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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玄宁淡淡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我不知道跟他们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要是不知道说什么,那就打声招呼。”
顾玄宁沉吟,“秦然……”
“嗯?”
他似乎经过了考虑,轻轻道:“你能陪我回去吃饭吗?我自己去,觉得很别扭。”
秦然在夜色里瞪大眼睛,“可我跟你回去更怪吧?况且我去你家,我要以什么身份去啊?万一你父母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就麻烦了。”
“不会的,我会告诉我父母,你只是我的朋友。”
“这样不好……”秦然思考着,在黑暗中望向苏倾的床位,那边呼吸平稳,看来苏倾已经睡着了,她道:“要不你让苏倾陪你回去吧,苏倾她很聪明的,也会跟长辈聊天,我嘴笨说不好的,如果她去帮你,我觉得气氛一定会很好。”
顾玄宁不回答。
秦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假装打了个哈欠,“好困了,明天还得上课,我想睡了。”
“好吧。”顾玄宁的声音透着不舍,“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秦然习惯性翻了下联系人的名字,沉默地看着十五的名字,她没有点下去,心中怅然地出着神,快一个月没联系了,他大概是真的不想让她找他了吧。
秦然抿着唇,十五,对不起。
二日,秦妈妈给秦然打电话,问她生活费能不能晚些时间再给她,秦然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出了事情,握紧手机,对妈妈道:“妈妈,家里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没出事,就是爷爷进医院了,现在再筹手术费用。”秦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闷,想了想,有对秦然说:“秦然,你有机会就去医院看看爷爷吧,你大哥在部队出不来,二哥在国外也回不来,家里就剩你一个孩子了,有空就去医院陪陪爷爷,老人家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
“妈,爷爷得什么病了?”
“肝癌晚期,现在正筹钱动手术呢,你二叔跟三叔说最多一人出五万,剩下十万要你爸爸来出,我们现在在借钱,快筹够了……”
“你们借了多少钱?”
“你成叔叔家拿来两万块,大姨跟舅舅各拿了一万过来,自己家里还有三万多,加起来有七万多了。”
秦然一怔,她们家现在居然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么?秦然沉声道:“妈,你们拿出来的钱是不是以后要给大哥娶媳妇的啊?”
这一年,时代渐渐与国际接轨,尤其是临海的Z市和G市,更是很多人投进了外贸的海洋,国产货发扬,秦爸秦妈年纪大了,不懂英文,公司所做的二手货进口货品逐渐成为时代淘汰的落后产品,时代再不需要他们这种二手货品,因而父亲公司的业绩直线下降,每个月所赚的钱财只够供给三个子女生活费。
有时候秦然是怨大哥的,假如不是2006年那件事,或许秦家现在会过得很好,如果大哥顺利毕业,现在刚好是接轨爸爸公司的时候,他是个年轻人,至少可以吸收一些新的知识,带入时代的新意识,可惜大哥不够争气,爸妈又逐渐老去,四十多岁的年纪,再去学习英语或许新知识已经不可能,而且以秦家现在的状况,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的。
爷爷生了重病,成叔叔只拿过来两万,很明显他们家开始疏远秦家了,明白他们可能还不上,只拿了两万过来,就当是救济他们的贫困了。
“大哥现在还用不着娶媳妇,爷爷病重,钱应当花到要紧事上面。”秦妈妈如是说。
秦然想,她母亲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女性。
在岁月的洗礼下,秦然似乎渐渐明白了亲情,虽然母亲性子严厉,不苟言笑,但是从来没有做出过真正伤害家人的事情,是个至情至性的女人,当年她知道秦然是保不住的,却非要花钱保下家族里看不上眼的女婴,也明知道秦然成绩不好,却还是给她报了市一中这么好的学校,每次重重打完她,就会趁着秦然睡着后进去房间看看她。
或许她真的只是不懂怎么表达对子女的爱而已,毕竟她活在封建的旧一代,那时期的人都过得很苦,外婆早逝,母亲自己本身就是个没得到母爱的孩子,所以她不知道怎么疼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确的。
秦然紧紧抿着唇,“妈,你别去借钱了,剩下的钱我给你想办法,生活费你以后不用给我打了,我最近在兼职,存了不少钱,够我自己花的。”
其实钱是不够的,毕竟美术的建设需要花很多钱,但是母亲不知道啊,她不知道美术系一年要花多少钱,只要秦然不说,母亲不会知道,她偶尔会花到十五的卡,但是她很少花,她怕自己一旦依赖上了就戒不掉,所以不到逼不得已时,绝对不会取钱。
挂断电话,秦然去了取款机一趟,把十五的卡插进去,查询了一下余额。
余额显示48万。
以他们家现在的近况,取五万给家里最好,刚好能应急,也能有点生活费让父母有空间松口气,但是她跟十五已经闹翻了,假如要取钱,需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握着那张卡许久,秦然像是下定了决心,顶着寒风走到男宿舍楼下,给十五打了一个电话。
手机关机。
秦然想了想,其实她并非是找不到他的,毕竟他宿舍里几个男生秦然都有电话,要联系旁人通知他还是能找到的,只是这段时间秦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能搁置不找。
考虑许久,秦然按下海洋的电话……
海洋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边各种吵杂的游戏声音传来,看来他和小三又在梦幻了。
“喂,秦然吗?找我有事?”海洋欢快的声音自彼端传来。
秦然愣了愣,才道:“海洋,你现在在寝室吗?”
