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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懂,璀斯丹,你不会懂的。没人对你做过那样的事,在你最受挫、最落寞的时候,陪你、照顾你,让你睡他的床,把你当个朋友,真正的朋友,不是萍水相逢宿醉一通天亮就各奔东西的那种,而是会为你哭会为你受伤甚至为你牺牲自己的生命……”
“我有时候想依瑟和我的感情为什么不可以像这样,”璀斯突然变得若有所思,“她也会为我做那一切,她也曾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陪在我身边,我曾把她当做这世上仅存的朋友,带她逃走就是怕她被邪恶的人伤害。然而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进教堂以后?发誓我永远爱她?我想我爱她这根本无需形式化的誓言来维系……”他不知怎的也开始大杯大杯地喝,冰蓝色的瞳里有水光映着灯火乱闪,“我会保护她,会为她死的,这根本用不着什么天主见证——可是现在,天主说我们必须一起吃一起睡晚上必须回家我不可以写诗赞美别的女孩子——依瑟笃信这一点——我必须定时坐在桌前,点上蜡烛规范地拿着刀叉把酒杯放在餐盘左边,我必须在规定的时间爬上洒满花瓣的床不能熬夜不能迷糊在桌上枕着书不能抱着狗或竖琴,年幼的猎犬被穿上蕾丝花边的睡袍抱着说多可爱——我和依瑟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当我们不再满脸泥巴地趴在海滩堆城堡,当我不再为她和海鸥一起写诗,我不懂她想要什么,她也不懂我的愿望——可悲的婚姻——哦,可怕的婚姻,婚姻啊,你是当之无愧的爱情的坟墓!!”
“这一切的根源在于她是个女人,而我们永远猜不透女人想要什么,”迷糊中的高文却一语中的,“看我就没这烦心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是现在你会走吗?”
“我不会抛弃梅林的,”高文想都不曾想便脱口而出。
“可他有国王呢,”璀斯半是清醒半是胡言,“国王很关心他,还有盖乌斯,他可是个神医……”
“他才不关心梅林,他关心一切除了梅林,”说到这里高文不禁悲从中来,“他以为梅林是他一个人的,可以任他随便使唤,别人碰都碰不得,探望朋友都能成为决斗的借口——他自大,自私,完全不是我起初认识的那个亚瑟——那时候他在酒馆里给人打抱不平,我帮他打架,不知道他是卡默洛特的王子。后来我混进比武大会,为了好玩,被乌瑟放逐……我在说什么,亚瑟不能保护梅林,我来保护他他值得我为他这样做……”
“那你就做梅林的骑士罢,好人儿,”璀斯搭着他的肩,两人彼此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酒气,“没人规定你不可以这么做……”
“所以我不会离开卡默洛特的,”高文嘀咕着,就稀里糊涂地醉倒在璀斯肩膀上,“你呢?你会不会离开……”
“我不离开,我做你的骑士吧?”
高文却再不吭声,他已然闷在璀斯身上睡着;璀斯也伏在桌上——折腾这许久实在疲惫得够呛,他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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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亚瑟,这天他整夜都未曾安枕。
兰斯洛特的接亲队伍明天一早就会进城,那时他将携一位他素未谋面的公主走上王宫里金碧辉煌的殿堂,以天主的名义起誓,从此同生同爱,不弃不离。
那是他未来的王后,而他甚至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
参照哈米里亚国王的长相她应该不丑,但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是温柔娴淑善良还是刁蛮伶俐泼辣——她会像谦逊优雅的兰斯洛特还是冰雪聪明的璀斯丹,抑或,老实敦厚的珀西瓦尔?但无论如何,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像梅林,那个从不迎合他却随时肯为他献出一切的梅林,那个永远很可恶又越看越可爱的梅林,那个他见到就忍不住要欺负、一天不见又牵肠挂肚(怎么会想到这个可恶的词汇)的梅林——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梅林。不会有人能容忍国王的任性,只在这瘦弱的仆人面前他可以恣意撒娇无赖像个孩子——是什么时候被惯出这种毛病了。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很梅林不在的日子里寻求另外的仆人帮他穿衣服他会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好罢,是时候该放一放了。从明天起,卡默洛特将迎来他们的王后。
——但如果,如果我的婚礼上看不到你的身影,我会不会感到有些……空虚?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唤来临时顶替的仆人,问那件给贴身男仆设计的伴郎礼服做好了没有。仆人将新装用银盘捧来,上好的织缎其实不太符合它未来主人的身份。他拿起它,细细地端详:与卡默洛特骑士一般鲜艳的红色,缀满金线,竟然还带一条长长的拖尾——璀斯丹的杰作,当初他授意裁缝们出设计稿,到头来反是这业余人士画的最令他满意。从没对梅林说过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可照他如今这病恹恹的架势,怕是明日一早,竟不知他能出现不能了。
