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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自责了亚瑟,我感觉得出你很享受,你喜欢我们在一起……”
“那有什么意义,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
梅林从来没见到亚瑟哭过,即使当年乌瑟去世举国发丧亚瑟闷在屋里好几日下来一声不吭——他从没掉过泪,或许是早习惯把泪水往肚里咽了。然而这个深夜,他靠在他的胸前,感觉有温热的液体穿过发线,沁入肌肤。轻轻把嘴唇覆上去,他只给他无声的回应,直到爱得痛得几乎窒息,几经往复亚瑟才终于被睡神召去。只梅林却开始失眠: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事实上,与他的王子一般,他先前也不过在回避,回避那些眼神温柔交汇的感觉回避拥抱甚至回避肢体碰触。他是天下瞩目的国王,他虽是他会魔法的另一半却不过是个仆人,尤其是,突然想起璀斯丹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出现时那些看似不着边际却句句切中要害的逻辑分析:身份的差别并不重要,当初璀斯一语中的——会魔法的自己到头来还是忘记了,自己爱上的那个王子就算再不虔诚,他终归是上帝的教徒,他终归在管理一个天主教徒占大多数的国家,他终归太负责任,而民众的信任对他来说便不啻于统治这个国家所凭藉的全部。
璀斯是聪明的,尽管他总在强调自由爱情无罪、也总在不停地搞各种重口味恶作剧,最起码在众人眼中,他永远是个只说不做的人。他与依瑟组成的家庭温馨美满而且民主自由,他同每一个朋友都无底线胡闹却并不越雷池一步——也许他只是觉得这样很刺激很有趣,宣扬理论又是他的强项——他从不当真更不让别人当真。而自己和亚瑟是为什么当真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当真的——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迷恋那么痴,连看彼此的眼光都不觉间带上了淡淡的温柔。还有格尼薇亚?大抵亚瑟根本不知道也不在意格尼薇亚对他是否忠诚,然而此事一旦泄露人们会怎么说——国王的尊严怎么办、他会做出什么,而他和他最后又会发生什么。委实,亚瑟是对的,他们终究不能在一起,即使爱到分开便活不下去,他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梅林突然感到从没有过的绝望:原来这些年的努力隐忍,无论最后是什么结局,对自己来说终归是一场空。起初他总以为自己这样做是期待与亚瑟携手建立一个魔法不会再无处容身的崭新的世界,现在看来,即使自己的身份终有一天大白于天下,即使亚瑟终因舍不得多年的深情而选择宽宥,这些对自己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即使他的魔法终于无需躲藏,他的爱情依旧见不到阳光。
当他的灵魂有朝一日得与释放,他的心也就将如多年前的吉哈拉那般在阴冷幽深的地窑中被铁链深锁。
改变亚瑟其实容易,改变民众的眼光却很难。
格尼薇亚怎么办——这是一个太切实际的问题:王后何去何从、我们何去何从,而卡默洛特又将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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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北风起了,亚瑟亲率十八万不列颠军队自南安普敦起航,横渡海峡前往彼岸的高卢。那些被波涛声围绕的日子里总有一个清澈的笑容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蓝眼睛的黑发少年,那眼神正如将万物裹挟的无边的海。拥抱时清沁温柔的春,嬉闹时浪花飞舞的夏,担心时风起云涌的秋,忧郁时深邃凄凉的冬:那双美丽的眼睛像有奇特的魔法,可以让一位捭阖天下的王者的生命为之颤抖——委实,从迷恋上他的那一刻开始,他一直以为他像海洋,深不见底、神秘莫测,美丽而危险:那危险来自风、来自冰川,来自凹陷的陆地,只不是那迷人的海水本身。然而若扑入水中便必然需要承担起一切危险的后果,正如自己如今,做下一个决定,便从此万劫不复。
正如他们的爱,也正如这场战争。
“亚瑟你想什么呢?”
思绪猛然被打乱,回过头,眼前绽放着一片美丽的湛蓝色。
“罗马,”牵牵嘴角,他最终只是简单地说,“我们远离故土深入欧陆,补给本来就缺,虽然高卢是我们的领地,法王也与我们交好,靠他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寒冷的冬天很快就到了。”
“别担心,你一定行的亚瑟,”梅林体贴地从身后抱住他,埋下头,两颊泛起一片淡淡的红晕,“不管即将到来的战事有多残酷,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呀。”
“傻瓜,”亚瑟柔声埋怨着,却本能地从他怀里挣脱开,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海风摇曳着战船,揉乱了他们的发线:梅林羞涩地垂下眼睑,亚瑟微微蹙起了眉头。
“梅林,我承认那天是我不好,我只是喝多了酒,而你离我那么近,就像大海一样美……”一时间变得语无伦次,他就不停地重复着一些词汇又不停地摇头,“只是你该知道我是国王……梅林,我的一举一动是有万人瞩目的。所以以后,对不起,我会对你负责但是……我们能不能,稍微,相处得远一些……或许……”
“我懂,亚瑟,我懂,”梅林点点头,强笑着,灰蓝的瞳里却不由开始银光乱闪,“你没必要对我负责的,我能承担起我自己,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但是亚瑟,我想……我想我会对你负责,我只照顾你一个,这是我逃不掉的命。如果你要我离开你我会的,但我仍然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受伤,这就是我一生要做的……”
“不不,我不是想要你离开,”亚瑟迟疑许久才终于吐出一记苦涩的太息,“梅,你说,是不是那一晚之后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也许罢,”梅林苦笑,“但是我懂了你的心,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哦抱歉算我没说你只是喝多了酒……”
“梅,你没说错,我爱你。但是我不能爱你。”
“我懂。”
“懂就成了,”亚瑟略不自然地轻拍上他的肩膀,“那快回去替我擦亮靴子和盔甲吧,算计行程天一亮我们就能在高卢登陆了。到那里要先会见法王,然后派人去与罗马交涉,毕竟我不想放弃和谈的希望。”
“唔,好的……”
“梅?”在他转身欲走时他再度唤住他,努力像很早以前那样用一种兄弟的方式朝他微笑——“你看让谁去谈判比较合适呢?”
