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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施拿出做好的饭菜,放微波炉里热热,随便吃了吃,在客厅看电视等祁白严回来。
九点的时候唐施去书房看书,抽出那本元曲论著,看到上面的笔记,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唐施不知道。
她现在看元曲一点儿没有热爱的感觉,她静不下心来,常常走神,啃一点点东西吃力得很。可是她还是得每天都看。
唐施随意看了十几页书,打开电脑,机械性回复了一些人的邮件,像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而后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靠着靠枕,抽了一本祁白严常看的书,偷偷看起来。
十点的时候祁白严回来,唐施跑出去接他。
“喝酒了吗?”
“一点点。”
唐施兑了一杯蜂蜜水。
祁白严很少喝酒,但即便喝酒,也只是一两杯。
唐施有些不放心,小声问:“一杯还是两杯?”
祁白严笑,亲亲她:“半杯。”
唐施小声抱怨道:“谁要你非得喝酒啊?半杯和不喝有什么区别呀!”
祁白严笑,“区别很大。”
唐施看着他,“会不会找代驾的区别吗?”
祁白严沉声笑。
等祁白严把蜂蜜水喝完,问道:“今天书看得如何?”
唐施一僵,随即自然道:“重新温读了《琵琶记》,又看了一点相关的研究。”
祁白严点点头。
两个人先后洗了澡,吹干头发,相拥睡觉。
唐施每一天最满足开心的就是此刻了——什么话也不说,祁白严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背,温情、宠溺、耐心。唐施枕着他,呼吸间全是祁白严身上独特的檀香味,依恋、满足、幸福。她蹭蹭他,两个人嘴唇相触,一个浅浅的吻。
“晚安。”
“晚安。”
小姑娘极其轻松的睡去。祁白严看看她,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闭眼睡去。
凌晨,祁白严又一次被唐施无意义的梦呓弄醒。这半个月来,几乎天天如此。祁白严眼睛还未睁开,手已经拍上唐施的背,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祁白严将人贴紧了些,细碎的吻落在她脸上,轻声道:“不要怕……”小姑娘眉头紧皱,想要挣脱他的怀抱,祁白严放松了些,将人轻轻圈住,手温柔的拍。唐施嘴唇动了动,难过的往下抿,又梦呓几句,眉头皱着。祁白严锲而不舍的拍,又吻吻她。
唐施渐渐放松下来,习惯性往祁白严那边靠靠,钻进祁白严怀里,祁白严抱住她,小姑娘埋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
祁白严叹息一声。
某日祁白严和褚陈见面,褚陈道:“唐老师最近压力有些大?”
祁白严道:“头一次做负责人,压力该是有的。”
“像是不止这方面的。”褚陈道,“你该是最清楚的,好好开导一下她。”
“嗯。”
褚陈瞧他一眼,问,“吵架了?”
祁白严看着他,“没有的事。”
褚陈打量他许久,“夫妻间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我是从来没见不吵架的夫妻。”
祁白严一叹,“吵不起来。”一吵心就疼得厉害。
褚陈想想两个人的性子,也觉得这对夫妻该是吵不起来的。
“秦老手里有一个研究项目,前几天问了我关于唐施的近况,想来是想让她也参加的。”褚陈说到正事,“不过这个项目对唐施有些难度,想要像上次一样拿到优秀成果奖可能悬。”
祁白严点点头,“和那么多优秀的前辈一起研究,应该能学到更多,得不得奖倒是次要。”又道,“不过这件事你要先问问她。”
褚陈“唔”一声,“这是自然。”
下午和C大的人开完关于元曲艺术欣赏节的会,褚陈和唐施一起出来,褚陈便把事情跟唐施说了。
唐施问:“时间多久?”
“前前后后可能半年吧。”褚陈道,“不过时间都是较为灵活的,除了几次重要的会议和一个月的调研考察,其余时间都是自行研究。”
“那调研考察时间是什么时候?”
“暑假。”
唐施抿唇。
半晌,唐施问:“祁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的,我上午和他聊天说起过。”
唐施有些恹恹地“哦”一声,心里有些难过,最后还是道:“如果可以去,那自然再好不过。”
褚陈道:“那我今晚给秦老回电话。”
唐施点点头,“我也会联系秦老的。”
晚上回到家,祁白严问起这件事,唐施道:“能和秦老一起做研究,是很荣幸的事,到时候会有许多优秀的同仁。”
祁白严点点头,问:“是关于哪方面的?”
“元散曲的雅化。”
两个人便说了一些散曲的事。
睡前,唐施说:“秦老的调研活动在暑假。”
祁白严一顿,“七月还是八月?”
“具体时间还没定。”唐施问,“你去印度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七月。”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
祁白严道:“两个行程可能会有冲突,你先想好再给秦老回电话。去还是不去,自己做决定。”
“嗯。”
几天过后再次说到这件事,唐施道:“还是去的。”心里却难过得不行。这该是祁白严想要的决定。
祁白严没说什么,往后询问唐施学术的谈话渐渐少了,也不再每天问唐施看了些什么书。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祁白严开始忙第六本佛经的翻译工作,唐施一边负责元曲艺术欣赏节的事,一边做散曲雅化的研究,两个人见面的时间更少。
某天唐施临时接到活动相关人员的电话,出去了。祁白严回来,看着书桌上来不及整理的元曲资料,笑了一下。
祁白严并不整理。小姑娘看书有自己的摆放习惯,唐施一般要看到十点,现在整理了等会儿又要重新摆放,会耽误唐施看书的时间。
祁白严拿了自己的书,坐在一边看。喝茶间隙,祁白严翻了翻唐施的书,原本含笑的嘴角渐渐平了。
“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唐施生了何法,又灭了何法?
