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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棚里全都是伤兵,一群人看见他都惊了。
周觉山视若无睹,扔掉烟,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
枕着自己的手臂。
闭眼,睡了。
。
翌日,清晨苏醒。
乡野里空气清新,山谷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在思在迷蒙中睁眼,隐约看到了一道很是熟悉的身影。
短发,身形微胖……
“康嫂?”
“哎呀!在思小姐!你醒了!我听说你的手受伤了,怎么样,严不严重?”
一桌子的饭菜刚刚摆好,康嫂见她醒了,立刻喜笑颜开地凑了过来,她端起了一盆清水和药片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拆在思手上的纱布。
在思怔住,睫毛霎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门外,一道清瘦的身影拄着一根拐杖,背对着二人,低着头,帮在思和康嫂之间做起了翻译。
“She arrived this morning。”
(她是今早来的。)
在思望去,眼前一亮,竟然是汤文……
“Why?”
(康嫂怎么会来?)
在思心想,她们不是再等两天就回南掸邦军区了吗?让康嫂现在过来……那一来一回多麻烦啊。
汤文抿唇,耸了下肩膀,“这你得问我们团长。”
“是周觉山让她来的?”
“嗯,康嫂是军区的首席部长安排给团长的,在南掸邦军区,除了部长和团长本人,没人能指使得动她。”汤文虽然顶着一个军人身份,但在私下里都得对康嫂客气两分。
“……”
在思点头,若有所思……她又瞥了一眼眼前的中年女人,对方轻手轻脚,正在小心翼翼地帮她拆开手心上的纱布。
她莞尔,“康嫂……”
“嗯?”认识了一段时间,康嫂已经能听懂在思叫她的名字。
康嫂低着头,一门心思地拆纱布。
在思想了想,碰了碰她的肩膀,比手画脚,努力地尝试着用自己直接跟康嫂沟通,“周觉山叫你过来,为了什么事儿啊?”
康嫂没懂,回头看汤文。
紧接着,那二人便用缅甸语对话了一番……
在思听懂了,但她不能表现出来,为了演戏逼真,她还是得假装不懂,直到汤文替她全翻译完,再伪造出一番恍然大悟。
“你,你……”
康嫂一脸认真,一个人劲儿地比划,用手指指着在思。
“这里条件艰苦,我们团长叫她过来照顾你。”
汤文用英语翻译给在思时,还刻意强调,是“周团长今天凌晨临时下达的决定”。
“嗯……这样啊……”
在思眼波微动。
汤文继续说道,“我也是被团长叫来的,团长怕你们俩互相听不懂,没法聊天,所以才让我来做个翻译。”
“嗯。”
在思点头。
她稍稍地抿了一下嘴唇,莫名地,她有点儿想笑。
脑海里还隐约地能浮现出周觉山昨天她跟对峙得互不相让的场景,他昨晚一晚没回来,她还以为他气还没消,这样看来……他应该是看到了她的字条也拿到了日记,所以都消气了吧……
派一个佣人来照顾她,又派一个同龄人负责来跟她聊天,这待遇是不是突然转换得有点太好了……
“那,你们周团长人呢?”
她是不是该谢谢他……
“他去克钦了。”
“他去克钦了?!!”
在思紧张地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头撞到了房梁,疼得不行,可她也没来得及吭声,仓促地穿了鞋,跑到汤文的面前。
“怎么回事?你说的是真的?他怎么会去克钦?”
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会下这种决定?周觉山不是心知有诈吗……他不是说等到伤兵都好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回南掸邦军区不去克钦了吗……换做是胡一德的立场,第一次没有成功除掉他,那现在岂不是更巴不得让他在路上归西?在思不懂……他为什么还要去克钦?万一路上再遇到危险怎么办,难道他就真的那么自信自负,坚信自己一定不会出事吗?
汤文腿脚不方便,倚着门板站着,倒是一派镇定,“完成任务而已,这是团长的工作。”
他是伤兵,不能去,不然他肯定也会跟去的。
“……”
在思怅然,缓缓地点头,转而又快速地摇头,“那……那他为什么都不提前说一声?”
