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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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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自不自然,会不会让人生疑。
  “昼哥他……”虎仔也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要找沈知昼,尴尬地笑了笑,猜测道,“这会儿应该不在家吧?你跟他说了吗?”
  她默了须臾,从包里摸到了钥匙。
  一串叮叮当当上面,连着一把他家的钥匙,是当时她住在他家时,他配了一把备用的给了她的。
  “没有,”她低着头,心虚地说,“我才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他家了……”
  都搬走快两个月了,现在才想起来东西落下了吗?
  ——好生硬的理由。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吧?”虎仔不计较,也不多问,只是说,“不过,他好像去找林槐了,刚才出来你没碰上他么?”
  她茫然摇头。
  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那我先送你过去。”
  虎仔旋了圈方向。
  他可不敢怠慢她。
  她与林榣一样,是林先生的千金,林槐最宝贝最宠爱的妹妹。
  沈知昼,似乎对她也多有照拂。
  “要不要,给昼哥打个电话啊?”
  虎仔车头一拧就换了条道路走,他总觉得贸贸然给她送过去或许不太好。
  ——他会挨沈知昼的骂吗?
  “我打就好。”她轻声说,“你送我过去就可以,谢谢了。”
  “哦,好。”
  虎仔只得妥协了,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
  林槐招呼着沈知昼还有林榣,去了兰黛喝酒。
  先前喝了一遭,他周身已有了些许酒意了。
  他平日酒量不好,也不怎么敢沾杯,或许是怕什么时候查酒驾给他拦路上,平白惹上警察。
  做他们这一行的,能避开警察就避开。
  一丝一毫的干系都不能扯上。
  听沈知昼说今晚给一小警察的相机砸了,他只呵笑着假意指责了两句,却也没计较。
  不仅因为他们亲同兄弟,这么小一件事,本就是偷拍,对方也不占理。
  砸了也好,免得拍到什么不该拍的。
  若说今晚林槐怎么喝了这么多,一开始沈知昼也不知道。
  其后是他听旁人说了两句才听明白,原是林问江今晚罕见地跟林槐发了好一通脾气。
  之前林槐去泰国周旋就不甚顺利。
  林槐此人有时太过刚愎自用,不懂变通和人情世故,也不懂暂时的口软是斡旋的手段。
  林槐得罪了人,惹得人家大为不快,一直记恨在心。
  林问江要走往东南亚的那批货也要经那人之手,对方今天来了电话,暗示给林问江说,林槐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不敢再受林氏的货,有意取消协作。
  林问江平素对人都是一副慈善的笑面虎面孔,自林槐妈妈去世后这么多年,也没跟林槐发过这么大脾气。
  林槐心里猜测,估计林问江是真的作了做完这一单就收手的打算,所以对最后这趟极为看重,一丝一毫的闪失都不可有,甚至详尽细致到自己的儿子身上了。
  林槐一杯杯灌酒,大吐苦水。
  一开始旁人还劝他,最后劝不住了,他又借着酒意指着林榣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难听的话。
  沈知昼在一旁,默默观察着林榣。
  林榣有什么表情?
  她的确,没有任何表情。
  然而她的表情,和他的,在林槐说到“林栀”时,都默然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这次——
  轮到林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她那会儿还说他不正常。
  是,他是不正常。
  他从晚晚变成林栀时,就不正常了。
  那是怎样一种失落的感觉,他不知道。
  加之此次去邻市走货,他也不甚顺利,那晚路遇警察不说,去了后也是连吃了几天闭门羹。
  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最近这一带缉毒力道都加大了,隔壁市前些日子捣毁了好几个窝点,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他以为事态已经往顺利的方向大步行进,然而一些埋藏在暗处的阻碍,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让人无法预料。
  头顶的彩灯晃碎了视线,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一次次地蓄满,继而掏空。
  他的意识也被反复掏空。
  突然就很想,希望有谁来到他面前,一瞬间填满他的空虚。
  听着林槐说胡话,今晚大家都醉成了一团。
  他也不自禁喝了许多酒。
  林榣扶着他出去时,他已醉意深沉,模糊才能看到伫立在他身旁的那道鲜红诡谲的影。
  却始终看不清她的容貌。
  依稀记得有人将他扶上了车,要送他回家。
  他靠在座椅上,醉意深沉地呢喃了句“晚晚”。
  然后就睡了过去。
  意识全无。
  林榣握着方向盘的手,久久没动。


第38章 星烺(8)
  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后来再打过去; 就是关机了。
  晚晚又辗转打给了虎仔,虎仔说; 他和林槐他们在兰黛续了一摊,这会儿应该回去了。
  晚上十点; 这条旧街上没有一辆车过来; 也没有一个人经过。
  唯有窝在草坪暗处的野猫,一声一声凄厉的叫声相伴左右; 阴气森森的。
  她只穿了条单薄的雪纺红裙。四处流窜的寒风,如巴掌一样毫不留情地抽打着她的身体。
  很冷。
  她摸出钥匙; 下决心打开了他家的门。
  先轻轻旋开了玄关的灯,然后她给他发过去一条短信,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了她在他家里等他。