突然就想去看看他,带着那件艳红色的拖尾礼服叩响盖乌斯的房门。老先生正在配药,见是他便告他陛下放心,小梅已经醒了,今天还很有进步地吃下去了些东西,现在在屋里床上靠着呢。亚瑟想不通御医干嘛说那么大声,是不是老先生自己耳背就想着别人也都要很大声音才能听见。推门进屋,梅林就抱着被子歪在他的小床上,灰蓝色的大眼睛嵌在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显得愈发纯净无辜。“就是来看看你好些没有,”见梅林醒了他便只是简单地说,“好了就成,这是你在我婚礼上穿的礼服,明天换上,然后按时出现在我房间里,知道了罢。”
“唔,”梅林勉强答应着,亚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可怜的小巫师目送那人的背影走开,随手将嫣红的礼服丢在一旁,继而从被子里抽出方才藏起的魔法书,翻了两页,显然看不下去便又丢开它,整个人一头闷倒在被子里。
明天——也就是说明天一早,亚瑟便要大婚了。
☆、第五章 誓言(Ⅰ)
Behold; thy doom is mine; let chance what will; I love thee to the death。
我起誓,以上苍之名:从此你我生死相息,无论桑田沧海如何迁变,我都爱你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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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位少年,在与世无争的山村里安静地成长。
只小小的心里承载着一个美丽的梦,
他梦想有朝一日会踏入圣城,成为一名光荣的骑士。
然而圣城的骑士只接受贵族出身,
无论那尚是王子的储君如何欣赏也无法改变他低微的身份。
于是少年终究不得不离开王国,
好心的仆人送他到城外,一路唱着悲伤的歌。
三月的鲜花也为之凋萎,
宛转的夜莺也为之沉默。
而少年一路前行,不觉间来到另一座城堡。
城堡的主人是个邪恶的魔鬼,
他用黑暗的术法将一位美丽的公主囚禁。
少年一剑独当、力破险关,终于穿越重重阻隔救出公主。
那是哈米里亚国王唯一的掌珠,
生着红酒般醉人的长发与净若春天的翡翠色的眼睛。
少年送她回到属于她的城池,一路细心呵护,俨然像个骑士,
而公主也为这英勇无畏而谦恭有礼的少年暗许芳心。
为能再见公主少年投身到国王的城堡,
以磨剑与养马的手艺在城中立身。
他渴望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
殊不知高高的塔楼上两泓翡翠色的秋水同样望眼欲穿。
终于有一天国王带公主出猎,
她在他为她整理鞍鞯时认出了他。
四顾无人他们悄悄握紧双手,
她说无论你做着多么低贱的职业你也是我心里永恒的王。
少年说我亲爱的公主,
请不要这般让我难过。
我自知身份低微,只求能在一个角落默默看你。
我从小梦想成为骑士可世道不公,
所以,若蒙你不弃,请允许我永远做你的骑士。
就这样他们艰难地维系着见不到阳光的爱情,
直到国王最终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盛怒中的国王将他驱逐出境,
他便独自南下,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回到了圣城。
那时的少年已长成英姿勃发的年轻人,
他武艺高强举止优雅完全可以胜任一名骑士。
当初与他惺惺相惜的王子也已成为圣城的新王,
他用人唯贤是举,不问出身。
于是少年坚守半生的梦想终于变作现实,
然而他的心一直悬挂在遥远的北方——
在那个叫做哈米里亚的国度有他心爱的姑娘。
他知道她注定会成为一名王后,
只他永远不会是她命里的国王。
在圣城他是最优雅的骑士,
所有的朋友都敬爱他,他是国王最得力的助手。
那天国王将一项光荣的使命交付与他,
请他作为圣城高贵而圣洁的使者到北方迎接他们未来的王后。
王后是哈米里亚国王唯一的掌珠,
她将带着五月纷飞的花信成为圣城最受尊敬的人。
于是骑士引导着华丽的仪仗踏上熟悉的旅程,
只眉梢与眼角都镌刻上了再磨不去的忧伤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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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东风骀荡的早上。
卡默洛特城堡前的空地被金色的晨光填满,穿鲜艳红斗篷的骑士仪仗在城门前齐整排列。英俊的国王跨着高头骏马守候在仪仗的最前面,他的左边是卷发垂肩的璀斯,右侧是青丝凌乱的高文。不远处的树林里可以看到着红衣的接亲队伍迤逦而来,兰斯洛特的马走在最前头,后面的车上就坐着大家都很好奇很期待的新娘。
“我想说,”国王用眼神示意璀斯靠近,就附在他耳边悄声说,“梅林怎么还不出现……”
“陛下别担心,他究竟是病着,让他同大家一并起这么早当真是为难他了……”
“那我的伴郎怎么办,我需要有个男仆在身边跟着这是我的婚礼——”
“陛下担心的才不是这个,”璀斯粲然一笑,就用只有亚瑟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卡默洛特这么多号人,别说专职仆从不在少数,就讲我们做臣子的谁不算是你的仆人:兰斯高文这人材长相都是板上钉钉拿得出手,再不济还有我呢——所以依我看陛下真正担心的其实是梅林的身体罢?”
“嘘,”亚瑟明显是想掩饰被说中了心事的尴尬,“集中注意,他们来了。”
迎亲的仪仗逐渐走近,在离他们五码远的地方停下来。兰斯洛特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向国王行礼,继而走到公主车前,礼貌地掀开帘子,请公主下车——
那是一位身材匀称,生着酒红色长发的美丽女子,兰斯洛特牵过她的手,她的眼中潋滟起一线略带伤痛的温柔。亚瑟早已下马恭候,从兰斯洛特手中接过新娘的手指,就扶她上马,与她并肩回城,穿过卡默洛特的街道,在王宫门前停下来。
“璀斯丹,你赶快派人去看看梅林在哪,他再不出现我们就不管他了……”
“我想陛下应该用不着了罢?”
其实亚瑟早料定梅林今日不会乖乖按他的安排行事,却全不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