原本的灵气和热爱哪儿去了?这些就是她这些日子来做的研究?
她做不出学术了吗?
祁白严恍惚了一瞬,突然间疲惫又无力。
他想让她明白怎样做一个独立的人,自我一些,坚硬一些,是自己的样子。可是她不懂,她为他学佛,又为他研究曲,逼着自己做,迎合他,装得像一个独立的人。
他从未想过逼迫她。他只是想她更好。深爱一个人并没有错,但她的人生价值不止深爱一个人,它甚至不算唐施的人生价值。一想到余生她将会为年轻时候太过执迷感情丢了自我而深深后悔、自我谴责、懊恼唏嘘,祁白严就觉得,他应该把距离拉得更远些、更远些。
唐施深深不安,祁白严无能为力。这是一个死循环,唐施从未意识到,即便是在感情里,女人的安全感都来自自己。
祁白严放下冷掉的茶杯,问自己——你还能做什么?心里苍白又无力。
☆、第五五章 共君红尘下,是否少一缘
唐施回到家,祁白严放下佛经。唐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书桌,发现什么东西都和她离开时一样,心放下大半。
祁白严注意到她的动作,没说什么,只是道:“晚上想吃什么?”
“鱼。”
“家里没有了,一起去买?”
唐施彻底放下心来,点头,“好呀。”
两个人去附近的大型超市购物,除了买鱼还买了一些其他东西。逛超市的时候,祁白严道:“这周六我们回去看看唐先生罢。”
唐施想想也有一阵没见父母了,点头道:“好。”
祁白严给唐先生打了电话,提前告知,唐先生唐太太自然很高兴。
周六回去,自是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祁白严自然又被唐先生拉去下棋。唐施回了卧室,捡了几本要带回去的书放桌上,晃出来陪唐太太看电视。
唐太太看看她,问:“怎么了?”
唐施讶然,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唐太太认真看着她,“你超过一个月不给我打电话就是心里藏事情了。”
唐施心里默想一下——快近两个月没给唐女士联系了。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习惯,闻言有些不信,“我什么时候这样了?”
“你高一住读,对一个男生有了小心思,有五个星期不给我打电话;你大二因为虚假兼职被骗走一个月生活费,那个月也没给我打电话;你研一……”
“好了好了。”唐施被唐太太这样一说,也发现自己好像是这样,她和唐太太是最亲的闺蜜,有什么事是瞒不住她的,唐施有时候怕她担心伤心,发生了一些事不想和她说,又潜意识里觉得瞒不过,就会刻意地不和唐太太聊天,也就不打电话,但事后唐太太还是会知道。
唐施却不想过多的说祁白严的事,只是道:“最近忙着元曲艺术欣赏节和研讨项目,两边关注,焦头烂额,所以忘了给您打电话。”又撒撒娇,“对不起嘛……”
唐太太觑着她,并不为所动,更是道:“你是越忙越想和我打电话的人,到底怎么了?”
唐施不想说。
唐太太道:“上次我给你说的话你听没听进去?”
“什么话?”
“在厨房说的话。”
“听进了。”
唐太太看她这次回来的举动,道:“听进了但是没做。”唐施还是那样,对祁白严又敬又爱,什么事情都不说出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祁先生很好。”唐施道,“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到。”
唐太太便不问了,只是道:“有事给家里打电话。”
“嗯。”
话说这边祁白严和唐先生。
两个人下了两局,第三局开始后,唐先生问:“最近过得如何?”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祁白严竟认真答了:“有些困惑。”
唐先生看着局面,并不忙着下棋,闻言问:“是因为施施吗?”
祁白严摇头,“不,关于我自己。”
唐先生笑:“看来是关于施施了。”祁白严寡情淡性三十余年,关于自身的困惑该是叩问得差不多了,新变只有一个唐施。
祁白严抿唇。
半晌,祁白严道:“她做不了学术了。”
唐先生一愣。
“因为我。”
唐先生叹息一声。
“施施小时候作文作得极好,她的老师说我们应该多培养一下她这方面的能力,将来可能是一个写书的。我和她妈妈都觉得没必要,依旧是她想看什么看什么,并不刻意学习。她自己小时候想做一个作家,写过许多东西,也发表过,直到大二。她现在也写东西,却不想再当作家了。”
“研一的时候她的导师跟我们说施施性格沉稳踏实,基础夯实,国学素养很强,是个走学术的苗子,非常看好她。她后来真走了学术这条路也是她的选择,我们没给什么意见。”
“很多人说我女儿有这样的天赋,有那样的优处,我都看得到,却不想她真做出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唐先生道,“她这一辈子最好平凡些,不必受苦,平平安安就好。”
“能做出成就挺好,做不出成就也可。这些在我们眼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平安。”唐先生说到这里,苦笑一声,“我们其实也不是多合格的父母,对她要求太低了。可我们也就只盼着这样。”
“谁说上天赐予的天赋就一定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