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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漫长的时光里,她很多次的想起过这个孩子。
甚至会想,如果,他是一个会抱怨会讲述的孩子,是不是,结果会变得不一样。
但是,真的没有如果。
恩生的父母村里的小作坊里加工了一点粮食,这几天天不好,只能每天早上晾房顶上,晚上再收回来。
粮食并不多,每天晾晒跟收取也相对很容易。
而这一天父母下地的时候,突然飘起小雨。
恩生太懂事,也自觉不是个太难的任务,于是,雨下的更大之前,他自己搬起梯子准备去收。
梯子是农村常见的那种,竹子的材质,很沉,用得久了,爬上去咯咯吱吱的。
恩生的一只手里抱着装着粮食的编织袋,另一只手抓着梯子朝下爬。
他年纪不大力气又小,粮食本身单手抱着就有些重量,而下雨过后竹梯表面又湿滑,再加上自制布鞋的底原本就不抗滑,于是,他从梯子上一脚蹬空,直接磕到了地上。
那时候,他尚能爬起来。
因为感觉不到疼,所以也不觉得身体哪里会多难受。
于是,他压根就没意。
他收拾好一切,继续回到屋里,做了两页数学试卷。
中午的时候,还帮父母做好了饭菜。
只是,等父母回到家,恩生从厨房里把盘子端出来,还未等走近桌前,鼻血,便一滴,一滴的落了仍有温度的饭菜上。
他伸手抹了一把,还没等来得及张口喊爸妈,就瞬间,颓然倒地。
恩生的父母急急忙忙的找来农用车,只是,还没等送到村里的卫生室,妈妈怀里的恩生,便慢慢停止了呼吸。
那样的突然。
池乔期不敢想,如果这件事搁平常孩子身上,是不是也许会有转机。
她反复的提醒自己,无论再怎么假设和推测,就算自己现想到从预防到抢救的所有措施,就算再完美再无缺,恩生依旧是走了。
这种无能为力,比努力过却仍旧失败,要让痛苦的多。
她仿佛依稀看得见恩生一步一步远去的背影。
就像,另一个自己。
恩生最终被葬家族的老林里,很偏远,离村子也不近。
但是,很安静。
恩生爷爷的坟,就恩生的旁边。
行礼时,恩生家的小弟弟一直哭,那样的撕心裂肺。
大概,他眼里,哥哥就是天吧。
既是比他大的孩子,又是疼爱他的大。
所以,他比大都要哭的伤心。
身边的任何都没去阻止这样的哭声,任这个孩子哭到沙哑,这样的宣泄,似乎是代所有。
而恩生的父母,似乎真的老了许多,摩挲着小儿子的头,目光悲戚,已经没了泪。
颜茶的电话仪式结束的那一刻打了进来。
池乔期接起来,不等颜茶说话,便开口,“颜茶,回去吧。”
这样的送别,太凄惨。
就算她代替所有关心恩生的外来过,更何况只要有心,哪里都一样。
离开时,池乔期同简言左队伍最后,步履缓慢的跟着前面挪动着。
走了很远,池乔期越走越慢,终于顿住。
回首,恩生小小的坟包,一堆旧坟中,那样的孤独。
因为这边的规矩,不到三年,是不能立碑的。
所以,恩生的坟前,连名字都没有。
纵然不孤单,却仍是冷冷清清的。
池乔期终于不忍再看。
树林外,恩生已经出嫁的姐姐站外面等,因为怀有身孕,按照当地的讲究不能进类似老林这样的地方,所以不能进去送他。
她被婆家搀着,对着每一个来送弟弟的鞠躬,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不能亲手送走弟弟的遗憾。
最后,池乔期经过时,恩生姐姐深深的低□子,许久没直起来。
池乔期上前,扶起她来,手搭她肩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更何况别。
于是,只有离开。
大概是因为连着两夜没睡,情绪也不算太好,池乔期从坐上车开始,就一直持续着耳鸣,开始她并没有太意,只是上了飞机之后,似乎越发的变本加厉。
嗡嗡的声音一直持续不断,连带着左边的脑袋一起变的缓慢而木涩。
仿佛不能思考。
脑袋里,一幕幕不受控制的情景,却更多。
似乎是这一刻,池乔期才真正的知道了乔朵对她付出的所有。
包括从告诉她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开始,为她细致的规定了每一项。
细致到,连喝的水、吃的东西、接触的物品这类生活琐事,都要一有空,就拎她过来加强记忆。
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衣服站镜子前,一寸一寸的检查自己的身体。
那时候的她会觉得不耐烦,会觉得没必要。但是恰恰是从那时开始,她只要感觉到一点点的不对劲儿,就会第一时间告诉乔朵。
所以,她尚且活着。
这种现想起来都觉得密切而琐碎的沟通,只会让她越发的想念乔朵。
机舱里不多,也很安静。
简言左实看不下去池乔期似是要把自己手指攥碎的样子,拿了杯水,交给她握着。
她眼神有些涣散的接过,下意识的喝一口,有三两滴水遗落,慢慢的渗进溅到的地方。
却一句话也没有。
她像是想什么很艰难的画面,整个的表情有些特别的紧绷,连扣杯面上的手指都能轻易的看到指节凸起的棱角。
或许是职业的原因,她的指甲剪的很短,几乎剪齐了指甲跟皮肉的那条线。没有涂甲彩,原本的自然光下,应该有自己很柔和的光泽,但却因为这一刻的用力,整个指甲渐渐的演变成一片青白。
简言左把那只仍旧攥紧的手牵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指一只手指的扳开,然后把自己的手交给这只冰凉的几乎没有温度的手握紧,眼睛对上她的,认真而坚定,“壳壳,跟他或许是一类,但是,不是他。”
这是简言左一直想要告诉池乔期的话。
无论一个,跟的学识,跟的经历,跟的性格,跟的长相,跟的家庭背景有多么的类似,甚至们一起时会觉得们是双胞胎,是连体婴,是彼此的影子,是另一个自己,但无论怎样,这个,终究跟不一样。
每个都是唯一的。
纵然很多上一样的学校,接受一样的教育,买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方法来装扮自己,但就像世间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树叶一样,也没有完全相似的两个。
每个,总有自己跟别不一样的地方。
就像,他所爱的池乔期,只有唯一一个。
池乔期的沉默持续了整条归途,伴随着麻木的表情和有些哀沧的眼神。
她无意做出这样似乎明显没有隐藏的表情。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伪装。
去提车的一路上,池乔期的手机一直响。
登机时忘记关掉,也是现才想起来。
不认识的号码,却打了一遍又一遍。
末了,似乎是放弃了,停了半分钟,却有短信进来。
池乔期点开,短短几个字:是肖随。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电话又开始响个不停。
是急事儿吧?
