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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煜最终紧紧拥抱了我,他的力气非常大,两只手臂完全拢住我的肩膀,恨不得将我的身体揉进他的骨血中一样。我听到他略微带着哭腔压抑着痛楚的声音,他不停重复念着我的名字,“微微,微微,微微……”
那样的凄惶无助,好像失去了此生最深刻的爱的野兽的呼啸。
我再也忍不住应声安慰他,“我在,我在的,我一直都在。”
他没有再说别的任何话。
他放松身体,脑袋垂在我的左肩,我渐渐感觉到衬衣被一点点的濡湿。
我知道,那不是雨水,而是陆子煜的眼泪。
大雨滂沱。
陆子煜牵着我的手执意让我站在单元楼的阶梯前的廊下躲雨。
他就站在我对面瓢泼的雨水之中,浑身都湿透。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倒退着步伐,笑着挥手与我作别,然后转身消失在绵密的雨幕之中,我望着他瘦削颀长的背影,时间、图像、心境就此定格。
在成长过程所付出的代价里,我丢失了几乎所有。
我不再表露真情,亦不再需要感情。
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我开始定期去连教授的心理诊所接受催眠治疗。
我从妈妈离世的那栋房子里搬了出来,最开始的时候,我在姑姑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在学校办理了转专业,之后就换了新的学生宿舍,周围渐渐聚拢起新朋友。
圣诞节的时候,我又一次去做治疗。
我顺从的按照连教授的指示进行。我总是会陷入一场又一场的沉闷悠长的梦境之中。他的声音距离我越来越远。我穿红白条纹和米子格颜色的过膝鸳鸯袜及白色运动衫沉默的站在运动场上,面前飞速掠过的荧光黄的网球跌落在场地上,所有的呐喊声、助威声、噪杂声都消失殆尽,只剩下空旷无比的场地和独自一人的我。
我始终无法看清那个背对着我的,渐渐离我远去的,穿灰色运动服的男生的脸。
他颀长清瘦的背影最终消失在我的脑海深处。
☆、风继续吹(1)
1。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要什么。
我最后一次从江娆心理诊所的沙发上醒过来。
重庆的冬天没有雪,只有雾。
窗外依旧是郁郁葱葱的绿色高大树木,但是都有些憔悴的卷了边。隔着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去,能隐约看到绵延起伏的山丘轮廓。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我试图用这句曾经最厌恶的话来说服自己。
感情是感情,生活是生活。
工作,还是工作。
陆子煜手头上那个市博物馆投标的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他却仿佛不知疲倦一样忙着接新的案子。因为我的刻意躲避,我们几乎再没有打过照面,随着陆子煜在我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记忆轮廓,面对他的时候我根本就做不到像之前一样坦然。
回归工作的第一件事是赵慎院长安排的,我需要跟陆子煜还有同组的几个同事一起去主城周边郊县巫溪出趟短差。事实上,我之前曾经跟赵院长打了电话沟通过辞去陆子煜那组助理工作的相关事宜。赵慎并不肯轻易同意,甚至站在长辈的角度劝了我几句,大意也不过就是让我珍惜前程,在现代社会,处理好人际关系远比工作能力更加重要之类。
他以为我不过是无法适应陆子煜的团队风格而已。
我没有反驳,静静听完,答应他会再考虑一下。
我给了自己的情绪以漫长的缓冲期。
顾嘉言的身体状况一直不见起色,最近赋闲在家,终日与花草为伍。
我平时也极少去打扰他。
出差前一日,微雨。
我独自驾车将大乐/透送到顾嘉言在南坪的公寓,他看到我竟然能十分平静的接受那些被我遗失在时光深处的过去,似乎也渐渐放下心来。对于他换掉门锁密码这件事情,我一直心有芥蒂,所以在楼下赌气似的打电话让他给我开门。大乐/透倒是没心没肺,它进门之后径直跑到阳台边上,用嘴打开露台的玻璃门,在它最爱的那些郁郁葱葱的绿植中间撒欢似的跑来跑去。
露台边沿宽大的玻璃瓦下摆了一把藤编的宽大躺椅,扶手上搭了一条厚厚的浅灰色羊毛毯,顾嘉言一直畏冷,最近尤甚。藤椅旁边的矮桌上还有他喝了半杯的水,冒着丝丝热气。
电脑屏幕亮着,不知道他正在写些什么。
我在椅子边沉默的站了一会,下意识的就去动鼠标,想低头仔细看一眼文字编辑界面的内容。
“微微啊——”
顾嘉言在我身后轻声叫我。
我被他制止了动作,转身往前迎了几步,接过他手中握着的果汁杯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才说:“我要去趟巫溪出差,最多三天就能回来,大乐/透在你这里,可以吗?”