“璀斯丹,当然,”梅林扁扁嘴巴——他当然知道亚瑟是没话找话。也尽可能像个兄弟一样回应他——大抵,当两个人已拥有过那样炽烈的温柔,想逼迫自己回到原先不温不火的状态,怕不论是谁都会多少感到些心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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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不列颠军队在高卢登陆。罗马军队早已在附近驻扎,璀斯丹去敌营和谈,想同去的还有高文:此君在军中被严令禁止喝酒,如今正闷得发慌,见有个出门透气的机会便兴高采烈地主动请缨。“你可不行,”亚瑟说,“我反倒主张吉伦特或珀西瓦尔,你虽武艺高强,只怕一张乌鸦嘴出门就坏事。”
“那倒不妨,”璀斯丹却表示他愿意与高文搭档——“去谈判不一定就成功,可能会冒极大的生命危险。兰斯要留下来镇场,其他骑士虽个个武艺非凡,但高文与我的配合是最默契的,我们甚至可以通过一个表情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样一旦遇到陷阱我们一并杀出重围更容易保证万无一失。至于讲话这事陛下不用担心,我用卢修斯财政官的紧身裤打赌高文听不懂拉丁语。”
“这回又算你赢了,不过我可不会答应穿上卢修斯的紧身裤,”高文表示无奈;“还亏得有璀斯,”兰斯洛特则不无赞赏地朝他微笑。
于是高文和璀斯丹一并前去罗马营中。卢修斯财政官是个神情倨傲的中年男人,衣着繁复而拖沓,银白色的长发装模作样地束在脑后,双眼翻向天花板,让人一见就只感觉古老大家族晦暗城堡里的霉腐味道扑面而来。璀斯打量他一番,便极具外交家风度地一笑,继而开腔,用一口标准到不带人味儿的拉丁文向他问好。
“您的拉丁文可真标准,先生,我是说发音,”卢修斯冷笑道,“连地道的罗马人都不会说得如此标准,不过从句法上讲似乎过于书面,您知道之乎者也这类词汇通常只在经书里出现,日常说话用此类句式就不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在下的拉丁文纯属自学,只靠读书未经实践,句法生硬在所难免,有何不当之处,都多谢财政官大人指教,”璀斯却只是不慌不忙地笑着,顺带瞥一眼一旁满头雾水的高文——“不过语言归根到底还是用作交流,从而使人听懂便是目的——所以我想不论我说得如何,阁下总还是能听懂的便好。”
财政官略带赞许之色地点点头,继而风度翩翩地与他握手,请他与高文一起出席他华丽的晚宴。璀斯用母语警示高文自己不动手便不可以吃喝任何东西谨防中计,继而便和颜悦色地与卢修斯讨论起贡税的问题。“若按阁下的逻辑,”他的拉丁文语法极度书面,就像是神学院里最古板的教授在念祷文,与他自身古灵精怪又挥洒自如的气质搭在一起使人感觉浑身难受又找不到反驳奚落的着力点——“先君贝利努斯亦曾攻占罗马,若不列颠当因五百年前凯撒的占领而向罗马纳贡,那么以此逻辑推断,罗马是不是也当向不列颠纳贡呢?”
“这……”卢修斯不由皱起眉头,一张养尊处优的脸显得愈发惨白如纸;“至于海外的领土,请问阁下有何依据证明他们属于罗马,”璀斯却仍在继续组织着诡异的句式,“它们本各自独立,罗马依武力征服之,迫使其缴纳贡税,此本系违背当地居民意志之属。其之所以称臣百年,皆因迫于罗马淫威,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而已。如今亚瑟代行天主之名,以仁慈厚爱取信天下,普天臣民莫不王之,闻卡默洛特兵至,俱箪食壶浆迎圣军于城堡之外。既有天下民心所向,阁下又何言亚瑟不可称君——况且卡默洛特的庇护抵达那些岛屿时,阁下以及元老院也不曾出面干预:罗马经历百年、泱泱大国,早先自弃领地而今又反悔,岂非有失大国威仪,而贻笑天下之所为耶。故而在下此行前来,与尊贵的财政官说明这个道理,还请大人熟虑深思,毕竟战争不是儿戏。不列颠人期待和平,正如普天下百姓所盼一样一般,大人身为元老当以民生为重,我想若因小小赋税问题挑动战争使黎民罹难,这于阁下的面子、于元老院的名声,也都说不过去罢……”
“放你娘的屁!”说话的却并非卢修斯——他的侄子,一个叫做昆提拉努斯的壮汉早在一旁坐不住了。这人正值年轻气盛,听璀斯丹诡异的句法与油滑的腔调糅在一起只感觉尤其不能入耳:“不列颠人就只会说,”他已然抽出武器对准璀斯丹的方向,“像这种娘们一样的使者留着有个鸟用,还不如杀出去,干他奶奶的……”
还没等他说完,众人就眼见高文手起剑落,昆提拉努斯的首级已在他手上了——他虽听不懂他说什么,却晓得这货并不想要和平。于是混战登时爆发,而高文和璀斯丹就并肩杀出重围,至于罗马人,他们大抵第一次意识到以貌取人并不是件靠得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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