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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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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怀里。
  她赶在心跳迅速起跳的前一秒,稳稳地落入他臂弯中,捕捉着,嗅着他身上很淡很淡的烟草味,他温热的气息包裹住她,令她觉得无比心安。
  “不怕哥哥吗?”
  她蹭着他肩窝,紧紧环住他,静静地摇头。
  她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柔热的气息搔着他那块儿的皮肤。
  他心头泛起一阵痒意,稍皱了皱眉,然后笑着问她:“为什么?”
  她声音闷沉沉的,坚定地说:“因为,哥哥对我很好。”
  他又笑:“对你好就是好人了?”
  “我不管,”她囫囵打断他,强词夺理地说,“哥哥……就是哥哥。”
  “晚晚,你这样很容易被坏人欺骗。”他任她挂在他身上,伸出手,想回拥她,手又在空中停了小几秒,还是放下了。
  只是轻轻地抱起她,向外走,呼吸沉沉地浮动在她头顶上方,“尤其,还是我这样的坏人。”
  她便不说话了。
  他抱着她走了一路,两人也默了一路。
  走到房门口,蓦地,他感受到脖颈有湿润的热意,沾惹在他的皮肤上。那块儿皮肤像是被灼伤了似的,倏地,他一吸气,声音随即低沉了下来:
  “不许哭了,晚晚,去睡觉吧。”
  走进了她平时睡觉的那个房间,地上铺着好几层硬邦邦的席子,上面搭着单薄的褥子,制成了张简易的床。
  许凌薇睡在一侧,身后空了大半的位置出来。
  看样子一直在等她回屋睡觉。
  她不应该待在他身边,那里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巴掌大的屋子里,没有开灯。
  凌晨四五点,远处天边,白夜更替,初昼暝暝,一丝若有似无的光,缓缓地从山坳那里爬了上来。
  她还记得,翻过那座山,就是“金三角”腹地,那里比伽卡还要危险。
  夜色同样睡得很沉,她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不敢出。
  他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半跪在她身前,静默了一会儿,他起身要走,袖子被她拉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悄悄问:“哥哥还要走吗?”
  他低声地答:“哥哥要去睡觉。”
  她显然不为他哄骗,不依不饶地拽着他袖子,迫切地问:“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哥哥困了。”他只是这样说着,抬起一只手,抚了抚她柔软的发。
  随后他的手顺势滑下,托过她半侧的脸,小小的,一触就化似的。
  他还记得她左耳不灵敏,直接凑近了,贴过她右耳,低哑地说:
  “晚安,晚晚。”
  …
  程嘉树抽完了第三支烟,一抬头,天光霁了大半。
  一层绚烂柔和的霞光凝在天边,最远处的田野尽头,已经缓缓地泛起了鱼肚白。
  凌晨六点,白昼初绽,那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这条路尽头,缓缓地向他的车走了过来。
  程嘉树透过窗户看了眼,随手掐了烟,送了一脚油门,把车子开了过去。
  厚底盘的中型越野,引擎轰隆隆作响,打雷一样。那雷声越来越近,最终落在沈知昼的脚边,没了声响。
  “挺准时啊。”
  程嘉树笑着,一扬手,给他扔过去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烟是程嘉树的,是他最抽不习惯的越南烟,呛口又辣喉。
  打火机是他的,之前塞给了阿阚。
  程嘉树说,阿阚和虎仔都死了。
  沈知昼背靠在车门上,没上去,朝他来的方向遥遥望了眼,然后敲了根烟咬在唇上,指尖咔哒一响,刚捻出一点火,程嘉树就在他身后不咸不淡地笑了起来:
  “阿阚死了,你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毕竟跟了你那么多年,你也不问问他怎么死的?”
  他扬了下眉,回眸,腾腾而起的青白色烟雾将他眉眼遮得半明半昧,却仍能看到他眼底切实的笑意。
  他淡淡地笑了声:“跟我有关系吗?又不是我杀的。”
  程嘉树言笑晏晏,吊梢狐狸眼中满是不屑:“怎么,他在你身边三四年了,恭恭敬敬地叫你一声‘昼哥’,当你是他老大,是他大哥,可你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想杀了他啊?杀了他,杀光毒贩,你就能回家了。”
  “你不也是吗?”沈知昼不客气地反诘,吞吮着烟,“当康泰亨是你的衣食父母,为他鞍前马后,赴汤蹈火,还不是想时时刻刻,想把枪口对着他脑门儿——”
  他食指和拇指微张,做了个“枪”的手势,慢条斯理地补完自己的话,“杀了他。”
  “没办法啊,”程嘉树无奈地笑,“我们注定要背叛这种信任,不是吗?干的久了,他越信任我,其实啊,我的挫败感越强。因为说到底,我就是个骗子,骗他钱,骗他的信任,又骗他的真心。所以这么多年了,其实我发现,我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恶人,满嘴谎话,全是荒唐言。”
  “你对我有实话吗?”沈知昼笑吟吟地问。
  程嘉树一扬眉,耸了耸肩:“这个看你信不信了。”
  “我要是不信呢。”
  “你可以随时杀了我。”
  沈知昼意外地挑了挑眉,顺手把烟盒还给他,他却推拒着:“我很久不抽了。”
  “怎么?”
  “肺癌啊,”程嘉树哂笑,脸色在一瞬间稀薄了下去,“反正啊,我也活不长了,所以,必要的时候,你可以随时杀了我。”
  沈知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闷着声一直抽烟,没说话了。
  程嘉树的目光落在他搁在车窗沿儿边上的那条手臂上,注意到他右手手腕儿上赫然一道红痕,看起来很新鲜,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他割腕了要寻短。
  然而皮肉完好,只是有淤血从皮下显出。
  “怎么弄的?”