这么大的一件事,好歹要知会一声,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说不清原因的,她为什么会这么担心他,她为什么好怕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呢……
汤文笑了,“他说了,通知了啊,整个村寨的人都知道啊。”
“你们都知道?”在思转头看康嫂。
汤文从中帮忙翻译了一下,康嫂频频地点头,“嗯,我知道的。”凌晨的时候就知道了。
“……”
在思咬唇,有点不甘心地坐在了门边的木椅子上。
汤文一脸傻气,笑着补充,“连隔壁村的小孩子都知道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某小姐语塞,气闷,一脸委屈地揪花瓣:就我不知道,就我不知道,就我不知道,就我不知道……
第十二章
接下来的整整五天。
周觉山始终未归,音讯全无。
根据任务需要,他往克钦这一行带走了大部分的精锐力量和年轻士兵,再加上这座宁静的小村庄里常住的村民本就不多,男人大多也都被当地的少数民族势力给征兵征走带去打仗了,整个村寨,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伤员残兵,远远望去,便是满目的萧条寂寥……
村长家的电视机也坏了。
小锅盖信号差到离谱。
这里的村民也并不是人人都有手机,公共使用的座机还是前两年安装的,村子里的生活朴实无华,平静单调,一到晚上,挨家挨户便早早地熄灯睡觉,没多久,连部队带来的小型发电机也都被白白的闲置放在了一旁。
……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掘井而饮,耕田做食。
……
在思每天闲得发慌,而且她又不会说缅甸语,整个村子里也只有汤文和村长的老婆能勉强地跟她交流几句,但他们最近似乎都忙,她又没什么事做,末了,她只能整日守在竹屋的门口,托腮发呆,日复一日,守着头顶的一小片天空生活。
她在这个村里的生活就基本相当于一个哑巴。
听得懂,但不能说。
没有了正常人间的沟通和交流,而且还必须要把所有的想法都埋在心里。
要不要学习一下怎么说缅甸语呢,可是从头学一门语言又谈何容易……
。
“是,团长。是,村里没什么事,你放心吧。”
傍晚,汤文刚坐到餐桌上,一通电话拨来,他看看四周,立刻拄着拐杖离开座位,躲到了墙外一个很隐蔽的胡同里接听。
电话那边的男人不置可否,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正坐在公共区域,背景音略显嘈杂,不远处,上百名全副武装的陆地士兵正从他身边齐步走过,脚步声整齐划一。负责接待的女兵递了一杯咖啡过来,周觉山随手接过,放下,没喝。
“那女人呢?有没有又想着逃跑?”
上周,他陪她到河边散步那回,俞在思撒谎骗他要上厕所的种种事情还历历在目,认识了快一个月,周觉山看透了她,他对她的信任已经所剩无几,对她承诺给他的话更是可信度不高。
汤文想想,“没有,俞小姐最近都挺安分的,安静,很少说话,也不乱跑,除了三餐和睡觉,大多数时候就坐在院子里发呆。”
汤文知道,周觉山留下他的目的很明确,一是养伤,二是盯梢。
村寨里留下的虽然大多是伤兵,但大家也都知道在思的身份,再加上村子里的村民暗地里通风报信,几百双眼睛一起盯着她,她就算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的。
周觉山点点头,沉默了一瞬,捏起咖啡杯,没有说话。
恰好,有一道轻盈的脚步正在朝汤文走来。
在思是好心,今天炊事班做了鲫鱼汤,村子里那些伤兵一个个狼吞虎咽,吃个饭像打仗了一样,眼看着鱼汤就快被喝没了。
“汤文,It's time for dinner!”
(该吃晚饭了。)
中国有句老话,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他腿伤还没好,年纪又不大,正是应该趁机多吃点儿,好好补补身体才行。
“挂了。”熟悉的嗓音传入了手机的听筒。周觉山沉声,眸色骤深,放下咖啡杯。
汤文立即听命,按下结束按钮,转身,匆匆忙忙地将手机揣回了裤兜里面。
在思出现在胡同尽头时,大约就只比汤文收手机的动作晚了0。1秒。她没看见汤文的手机,但是看到了他从裤兜附近抬手的动作,宽松的裤兜侧面微微地凸起了两个小小的尖角,距离不远……
漆黑的眼珠在眼底一旋。
“你在打电话?”
“没有啊。”
“你在给周觉山打电话?”
“没有啊。”
汤文接连否认。暗地里悄悄地咬紧牙根儿,tmd,这女人怎么这么聪明?他明明演的天衣无缝。
“……”在思莞尔,浅浅地笑了一下。她就猜到了,周觉山并没有失联,只是像他走时一样,他通知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通知她,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也有可能会联系所有人,但也不会联系她……
不告诉她,或许也有利有弊吧,毕竟她是个战地记者的身份,这种两邦之间的军事行动不管是出于什么角度考虑,她自然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在思抿唇,眼波微动,耸了下肩膀,继续说道,“周觉山一走几天,你是他的文书,如果他真的没有联系过你,你怎么可能坐得住。”
周觉山去克钦这一路凶多吉少,依照汤文对周觉山的忠心程度,他势必会定时地询问周觉山的动向,为他铺一条后路,以备不时之需。
更何况,周觉山不在的这些日子,村寨里的那些伤兵、炊事兵、医疗兵,一个个依旧认真工作,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缅甸的少数民族独立武装部队基本上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和素质,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人松散惯了,如果没有人在幕后下达了准确的命令和要求,他们是绝对做不到现在这样的。
在思最近几天确实是闲到发呆,但发呆并不等于犯傻。
“他说了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吗?”
她语气肯定,侧头看汤文。
她的日记本被周觉山给带到克钦去了,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她想找个机会再把东西从他手里再拿回来……
汤文摸摸脖子,有点尴尬。
“你不说那我问别人也一样。”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伤兵可没有汤文嘴严,在思回头随便找个东西贿赂一下,她就不信没有人告诉她。
“The day after tomorrow!”
(后天。)
眼见着在思要走,汤文连忙拦住了她。他皱着眉,有点紧张地道。
“你别跟团长说漏了。”
这其实都算军事机密,他发过誓不告诉她的。
在思笑着点头,没再多问。
汤文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吃饭的地方。
当晚,夜深人静,山里散发着温暖的潮气,整个村寨笼罩在氤氲的纱幕里,树上的蝉鸣声不断,月上枝头,在思一个人坐在竹屋的书桌前,把玩着周觉山用过的纸笔,若有所思。
周觉山后天回来……
明天是缅甸一年一度的光明节……
光明节又叫“献袈裟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