池乔期这样想着,左手摁着耳鸣不止的左耳,接起来,把手机贴右耳上,“肖随哥哥。”
“简言左跟没跟一起?”那头似乎是户外,嘈杂声很明显。
池乔期瞥一眼走前面的简言左,“他。”
肖随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朝着旁边说了一句什么,吵吵闹闹的声音终于变的小了些,顿了顿,对她说话的语气却越发坚决起来,“让他接电话。”
池乔期快走了两步,把手机递给简言左,手隔空指了指,表示通话。
简言左接过去,看一眼屏幕上的号码,只是一句,“等回去再说。”
便直接把电话摁掉。
停了停,肖随没再打来。
简言左把手机递还给池乔期,见她左手仍停耳朵上,整个眉心都皱起来,“耳朵怎么了?”
池乔期只觉得简言左说话的声音一顿一顿的忽大忽小,很不真切。
下意识的松开左耳想要听清楚些,却被一阵越发尖锐的声音惊的再次用力的摁住。
只是这次,用力的摁住似乎也不再奏效,像有个小哨子耳道里一鼓作气的吹着,一声比一声要响。
简言左的手仍保持着递来手机的姿势,池乔期迟钝的伸手去接。
隐约间,简言左的手指有些重影,池乔期本能的向前一探,本该接触到的位置,却仍是没觉察到温度。
这是,怎么了?
池乔期反射性的抬头想要确认,却只觉得骨节一酸,有些不受控制的软散。
她明显的觉得身体的方向有些前倾,于是努力的把自己向着反方向扳直。直立的瞬间,却又抑制不住的,朝后面倒去。
耳鸣的声响终于消散。
她清楚的听见,有空气耳边掠过。
刚想笑着跟简言左说声没事了,却怎么也撑不开眼前的一片暗黑。
世界,也像是她一直期望的那样。
终于静寂。
作者有话要说:手今天切菜的时候切掉了一块儿,所以打字很费劲,也就不啰嗦太多题外话。
今天双更。
谢谢一直陪着的亲。
☆、22第二十一章·坦诚相面伤痕淋漓
连未医院。
“这个是MRI的结果。”连未把片子朝着灯板上一贴;“右腿胫骨的这个位置,短时间内连续骨折过三次。”
随后,手指上面轻点,继续补充着,“是很多年前的旧伤,当时处理的也没问题;可能是最近重复伤到才会这样。”
说完伸手把灯板关了;“手术不需要很长时间;会特殊护理室里待一段时间,等麻醉消了会直接送到普通病房。手术中心来来往往的太多;手术室外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直接办公室等回来就好。”
简言左仍是看着已经读不出任何讯息的片子没挪眼;缓缓的出声,“她手术不需要麻醉。”
“嗯?”连未正这次的手术安排表上签字,听见简言左这样说,字儿写了半个,直起身子来问,“为什么?”
“她没有痛感。”简言左复而解释,“先天性痛觉缺失。”
连未略微停顿了一下,眼睛停病例上姓名那栏的三个字许久,接着微点下头,俯□子去继续还剩一个半的名字。
“好。”
连未并不迟钝。
这样罕见的病症,很容易就联想到曾经简言左嘴里有意无意带出来的一些讯息。
很零碎,但是不难拼凑。
更何况,他肖随的描述里,是知晓有这样一个的存的。
很重要,很特别,但不经常被提起。
他也知道,类似简言左这种性格的,越珍惜某一样东西,就会把这样东西藏的越深。
古时的胶东王刘彘,大概也是相似的意图。
于是不再过问,收拾好一切,跟简言左点头示意,“那去了。”
行至门口,忽然听到简言左颇有些犹豫的声音,“刚刚说,短时间内三次骨折,能确定么?”
“当然。”连未点头,“因为也质疑过这样的结果,所以专门做了许多项检查来确定,参考因素有很多,比如骨密质之类,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
说完,看着简言左有些沉寂的脸,再次缓缓出声,“原本想等手术结束再跟谈,但想还是先告诉比较好。她身上有很多类似的损伤,有几处片子上相当明显的,仔细看过,时间上差不多都是同一时段的,所以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