  沈知昼轻慢地移眸,目光掠过自己的手腕儿。
  那只小手死死地掐住他手腕儿,摇头表示她还不解气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
  他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看着那点点红痕,从他皮肤下浮现出来,像是粒粒红豆,根植在他心底,不知不觉地生了根,也发了芽。
  他拉下衣袖,随手捻灭了烟,笑了笑,“小猫挠的。”


第17章 白夜(16)
  晚晚背朝着窗; 枕着手臂睡下了。
  起先还困顿,睡不着; 又睁开眼,盯着窗外色彩渐次鲜艳起来的天空; 出了很久的神; 慢慢地,就一丁点儿困顿的感觉都没有了。
  屋子的另一头传来很细微的声响; 像是门轻轻地关上的声音,有人出去了。
  于是; 她彻底没了困意。
  不多时,天色又明艳了一度,太阳露出了小半张脸,屋外逐渐传来人们走来走去的凌乱的脚步声。
  天亮了。
  一直在旁边睡得很沉的许凌薇也醒了; 在她身后翻了个身; 挥出手臂,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身,直接给她拉去了怀里。
  “晚晚。”
  “……嗯。”
  “哭了吗?”
  她静静地摇头,“没有……”
  小孩子才总是哭; 她不要当小孩子了。她内心深处,总还是希望自己能长大一些的。
  她也该长大了。
  学会收敛眼泪,学着勇敢一些。
  他走了; 她该学会照顾自己了。
  “真没哭?”
  “……没有。”
  许凌薇便不说话了。
  良久,是她轻轻地出声:“伯母。”
  “嗯?”
  “伯父,是什么样的人。”
  她一直对那个未曾谋面过的伯父非常好奇; 他在八年前的那次大爆炸里以身殉职。
  她从没见过他。
  对他的印象,大致只停留在放在家里茶叶柜上头的那个黑白照上。
  精神矍铄的男人,浓眉大眼,高挺鼻梁,一身飒爽肃穆的警服,气宇轩昂,能看出来,他年轻时应该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可他长得,和沈知昼一点儿也不像。
  “他啊,”许凌薇翻了个身,躺回去,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若有所思地回忆着,“老顽固一个,犟得要死,脾气又臭,又懒,一待家里就什么也不干,很大男子主义。”
  说着说着,许凌薇便轻轻地笑了笑,颇有些无奈地说:“伯父那时候工作忙,一月都回不了几次家,成日成夜地执行任务,抓坏人,一回到家呢,什么也不干,我说他两句他还跟我发火,脾气很差……哎,老警察都这个毛病嘛……想起来,以前哥哥跟他顶嘴,不听话……”
  许凌薇顿了顿,喉头顿时泛起一股滞涩的感觉,还是决定说下去:
  “哥哥不听话,你伯父就总揍他,但是啊,哥哥从来不哭,挨揍的时候就忍着,把自己关屋子里关一会儿就好了,说起来,他真的是个很能忍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伯父,以前总揍哥哥吗?”
  “也不是呢,你伯父只是对哥哥要求很严格吧,哥哥一开始不想念警校,为这事儿没少挨你伯父的骂,不过最后好在是考上了。哥哥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他被录取的时候,还不到十七岁,是警校当时最年轻的学生。”
  “哥哥……一直想当警察的。”晚晚将头埋入枕头里,闷着声音,静静地说,“哥哥跟我说过,他要当警察的……哥哥不会骗我的。”
  许凌薇叹气:“其实这个职业呢,有多么高的荣耀,就意味着有多么大的风险,哥哥那时候才十七岁,他也是个孩子啊,他也会感到害怕呀,也会怕死,怕受伤,完全不害怕,怎么可能?”
  晚晚咬了咬唇,哽着声音说:“伯母,你真的觉得……哥哥是坏人吗?”
  那天晚上,她清晰地听到哈桑愤恨地说,沈知昼是毒贩。
  那种字字顿顿,都蕴满了血海与深仇的语气,恐怕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还挡在她身前挨了那一刀,导致这几晚,她闭上眼,眼前,脑海里,都是潺潺鲜血从他伤口中无休无止地向外翻涌的骇人景象。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还活着,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抱着这样的心思惴惴难安地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却又做了噩梦。
  她梦见他就在她眼前,满身是血,唯独脸色一点点地苍白下去,最后对她虚弱地笑了笑,说他是坏人,然后,他就像被抽尽所有的力气,扔到地上去,一倒下,就再也再也醒不来了。
  今晚,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他这些天以来在她心中盘亘了很久很久的问题。
  她问,他是不是毒贩,是不是坏人。
  他说是。
  还是最坏的那种。
  她无法理解。
  如果他是毒贩,为什么要从毒贩手里劫走她和哈丹,还开车带她们突出重围逃跑?
  如果他十恶不赦,为什么要挡在她面前挨那一刀?
  她不是不知道,那些毒贩,都是冷酷无情,狡诈阴险的。
  他为什么要救她?
  仅仅因为她是妹妹?
  她不过是有幸被他救下,和他一样作为养子和养女,被许凌薇一家收养,还一起朝夕相处了四五年的一个陌生人罢了。
  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他完全,可以用她去挡刀。
  反正她到现在都想不起自己的父母和家人是谁,在哪里。
  许凌薇默了良久,说:“其实,伯母只是觉得失望,你伯父当初对他寄予了厚望,那次爆炸……可后来……”
  许凌薇一哽,话音戛然而止,几近难言。
  晚晚默了一会儿,又换了个问题:“那,伯母,哥哥的爸爸妈妈呢?在哪儿?他从小,就跟你们生活在一起吗?”
  “这个事儿吧,”许凌薇悠悠地叹了口气,像是又想起了一桩不愿多提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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