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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难过。
陆子煜说:“微微,你扪心自问,如果有个人能证明他是爱你的,你会爱他吗?”
我的心情很难以描述,固执的摇摇头。
他浅浅的叹一口气,跟我说:“微微,生活最重要的是要向前看,不要再裹足不前了。”
我说:“我知道。”
我知道,我懂得,但是我做不到像顾嘉言强调的那样,放下心头的包袱,不为任何人或者事沉沦,我做不到move on。
陆子煜没有办法,只好不再多说。
我有点累了,偏过头掩饰着打了个困倦的哈欠,不知是不是突然的神经松弛,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失眠严重的我竟然感到久违的睡意侵袭而来。
陆子煜轻声哄我:“困了?”
我点点头,拉过被子合衣躺在床上。
陆子煜弯下腰,自然而然的低头帮我整理了被角,我眨了眨眼皮,疲惫的说:“出去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陆子煜应了,“好,我就住在你隔壁的房间,这就走,你睡吧。”
听完他的回答,我沉沉的闭上眼睑,意识渐渐模糊混沌。
我常常梦到顾嘉言。
有人说,死亡是青春最好的防腐剂。
我试图说服我自己,顾嘉言在我心中永远会是三十岁最好年龄的样子,他不用再忍受病痛,不用再承受生活的压力,不用再撑起沉重而现实的人生,这是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地方。或许,这样的难以割舍只是因为我为失去他而感到悲痛,从此成为心里抹不掉的伤。
不是抱怨生活的不公平,只是因为太过怀念那些逝去的美好。
我觉得麻木,我会控制不住的放弃自己,蹉跎岁月。
我不相信未来还会遇到爱,我违背了曾经答应过他的那些诺言。
顾嘉言最后住院的那段时间,我曾经保管过他的手机。
锁屏密码一直都是我手机号的后四位,收件箱里整整齐齐的保存了他换手机之后我们之间曾经来往的短信内容,不是山盟海誓,也不牵扯儿女情长,就是一些琐碎的文字碎片,但是他却不愿意删除任何一条。
可能,他之前的每个手机都是这样,我并不清楚。
我并不清楚他曾经在我身上付出了怎样深沉而又无望的感情。
顾嘉言进ICU之后,姑姑曾经嘱咐我去商场帮他买衣服。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件衣服是他要在自己的葬礼上穿的。我漫无目的的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在露天的广场上站了半个下午,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发疯一样的蹲在原地痛哭了一场,才走进顾嘉言经常穿的那个正装牌子的门店。
后来,孙一白跟我说,微微,他已经为自己买好了墓地,这些都不用你操心。
再后来,当我鼓起勇气整理顾嘉言遗物的时候,翻开了他手机的联络簿和收件箱,所有的内容不知何时都已经被全部清空,我不再是他联络簿的第一个快捷键,我们的通讯记录和短信来往也全都烟消云散。
仿佛从没有存在过。
每次梦见顾嘉言因为我的眼泪而模糊的面孔,我的心都犹如被尖锐的钢锥刺入,抽出又重新刺入,千疮百孔。我陷入一个水深火热的炉鼎之中,周围熟悉的所有人的反应对我都是试炼,我无法再在那座城生活,我选择离开,一切归于虚空。
我不能再回忆那段时间的一切。
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和品尝这种经历。
我在睡梦中哭出声音来。
我不停的喃喃自语:“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我趴在床上,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恍惚之中,有一只温柔的手掌覆上我冷汗涔涔的额头,仿佛溺水之人贪恋一根枯枝的救赎,仿佛沙漠中缺水的漫步者对雨的渴求,我不由自主的靠近那汪清冽的甘泉。
我的手腕和手肘处都有几处不同程度的擦伤和淤青。
我感觉到有人帮我轻柔的擦上了薄荷味的药膏,凉凉的清爽。然后就感觉到手背上血管的微小痛楚,我努力睁开眼睑,看到室内有穿白大褂的黑人医生和护士的模糊身影。
我睡了很长时间,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不知何时。
映入眼帘的是床头冰冷的金属制点滴架,管中药水一滴滴的按照频率注入我的体内。
窗帘没有拉开。
墙上亮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光芒柔和。陆子煜就窝在那盏灯下的圈椅之中,微阖了双眼,外套搭在膝上,雪白衬衣的领口解开了最上面的那颗纽扣,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脸色因为疲惫而略显萧索。
我相信他是爱我的。
全心全意,一心一意,付出了足够的耐心去兑现他曾经许下的诺言。
钟静握住我的手,说:“微微,我一点都不担心你的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孙一白送别我的时候,在机场拥抱了我很久,他拍着我的肩膀,鼓励我说:“微微,早点回来,广阔天地,我们还大有可为。”
顾嘉言也曾跟我说过,“微微,你那么善良,那么坚强,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你会幸福的。未来,一定会有一个真正爱你的人,牵着你的手,走向你想要的生活。”
有时候,能勇敢的走下去,只是因为身边有一帮愿意陪你走下去的人。
我却做不到,至少目前做不到。
身陷囹圄,因噎废食。
陆子煜见我清醒过来,终于放下心来。
他走到我的床前,弯下腰将掌心覆上我的额头,试了试温度,道:“还好,退烧了。你昨天因为伤口发炎高烧了。”
我很快恢复过来。
我们在楼下餐厅面对面吃一顿早餐。
陆子煜回去做了简单的梳洗,换了一件洁净的休闲装。他就坐在窗外阳光投下的一片阴影之中,侧过脸看了一眼外面生机勃勃的热带树木。
相顾无言,陆子煜面前的餐点从头到尾都几乎没动。
我撩起餐巾抹了抹唇角,率先开口:“我们就此别过吧。”
陆子煜默默注视着我,温和的眸中闪过一抹痛楚神色。
