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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路凹凸不平,不过是土路,即使抖,也不会特别难受,像以后修了路,还是凹凸不平的,骑过去屁股真真要抖成两瓣儿,叶知恬很久没这样两腿分开坐自行车,一时也有些不习惯。
周崇明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他说:“你再动就要摔下去了啊。”
叶知恬顿时不敢再动了。
天还没黑,周崇明却跟看不见似的,尽往坑坑洼洼的泥坑里骑,他身上穿的背心柔软宽松,很难抓稳,叶知恬都快把他的背心领口扯到肩胛骨的位置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见了周崇明的笑声。
只是一下,之后就没听见了,她犹豫再三,还是松开了抓他腰侧布料的手,就在她张开五根手指头,掐住他劲瘦得没有一丝软肉的腰部时,自行车的龙头歪了一下。
他身上很热,叶知恬手里也紧张地出了汗,薄薄的布料阻挡不了他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浸染她的掌心,她手里的汗,似乎也将他身上的衣服给染湿了。
叶知恬心脏鼓动着,一丝丝的燥意漫了她的脸颊,她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这个时候太阳还没下山,云裹夹的红黄色光芒,一点点地泛开了漂亮的浅□□彩,连带着天空,都被这样的颜色浸染,炫目的漂亮。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叶知恬轻声说。
“手机?那是什么?”叶知心听到她的声音,轻声问。
她到现在都还是很紧张,搂着叶知恬的腰的手紧绷着,放松不下来的样子。
“没什么。”叶知恬说,她习惯拍些景色,看着心情没缘由的好。
叶知心也没有再问,她是很活泼的性格,似乎时刻停不下来说话,只是现在这个气氛,她不敢说,她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这个上次打架的混子怎么会突然好心地过来给她们送自行车,她姐又怎么会那样若无其事地和他说话。
叶知心想到了那天回来,叶知恬和她说过的话,胳膊上起了一层寒毛,不会吧?她心里想着,忍不住又紧了紧抱着叶知恬腰部的力道,她胆子比她还大,高艾阳虽然没考上大学,但好歹也是念过书的,这个男的,看着就是个混混,长得勉勉强强还可以,她姐眼光比她还低些,会看上这种人。
叶知心心里想得乱七八糟,叶知恬是一点都不知道,有妹妹在,她也不好和周崇明说什么话,周崇明也只顾着踩自行车,似乎也没闲暇时间去跟她说什么话。
他骑过了长长的一条泥路,在快进入村口的时候才停下,他单脚撑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对姐妹俩说:“就送你们到这儿,还有一段路自己走回去。”
叶知恬看他,“还很远呢,送佛不送到西吗?”
周崇明顿了一下,嗤笑一声,低声道:“不远了啊,就那么几步路。”
“…………”叶知恬诧异地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问:“你知道我们住哪儿?”
“不知道。 ”周崇明毫不犹豫地开口,“好了啊,就到这儿,下车吧。”
叶知恬只好下车,相比她的不情愿,叶知心倒是巴不得的样子,她十分积极地将叶知恬扶下了车,拉着叶知恬的手想带她走。
周崇明调转了车头,一只脚踩在踏板上,低头理了理被叶知恬扯得松松垮垮的背心,手重新握上车把,就要离开。
“等等!”叶知恬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周崇明停下,扭头看她,也不说话。
叶知恬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周崇明等了一会儿,她也没说什么话出来,表情就变了,他勾唇笑了笑,眉眼中的凶戾气还在,但眼底却多了几分看似柔和的光,“舍不得我?”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问。
年少时期的周崇明,声音比中年后的他更加的富有磁性,带着金属似的冷感,压低声音后又多了几分沙哑,听在耳里都带着些许灼热的温度,叶知恬的耳朵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的红了下去,“不是…………”她声音都低了下来。
周崇明看着她,眸光微暗,他舔了舔唇内,恢复了正常的声音,“行了,回去吧。”他说完,转回头,头也不回地一蹬,将自行车蹬出了老远。
叶知恬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地出了神。
“姐,”叶知心在旁边叫,“你傻啦?是不是傻啦你?”
叶知恬回过神来,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原本红红的耳朵也慢慢地褪去了颜色。
“回去吧,再在这儿站着,天都黑了要。”叶知心说着,扯起她的手臂,就带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两个人回了家,家里又热闹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脚怎么回事?”叶兰急得不行,又是拿猪油又是拿药膏的,叶顺站在旁边看,“怎么搞的?”他表情严肃地问。
“不小心摔的,磕石头上了。”叶知恬扯谎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叶兰倒是信了,她急匆匆地给她上了药,“下次看着路,摔成这样怎么走路?”
“哈哈……”叶知恬笑了几下,目光对上老爸的眼神,尴尬地闭上了嘴。
晚饭后,叶知恬和叶知心他们搬了椅子在院子里乘凉,叶知心还去洗了几根黄瓜,递了一根给叶知恬。
叶知恬接过黄瓜,一口咬下,望着天上明亮闪烁的星星发呆。
二哥叶鸣惊过些日子就要出发去学校了,他一向寡言,这个时候也不怎么说话,老三叶鸣元这个时候从门口进来,他打着手电,手里还抓着一只鸡似的动物,“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他语气兴奋。
叶知心围了过去,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啊?”
“鸟!”叶鸣元说。
叶知恬起身看了看,那鸟不像是鸟,翅膀几乎没什么毛,看起来像是幼鸟,腿倒是很长,体型也大,她犹豫了一下,说:“是鸵鸟吧?”
