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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鬼不甘地扫了一眼苏伏,心底知道已无法杀死他,他阴测测一笑:“小子,你的命倒是硬,便先给你留着罢,本大爷随时会来取……”
语罢其古怪一笑,身形便渐渐消散去了。
“随吾来。”
那修士回身上台,苏伏心念微动,法体运力一震,体表受到极细微且密集的震动,血痂便与衣袍一同化作粉末,旋即捻了个除尘咒,洗净了法体,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干爽的月白长衫换上,这才从容地步上台阶。
来到圆台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席,上坐着十来个气息渊深莫测的修士,有男有女,令苏伏头皮发麻的是,没有一个人的修为低于抱虚。
历届天辰榜,观礼的名单都有着极大限制,能获得观礼资格者,都是于各大门阀身居要职的修士或上届天辰榜落榜者。
能亲眼目睹十数个修士以道意争锋,对己道有着莫大助益,亦是相互印证修为的一种机缘,非常难得。
是以观礼资格极其珍贵,有些人宁愿不参与法会,都要争取这个名额。
这时那些修士皆投眼过来,苏伏明显感觉有几道眼神于己身来回扫视,不屑有之,好奇有之,淡漠有之,林林总总便显出了修士百态。
苏伏心底无波无澜,此刻他唯有谨记,己身代表着剑斋,绝不可于势上弱了分毫。
然其中却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约莫四十年纪,满面微笑的僧侣,他着僧袍,披袈裟,持念珠,眉目慈和,气息悠远,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祥和之芒,极其玄妙地诠释佛门慈悲为怀的禅境。
这无疑是一个高僧,一个苏伏目下只能仰望的存在。
然而,苏伏只单单望着他,脑颅里便涌上来一股杀意,他笑得愈是祥和,深藏于骨子里的刻骨怨恨便愈是浓烈,他几要以为对方施了甚法决。
可是没有,僧人身上淡淡的祥和佛光乃是极为纯正的佛法,与邪魔鬼魅没有一丝关联。
那僧人见苏伏一直盯着他,便双手合十宣了个佛号,笑道:“贫僧圆觉寺松涛,小友缘何如此看贫僧?”
“松涛居士?”
苏伏喃喃着说:“大师近百载可曾到过青州?”
僧人略显意外道:“小友怎识得贫僧法号?近百载确曾于青州逗留……”
“魔灵?松涛居士那秃驴于青州十二载,竟是在找它?”
苏伏脑海猛地回响这句话,依稀忆起,差些为魔灵吞噬的那个刹那,叶璇玑出手相救,以《太阴玄星锁星劫》护住了他本物,其一眼认出魔灵,还于他识海内留下这一句古怪的话语。
这时引他上台的修士沉沉喝道:“法会已开始,尔还不速速登柱?”似乎对于他而言,持令者是个真人亦好,是个凡人亦罢,都与他无关,他只是遵守着法会的规矩,让持有令牌的修士登台,如此而已。
一切的思绪又都被拉回,苏伏强制压下骨子里透出来的恨意,这时他已无退路,旋即望向石柱之顶,那些个天辰众星秀,正用着戏谑地眼神打量着他。
“小辈,我看你还是别上来了,我等可以允许你在台下与我等一同演法……”
有些感觉好笑的修士便发出此言,有些更是满面讥讽道:“剑斋还真是丝毫不将天道盟放在眼里,以至于多次邀剑斋出席法会,今次却遣个阴神弟子来……”
“桀桀……小鬼,盘龙柱虽不算高,亦有数百丈,你上得来?”
此言一出,顿引得诸多修士轻笑出声,他们修为皆是玄真以上,心境早已超然,是以只轻轻一笑便作罢。
苏伏没有愤怒,他满脑子都是那一份恨意,哪里有暇去听他们讥讽。
他渐渐向其中一根空的石柱行去,这是他无法控制的,他怕再停在此地,会按捺不住向松涛动手。待离得远了,他才勉强按下沸腾的血液与暴躁的心绪。
平日绝不会如此,这个松涛究竟是谁?
苏伏无法理解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入道以来,他首次诞生了一种不确定,不能掌控的恐惧。
这一份恐惧非常轻微,以至于他并不能真切地感受。
然其心志如铁,道心无比坚定,生死之间的飘摇,他早已习以为常。
就宛如行走于只容得下一脚宽度的悬崖边,稍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下场,是以早也不在意那风刮来得有多烈,那前方又有着甚障碍,后头又有着甚魔物追袭而来。
刀兵杀伐,风雷雨电,诸般劫数都是考验修士修行。而魔劫,却是真界唯一对道基,乃至本物有着莫大威胁的劫数,无相天魔更是劫魔中的最上存在。
苏伏尚且与之争斗,与之拼搏,只为挣那一线生机。
与如下境况,又有何分别?
是以万千的思虑,万千的忧愁便尽付与淡淡一笑中,他于石柱十丈外忽然开始往上行走。
其体表倏然有浩然气涌动,延伸,幻形,他向着上方踏出第一步,脚下便出现一柄由浩然气化作的飞剑。
在石柱上同底下坐席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仿似踩着一级级阶梯往上,浩然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在其脚下铺出了通天大道。
苏伏一步一步往上坚定迈动,没有一丝对几道的迷茫,对前途的彷徨。
那一份对道的执着与坚定,打动了许多修士,他们本来已开始交锋,这时便又收回气场,表示他们认可了苏伏,认可了这个阴神修为的‘对手’。
于是苏伏便来到石柱顶上,他向着四方稽首施礼,却也不语,旋即盘膝落座。
可认可,不代表他们会留情,他坐定的瞬息,便猛地有窒息感,周遭所有空间都被一道道恐怖的气场覆盖,一**的侵袭而来,这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对于石柱上那些于真界都是数一数二存在的修士而言,苏伏既然选择坚持己道,便要有为己道奉献生命的觉悟,认可的同时,亦是一种成全,倘苏伏不能活下来,亦是他自己的抉择。
在混乱驳杂纠缠的各色气场里,苏伏就像溺水一般,只能徒劳地挣扎。玄真境修士,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非凡道韵,以他目下境界,如何能够堪透解析?