“是啊。”他很爽朗的笑,“我们跟应曦在梦幻帮战呢,你呢?没在你们宿舍啊?”
“没,海洋,我问你啊,十五他人现在在不在宿舍?”
“不在呢,老大最近每晚都有实验,没十一点不会回来的,你找他吗?要不要我帮你转告一声。”
“好,他要是回来了,你就跟他说,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他,让他下来见我一面。”
海洋默了一下,声音高亢,“别啊师妹,现在才八点,距离十一点还有三小时呢,你不会真要在楼下等吧?要不……你上来我们寝室等老大吧。”
“不用啦,我就是有点事跟他说。”
“你别这样啊师妹,现在十二月,外面冷得要命,你疯了啊?”
秦然笑笑,故作轻松的说:“谁说我要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了?我现在正打算去跑步呢,跑完步还要吃晚饭,洗澡加洗衣服,没两个小时我也回不来,你就别操心了,我又不是傻,不知道楼下有多冷。”
“你知道就好啦,真别在楼下等。”
“知道的。”秦然望着夜色,呵出白气,“别担心了,等十五回来你给我一个电话就行,我现在去跑步了,记得了,一回来就马上给我打电话。”
“那行啊,师妹你也照顾着自己一点,天冷了多穿衣服。”
“我知道了,谢谢师哥。”
“谢啥呢,见外。”
秦然低低一笑,“那就这样了,师哥你记得,十五一回来就给我打电话,行吧?”
“行。”
“那你去玩游戏吧,不耽误你们帮战了。”
“好勒。”
挂断电话,秦然并没有真正离开,现在的她心情低落,什么事都不想干,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做事情,打了电话给顾玄宁的酒吧朋友请假,便随便找了张横条椅子坐下,寒风里,她裹着羽绒大衣,两条腿无聊的晃来晃去,发丝飞扬,脸庞有种紧绷和寡淡的味道。
时间一点点流逝。
秦然越坐越冷,四肢开始慢慢僵硬,连鼻头都冻红了。
她时不时呼出一口白气,眼角酸酸的,被呼啸的冷风吹得发困……
深冬的寒夜里。
秦然呆呆地望着地面,感觉脚下的草都开出花来了,韩遇还没出现。
她的呼吸很安静,很安静。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秦然的手脚都没有温度了,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想伸手去拿手机,却发觉手指都冻僵了,冷得没有知觉。
她慢慢拿出手机,捂了捂自己的冰冷的手,接通电话。
“喂,秦然,老大回来了,你在哪。”
秦然望向天空,这才发现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刚才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十五有没路过眼前都没注意到,她揉了揉眼睛,声音低沉,“我在你们宿舍楼下,你转告他一声,让他下来见我吧。”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接着海洋轻轻叹了口气,“秦然,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老大说他不见你,让你别再过来了。”
秦然抿了抿唇,眼神顿时有些委屈,“你告诉他,我是有重要事要跟他说才过来的,让他来见我一面吧。”
海洋没说话,心口一滞,“好吧,我在跟他说说。”
“嗯,谢谢你了师兄。”
“不客气。”
挂了电话,秦然继续等待。
十一点半。
学校准时熄灯,韩遇望着窗外一片漆黑,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穿上外套下楼。
黑暗中。
他用手电筒照过去。
树下的人影还没离开,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彷如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你回去吧。”
透过黑暗,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秦然抬起头,睫毛纤长幽黑,慢慢站起身,声音紧绷,“十五……”
“什么都别说,你回去。”
他疏离地说。
秦然眼眸黯淡,“这段时间你手机都关机,是不想让我联系你么?”
虽然心里很清楚他的想法,但是不问问的话,似乎不太甘心呢。
韩遇沉默着。
“十五,你是不是要出国进修了?”
“你回去吧。”他站在远处,仍然是很冷漠的神情。
秦然深吸一口气,“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是。”
秦然的身子蓦地僵住,讷讷重复,“你很讨厌我?”
韩遇不再回答。
秦然想走近一点,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僵直地站在原地,忽然低头笑了笑,声音很低很沉,“原来是这样……”
“你耍了我这么多次,我恨你,无可厚非。”
心情越来越压抑。
秦然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点,“我耍你?”
“这么久以来,我的心事你不可能看不明白,你不抗拒我牵你的手,也不抗拒我吻你,甚至还主动吻过我,那时候,我以为我们的心灵是想通的,我们两对对方都有情谊,到了最后,我才发现我是个傻瓜。”他淡淡地说:“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现在觉得似乎没什么意思了,我也不愿意你愚弄我的感情,所以就这样吧。”
秦然脸色苍白,悄悄握紧五指。
“不喜欢就早点告诉我,让我死得明白,别等到我陷得深了,才来告诉我你从来没喜欢过我,秦然,我不接受你的做法,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叫她秦然。
秦然慢慢抬起头,黑暗中,他站在自己眼前,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秦然有些艰难地辨别他在黑暗中的脸孔,似乎想用这一刻,努力记住他的脸。
她轻轻道:“好像听明白了。”
过去曾认为心灵相通的人,原来真的不是彼此肚子中的蛔虫,有些话不说,不解释,就永远无法得到理解,可有些事情,你无法去解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