“哈哈哈哈哈哈鸵鸟?你想多了吧哈哈哈哈,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那种鸟!”叶鸣元嘲笑了她一番,拎着这只奇怪的动物进了屋子。
叶知心也跟了进去,叶知恬起了兴致,站起来要跟上去看看,她目光落到二哥身上,“哥,不进去看看吗?”
二哥叶鸣惊摇着蒲扇,一派的沉稳,好似老僧入定,“不去。”
叶知恬也习惯了他的态度,见他不去,自己慢慢地挪进了屋子。
老三叶鸣元拿了一根绳子绑住了鸟的筷子腿,放到了剁猪食的木桶里,他喊来爸妈一起看个新奇,在农村里这么久,他还没见过这种鸟。
叶兰叶顺过来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鸟,不过它在木桶里扑腾乱叫的样子,倒是让叶兰心生怜悯,“把它放了吧。”
叶鸣元没答应,他要再看看。
家里的黑猫被吸引了过来,两只爪子攀着木桶边缘,伸爪子就要去碰那鸟,不过这怪异的鸟看起来像是幼鸟,也怕人,对猫却是不客气,见猫爪子伸过来,扑棱着爪子就过来对着猫脸啄,吓得猫掉头就跑,叶鸣元被猫的窘样逗得哈哈哈笑了起来,叶知恬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晚上睡觉前,叶鸣元给它喂了吃的,见它安静下来就去睡了。
叶知恬观察了它一会儿,她也是没见过这种鸟的,只是这么看着,还真的很像是鸵鸟,腿都这么长。
她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摇摇头也回去休息了。
第18章 NO。18坠落
1991年的冬天,灵岩县下了一场大雪,巴岭镇自然也没有避免,大雪将整个巴岭团团围绕在一座座白色连绵起伏的山里,竟是一点其他颜色都看不见,大雪茫茫,寒冷彻骨。
那年周崇明19岁,母亲饶雪的妹妹刘花梨二婚,嫁到了隔省,他们虽然诸多争吵,也无丝毫温情,但是周崇明偶尔还是会怀念她,那是一个刻薄的女人,嘴巴也毒,对他也从来没有丝毫的关怀,有的只有永无止尽的辱骂。
她常挂在嘴边的是野种,这是让周崇明最无法忍受的一个词,在这个地方,也就只有她会这么骂他了,别人敢说一句,会被他往死里揍,他虽然对刘花梨的口无遮拦无法忍受,但从没对她动过粗。
19岁的年纪,大概他还没有真正长大,他混迹在巴岭这不大的地方,整天无所事事,每天做的事情,喝酒抽烟打架,偶尔小赌,日子过得毫无希望,像一具已死的行尸,心里头有声音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但他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失的不甘、委屈和怨气,驱使着他继续在这片黑暗中坠落,自暴自弃这个词,贯彻了他16岁到19岁的人生,而且看样子,还能维持更久。
91年的那个冬天,周崇明脱离了久聚的混混团伙,一个人在看不见的大雪尽头里行走,他穿了一双黑色的雨靴,寒冷的空气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棉袄,这让他一直和钢铁一样挺直的脊背有些佝偻。
雨靴在厚厚的一层雪里深陷进去,拔起来有些麻烦,这样的天气里,他应该呆在家里,只是一个人慌,和那些只会说废话的男孩在一起,他也慌,荒废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而且还在失去的慌让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焦躁的境地。
他不是不想上进,不是不想去做点什么,本来他就不是这样的人,他还记得自己很早之前的样子,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在不大却也不小的舞台上表演弹钢琴,弹奏一曲完毕,所有人都为他鼓掌欢呼喝彩,琴行的老师说他在音乐上很有天赋,以后能成为一个音乐家也说不一定,也记得他门门满分,老师和饶雪对自己那充满希翼的脸。
他本来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周崇明时常这样想着,然后又继续投身在那片能淹没他的黑暗之中,过去那些人对自己希翼的表情,全都成了他继续自暴自弃的动力。这该怪谁呢?
谁都没办法责怪,年少时期的不甘和怨气,让他走了另一条路,毫无生机和希望,只有看不见尽头的腐烂气息的路,他已经烂在这里了。
91年冬天下的雪,是他这个时候甚至未来几十年记忆里最大的一场雪,记忆中应该是很冷的,但后来他频繁回忆起这一年的冬天,想到的却不是那年真冷,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天,他顺着马路一直走,铺满在路边的白雪被他故意踩进去,留下一个个暗色的濡湿鞋印,就这么走啊走,走了很久之后,他看见了一个牌子,那上面写着白云村,这个村子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进去过,因为那连接马路的,是一条好像看不到尽头的泥路,它坑坑洼洼的,也没有让人想走上去的**,周围是大片空落落的田地,干瘪的稻草堆在田里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冰冷地包裹着这条寂寞的路。
周崇明走到这里就停下了,他目光在茫茫雪山中滑过,又漫无目的地移开了目光。
这个时候,一辆灰扑扑的客车慢慢地行驶过来,在这样的大雪天里,慢些行驶总归没错,周崇明看向了这辆客车,破旧的车门打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从车上慢吞吞的下了车。
那是个姑娘,周崇明即使没看见脸,看着她厚实棉袄都遮掩不了的细瘦身体,心里已经有了冷漠的猜测。
本来,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际,只是那姑娘从车后面拿了行李,在客车离去之后,她一眼瞟到了他,冲他笑,“大哥,能帮个忙吗?”
她对他笑的时候,周崇明看清了她的脸,是个很漂亮的姑娘,白皮肤,双眼皮,高鼻梁,嘴唇也不大,她眼睛是黑白分明的明亮,鼻子很红,嘴唇也有些发白,他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