑出来,不高兴地跳到沙发上蹲坐着看他。
“看我也没用。”苏凭说,“你太不听话,她不要你了。”
旺财朝他喵喵叫。
“看我也没用。”苏凭抱起它举到面前,淡淡地说,“我找不到她,她也不要我了。”
徐宜初虽然和楚夫人是手帕交,但楚冰从小就在外公身边长大,这次楚冰被带回去后直接送去私人医院治疗,楚夫人小心翼翼地询问过亲哥女儿的具体情况,林峯沉默片刻,只对她说了六个字。
尽人事,听天命。
楚夫人平常醉心科研学术,有一颗足够坚强的心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当场晕了过去,再之后拒绝跟任何人讨论这个问题,虽然不至于迁怒,但是以徐宜初和她的交情,楚冰出事后也只见过她一面。
“楚冰肯定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但对于一个漂亮姑娘来说,如果真的没法恢复原状,对她的打击和杀了她无异吧……”徐宜初愁眉不展,想了好几天,专程跑过来苦口婆心地劝儿子,“她这一走,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家里也不会允许她再当演员。你们关系好妈妈知道,但也不能她那边出事,你就连着好几天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