  这里与她之前住在这里时的布置差不多; 没有多大的变化; 能看出,他还是一个人住。
  她蹑手蹑脚地上了楼,去她之前住过的房间看了看。
  与她来之前一样,床单被褥什么的; 都被收到了柜子顶部,这个房间与其他地方不同,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似的。
  他的房间也跟她记忆里无差。
  门半敞着; 泛着很清淡的一丝烟草气味,颓丧又压抑的灰黑色调布置,枪黑色墙纸; 深蓝色的床单,里面的家具几乎都以檀木黑为主。
  他床上随意地摊开一条薄被,她猜他应该是睡了一觉就出门了。
  她把他房间的灯关掉后走出来,想下楼去厨房烧些热水,还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怎么解酒最有用。
  刚才听虎仔说,他和林槐应该在兰黛喝了不少酒。
  她还在他家的最后一晚,他那天也喝了很多的酒,回来后就直接断片儿,然后拉着她,说了好一通胡话。
  她下楼到一半,听到玄关那边传来动静。
  是女人的高跟鞋响。
  她周身一凛,向后一蹿,连连后退好几步,缩在墙角。
  她不想躲,她反而想看清,那个女人是谁。
  一抹鲜红色,坠入她眼底。
  林榣扶着身形高大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高跟鞋回荡在她心跳上,次次踩稳,阵阵喧嚣。
  林榣灵敏地察觉到了楼梯上的动静。
  她刚想闻声看过去,还未转脸,只稍一侧眸,就注意到那一抹与她相同的红色。
  她冷冷地扯了下唇,便没有回头,亦步亦趋地扛着沈知昼,将他扶到沙发那边,然后扔下去。
  他沉沉地陷入皮质沙发里。
  看起来的确醉的不轻,英气的眉紧锁着,神情很痛苦。
  两颊泛起与他极不相衬的酡红色,领口半敞开,那微醺的蜜桃色沿着他下颌一直蔓延到胸口。
  虚虚奄奄,欲盖弥彰。
  林榣知道他酒量一向不怎么好,从前他也极为克制,能不喝就不喝,却没曾想,他今晚会喝这么多。
  她听林槐说,确认了“沈晚晚”就是“林栀”的那天晚上,他也喝了很多酒。
  今晚一开始他也是滴酒不沾的,直到林槐提到了林栀。
  ——又是林栀么?
  还是,他的晚晚?
  茶几上放着个玻璃水壶,还有一些水,林榣随手给他倒了杯凉白开,想拍一拍他,让他醒来喝一些水。
  刚一凑近,男人凉薄的气息夹着一丝酒气,飘飘扬扬掠过她耳际。
  “晚晚……”
  随后,她背上贴过一只手,将她轻轻一扯,她便毫无防备地坠到他胸前。
  她趴在他身上,心倏然激烈地跳了起来。
  丝丝奇异的,久违的感觉,如过电一般蔓延至她全身。
  ——好奇怪。
  却也不奇怪。
  就连林槐也说过,她只对他有感觉。
  她和林栀还很小的时候,她不叫林榣,林栀也还不是林栀。
  叫什么,她忘记了。
  只记得她们的故乡,也在云缅那一带,那里毒品泛滥,大部分人都吸毒,她们的父母也不例外。
  后来因为没钱购买毒品,还得罪了当地的一个毒贩。
  毒贩晚上来了她们家里要灭口,狠心的父母早早闻风,扔下她们姐妹二人卷了所有的钱落跑。
  当时的林栀还只有四五岁,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耀武扬威,只会哭着流鼻涕。
  男人被吵得恼了,提起刀就要动手。
  当时只有十岁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从背后给了那个男人致命一刀。
  喷薄而出的血溅射了她满身,满脸。
  她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如果不杀他,他就会杀了她和妹妹。
  那个男人的血从粗梗的后脖子源源流出,一开始他还拼尽力气恶吼着追着她们跑,可追到门口就没力气了。
  血流不断,汇成河流,泡湿了她光裸的脚底。
  她那时,居然感受不到任何害怕。
  包括提刀相向,毫不犹豫地刺入男人身体里时,她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惧。
  她好像从小就对感情这种东西非常迟钝。
  直到后来,她和林栀成了孤儿被送往福利院,林问江将她和妹妹领养,将她们作为杀人机器,一天天地在身边养大,教她如何用枪杀人时,她看到一具具在面前倒下的尸体,居然也没有任何感觉。
  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情感缺乏障碍。
  她天生没有感情,是最适合做杀手的人。
  这大概也是林问江悉心培养她的原因。
  可林栀,不一样。
  她从小天真烂漫,无拘无束,心地纯良敏感,也乖张胆小,有小虫子飞到她手背上都会吓得哇哇大哭。
  她们不一样。
  在他面前,也不一样。
  现在,似乎一样了。
  他半睁着眼,微凉的指背拂过她们相似的眉眼,又用低哑的声音,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晚晚。”
  林榣没有动。
  她下巴轻轻挨在他胸膛上,静心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同时聆听着他的。
  不管有没有人在楼梯上看着,她无比贪恋这一刻,微微侧头,趴在他前胸。
  他们的心跳,渐渐地,好像可以吻合在同一个频率上了。
  忽然,他一手捧住她的脸,眉眼之间挑着一点醉意。
  她情不自禁地随着他的力道,向上,再向上,睫毛轻轻一颤,阖了阖眼,就快要……
  挨上他的唇。
  她接过吻的。
  和林槐。
  不过,林槐总是粗暴的。
  无论是与林槐做…爱,还是接吻,对她来讲,如同上刑。
  他朦朦胧胧中看到眼前的脸,比他记忆中,艳丽得多。
  是了,他的晚晚,今天穿了红裙子。
  他那时远远一望,她看起来的确比从前要明艳成熟,娇嫩欲滴。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罂粟花。
  摇曳在他眉间心上。
  眼前的女人,杏眼里波光流转,有着饱满的红唇,利落干净的齐耳短发……
  ——短发。
  短发……
  他的晚晚,可不是短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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