顾嘉言撑着藤椅扶手慢慢坐下,看着蠢狗不断的在细雨中奔跑,凑到这个角落闻闻,凑到那个角落嗅嗅,浅笑道:“当然可以。”
大乐/透似乎听到我们在谈论它,一路小跑着过来,贴在顾嘉言身边示好似的吐着舌头,直到顾嘉言伸手摸摸了它毛茸茸的大脑袋,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顾嘉言低着脸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是他实在为我考量太多,所以迟疑着不肯开口。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我扯着唇角笑了笑,坐在他身边的矮凳上,托着下巴看细雨绵延,打在冬青的植物上,释然地对他说:“哥,我现在挺好的。说实话,我真的能体谅你当年为我做出的选择,也明白今日你同意我接受催眠治疗的苦心。况且,疯过一次就够了,谁还能永远陷在过去走不出来呢,你放心吧,我以后都会好好的,你不要担心了。”
顾嘉言眉心微蹙,轻声唤我,“微微——”
我伸展了双腿坐在廊下,神色愈加坦然平静,跟他说:“哥,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操心我的事情了。”
他有点不高兴,轻声斥责我:“微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关于我的想法,顾嘉言总是特别敏感的能捕捉到不寻常的成分。我竟然还能跟他开玩笑,道:“怎么,你怕我去找陆子琳报仇跟她短兵相接啊?其实让她难堪很简单啊——”
顾嘉言转过脸,静静的跟我对视。
我被他灼灼的目光弄的面孔发烫,有些讪讪的别开了视线。
在他面前,我说不出口那些话。
我想说的是,如果我真的跟陆子煜在一起,那么我的存在,将会成为陆子琳心上永远难以磨灭的黑洞。她会因为这样混乱的关系觉得无比难堪,她也会真正失去陆子煜。
兵不血刃。
代价是——赔上我的人生。
顾嘉言轻轻对我说:“微微,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既然那些不好的事情已经过去,就用遗忘来代替铭记,毕竟,人生苦短。”
我沉默地望着他。
顾嘉言还嫌分量不够,又加一句:“微微,我跟你说过的,我不可能一生都陪着你。”
他神色平静的望着我,我的心里有点难忍的刺痛。
他继续说:“我只想让你在今后的生活里能多一点快乐,常态是幸福,答应我,不要做会让我伤心的事情。”
我的眼圈酸热,喉咙发堵。
我去洗手间捧了一把冰冷的水泼在脸上,镜子中的人眼睛红肿,因为未施脂粉和心境荒凉,眼角都带了一丝疲惫的厌倦。
重逢陆子煜不过短短数月,我都快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次日,天光晴好。
我们一行五人,乘一辆九人座的商务车出发。
最后一排放的是行李,前面两排仍有许多富余的空间,我与钟静并排坐在第二排,后面是两位男同事,陆子煜坐在宽敞的副驾驶位置。从主城出发到巫溪县城,全程高速公路也需要七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好在公路两旁的景色不错,这里是大巴山脉的腹地,道路两侧的天空都连绵着陡峭的山崖,虽然是冬天,但是植被依然繁茂,偶尔有飞泉倾泻,十分秀美。
面对自然的馈赠,我有些悒郁的释怀。
钟静一路都很活跃,她其实并不完全清楚我跟陆子煜之间的事情,所以一直在试图做活气氛,一边撺掇着大家赋打油诗,一边又让司机把车载电台的音乐音量升高,号召大家一起合唱。
因为是户外活动,陆子煜穿的十分休闲随意。
棉服外套里面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蓝绿格子衬衫,舒展的长腿包裹在简单的墨色牛仔裤里面,脚下踩一双复古的运动鞋,脊梁挺直,从我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稍微后仰的脖颈划出的漂亮弧线。
我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年少时候,他也穿一件格子衬衣,旧旧的棉布,朴素,却无与伦比的干净得体。
我们牵着手走过校园内高大的林荫道,四下无人时,我倚靠在树干上与他轻轻拥吻,周围的风都甜腻的醉人。我们一起在食堂外面新开的卡座吃甜品,我点一杯七彩蜜豆的烧仙草,他坐在我的对面,眸子中有璀璨星光,他笑着跟我谈论理想,说起那年的暑期旅行一定要去趟苏杭,看一眼贝聿铭大师设计的博物馆。
原来,我是可以坦然记起旧事的。
“微微,微微,你要不要加入?”
“微微,你睁着眼睛都能睡着啊?”
钟静在我眼前胡乱地挥了挥手掌,试图唤回我已经恍惚到天外的神智。
我面露疑惑的“呃”了一声,“怎么了?”
钟静只好又握着扑克牌重复一遍,“要不要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陆子煜已经转头过来,他没有刻意的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事实上,他一直蛰伏,也并没有在跟我施加任何额外的压力,他甚至比刚回国的时候变得更加畏首畏尾,不敢再轻易靠近。
我有点迟疑。
钟静自顾自的跟我击了掌,“好,算你一个。先说好了,赢的人可以指定输的人做任何一件事情或者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不要输不起哦。”
第一轮,我抽到红桃K,钟静的点数最小。
她十分挫败。
我笑道:“我们的情分,连你身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还有什么好问的。”
我把我的机会让给后排踊跃要整蛊钟静的两位男同事。
第二轮,陆子煜抽到梅花K,我的点数最小。
我有些紧张的攥了攥手指。
陆子煜也在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笑容,侧着身子看向我所在的位置,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那张扑克牌灵巧的翻了个圈,似乎是有些为难的样子,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钟静连忙凑趣道:“陆总,要不然我替你问她啊?”
不待陆子煜点头同意,她就转过脸,用手臂推撞了我的肩膀,开玩笑一样,笑着问道:“微微,讲真的,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有一个像陆总这样帅气又才华横溢的男神追求你,你会不会答应啊?”
设计院的同事平时私下也会八卦陆子煜对我的差别对待的态度,我早就有所耳闻。所以,后排的两位男同事也跟着钟静起了哄,气氛一时之间倒是轻松的热闹。
我尴尬的别过脸去,低声推托一句:“你别乱说话了。”
我无法做到顺势而为,毫无芥蒂跟着他们开陆子煜的玩笑。
我还记得顾嘉言跟我说,微微,我希望你以后的生活里,快乐是常态。
我记得《午夜巴塞罗那》里的那句话——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