我长出一口气,“我打算去伯格利湖再看一次火烈鸟,然后出发去耶路撒冷,后面的行程虽然没有确定,但是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回重庆了。”
陆子煜苍白了面孔,说:“不是重庆也没所谓,纽约,巴黎,伦敦或者你喜欢哪个城市,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他这样低下姿态,我根本无法恶言相向。
我沉默了一会儿。
陆子煜说:“如果你还想继续流浪,去见识这个未知的世界,我愿意站在原地等你。就像我在外面的那几年一样。”
我说:“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们回不去了。”
他诚恳说:“让我们重新开始。”
我口气冷淡:“已经熄灭的火头就不必再去点燃它。”
陆子煜被我的话激到,他搭在餐盘旁的白皙手指紧紧的攥了攥,脸上一阵青白,却自制的没有立刻开口。直到我打算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才听到他说:“如果可以,我也情愿用一生交换爱情,但是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岁月空寂(4)
4。听我的,哭出来就好了。
随后的几个月,我跟陆子煜几乎断了所有联系。
十月下旬,我独自一人游荡在耶路撒冷。因为对当地气候的不适应,我得了一场不重不轻的感冒,生病的时候人的情绪会容易脆弱,没有人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哭了很久。语言不通,我便很少跟周围的人交流,偶尔背着相机穿梭在大街小巷取景,像一抹游魂。
我接了国内几个杂志的摄影约稿。
半夜睡不着,爬起来修照片或者配文字的时候抬起眼睛瞭望生活,会觉得无比孤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陷在自己生活的泥沼之中,没有人能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我也不需要任何人陪我走过这场风雪。
我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犹太经典《塔木德》中有这样一句话,“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
这里的落日、朝霞、云层、民居窗台上的花盆都能成为我镜头之中不可复制的景色。我下载了一本《耶路撒冷史》的电子书,放在随身携带的阅读器里面翻阅,这座宗教圣城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建筑都有令人难忘的故事。
期间,我去了一次哭墙,周围有很多面壁虔诚祈祷的教徒,也有拿着相机穿梭而过的各国游客,我没作久留,也许是离群索居太久,我渐渐变得孤僻,不喜欢人声噪杂的地方。城内有许多不起眼的小教堂,进去之后就会别有洞天。我经常会去城郊的教堂做祷告,也穿过当地女人的黑色斗篷,遮住脖子和后背,头上披一层轻纱。
有时候,偌大的教堂之中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无神论者。
但是,我需要一个寄放情怀的方式。我试图在宗教信仰中寻找依托,不愠不争,修为完美人格,从而走向另一种层面的平和喜乐。我想当这场流浪结束时,能坦然回到人海中淹没自己,和从前一样生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记忆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东西,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转瞬即逝,一个小小的细节却足以让我终生难忘。我不太记得去年春节江边那场盛大的跨年惊喜,不太记得顾嘉言最后在ICU那段时光我究竟签了多少张病危通知书,但是却清楚的记得他最后住院那次,某个下午的病榻前,我俯下身帮他整理被角。
顾嘉言被我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睛看到是我,抿着唇角笑了笑。
我轻声叫他:“哥。”
他抬起手把我额前的乱发别到耳后,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温柔的摸摸我的头发。
他声色喑哑的跟我说:“微微,谢谢你。”
这个为我付出了此生所有爱的男人,哪怕缠绵病榻,也从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一丝消极沉痛,甚至直到最后一刻仍旧对生活心存感激。其实,很多人的爱从不会说出口,而不说的,就成了记忆中最难以释怀的遗憾。
我觉得,我是个很悲观的人。尽管我明白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天的衣裳,尽管顾嘉言跟我说过许多遍,微微,我从来都不担心你的未来。
画地为牢,裹足不前。
我不愿意从这场爱的阴影之中走出来。
十二月的时候,圣城下了第一场雪。
我收到从台湾发过来的一封工作邀请的Email和一张别致婚礼请柬,签名是Evan Dai,戴致远。我曾经听陆子煜说过,他很久之前就一直避居在花莲的大屋,每天种花洒扫,过着神仙一般不问世事的生活。他是我从大学时便心心念念的偶像,实在没有理由不去。
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可能与陆子煜有关,只是不想太过刻意避讳。
我试图与自己和解。
让生活顺其自然,不隐藏悲痛,不伪装欢乐,坦然面对深沉的疼痛和改变。
我花费了一点时间准备行程。
在台北休整了一日之后,搭乘一早的台铁去花莲,一路都在下小雨。我的位置在车厢的左边靠窗,刚好能看到海面与天空中绵绵密密的雨幕中交织的景色。周围人大多数用普通话交谈,我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整颗心渐渐放松下来。
从车站出来,有提前联系好的司机来接我。
这座城,小巧而精致。因为我一直生活在内陆,我很少有机会看到海,面对车窗外公路一侧抬眼就能望见的厚云积压惊涛拍岸海风席卷,宽广又激荡,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