不能解析,便无从应对,在他们交锋的层面中,各色凶险层出不穷,稍一不在意,便可能被淘汰,是以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又哪里有空暇去留情呢?
约莫只一息,约莫过了万载,苏伏只觉意识处于虚无的混沌,错非法体足够强硬,早已寸寸崩解。
他忽然能够理解,为何天辰榜不允低阶修士观看,修为弱一些,即便坐于底下,恐怕都会承受不住而爆体而亡。
苏伏知道自己再不做出应对,同样只有爆体而亡一途,那时在此混乱气场纠缠的石柱上,阴神都不能幸免,必将彻底陨落。
他心神蓦然沉入心内虚空,唯有此地才可暂闭外界的狂风暴雨,一个个应对心念急转而过,最终他将眼神定格于宝典之上。
‘太玄无量宝典’自主地翻开,第一页正面上写道:借天之道,迷途难返,邪魅鬼崇,窥伺在侧。
翻开第二页,其上刻着《补天》根本经义,分七层,第一层便是他常用的《太玄封禁》,就目下而言,除开借宝典施法,他自己尚不能参透分毫。
“借天之道,迷途难返!是说借了《补天》,本物很可能迷失?”
苏伏苦笑自语,他心知自己目下已没有其他选择,法印便捻来,心念勾动宝典,三十六颗星辰同时发出亮芒,那本来祥和安静的信愿白芒蓦地涌动,在两股力量的推动下,苏伏法体便有一道青白相间的光芒冲天而起。
“我不会迷失!”他轻轻地对自己说。
第四百零五章:天辰众星,借天之道(六)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在不可知之地的瑶池,严真嵩制着幻化成云溪的暖烟来到一处异常清幽的美丽山谷,山谷的尽头是一帘银瀑,下方则是水潭,溅起的水花非常炫目。
此地灵气浓郁地几要实质化,潭边有一屋宇,严真嵩来到门口,轻声说道:“神秀可在?”
便有音声传来:“长老请进!”
严真嵩便进,屋内并不奢华,左侧壁上挂着一副字帖,字迹俊逸雅致之余,又不失大气,落款题着“湛台神秀”。
右侧壁是窗门,正巧对着银瀑,景致极好。
窗台下便是茶案,案前坐着一个青年,可不正是湛台神秀。
严真嵩将暖烟丢于地,施了个禁制之法,便行去茶案前落座,轻轻地说:“有人似要破坏云家与圣地联姻,借机制造混乱将云溪带走,以此女代替,已无法追踪,此事你看?”
湛台神秀亲手炮制了一盏灵茶,给他倒了一杯,才淡淡道:“是谁做的,有头绪吗?”
“或是黎家,或是他州之人。老夫于涂龙阁发见《嗜阴邪煞功》残余气息,虽不见妖鬼,可《嗜阴邪煞功》乃是黎家所有,此秘法修之万中不存一,真界应当不会有别家愿意修炼,然其为何会于涂龙阁显现踪迹很是难言,或许只是受到陷害。”
严真嵩呷了一口茶,不急不躁地说着:“以目下所知,难以定论,神秀《九宫堪舆》造诣不凡,不若算一算云溪目下行迹。”
“善!”
湛台神秀闭眸,右手作掌,小指曲起,拇指轻触其他三个指节,约莫两息他便轻轻睁开眸子,眉头却蹙起,道:“她此时正在往青州去!”
严真嵩大吃一惊:“此举敢莫是玉清宗或剑斋所为?它们竟敢强抢云家子弟?天道盟怕是不会视而不见罢?”
湛台神秀扫了一眼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暖烟,不置可否道:“此事既难定论,圣地倘暂不愿与青州交恶,便只能由着他去,不过此事还有讲究,如何能肯定是青州所为?”
“青州又是出于甚目的来与天道盟为难?这便是我等所需操劳之事,至于决策,自然交由圣主。”
严真嵩深以为然点头道:“善!”
“那成道之礼?”
湛台神秀眸子变得幽深:“杀了她,去找个人代替云溪,虚空傀儡虽珍贵,圣地亦不是拿不出来,不论如何,与云家的联姻势在必行。”
严真嵩闻言微凛,却忽而道:“不若让她代替云溪?”
“此女若是愿意配合,倒也不必非杀她不可,神秀以为呢?”
湛台神秀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道:“若你觉得可以,便如此行罢,只是……”
“只是?”
严真嵩见他望去了窗外,不知下言如何,便又问道:“神秀若是担忧此女有异,杀之亦可。”
然湛台神秀却是微微一笑:“没有这个必要,严长老倘若觉得可以,便如此行罢,只是却要委屈伯朗,此事暂且莫要告知他。”
“能为圣子效劳,伯朗应当感到荣幸,如无它事,老夫告辞!”
严真嵩语罢便起身,带着暖烟离去。
湛台神秀面容笑意渐渐敛去,眸子变幻莫测,淡淡自语:“这便是……你的抉择么?”
……
“玄清姐姐,大师兄,怎么是你们二人来了!”
龙吟瑶又惊又喜地迎去,道:“我还愁如何寻你们呢。”
姬玄清轻声道:“师妹事先知道我们会来?”
“还不是那个讨厌的纪如初!”
龙吟瑶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