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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到老谭家,王佩跟他们吵了太多次,每次都是气的差点丢了半条命,这一次,不用吵架,就能把事情办好,王佩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舒坦。
张秀华挺着一个大肚子,手中拿着一个扫炕的笤埽,东拍一下西打一下的,眼睛瞪着谭圆骂骂咧咧。一直坐在炕上不说话的谭守木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这又咋的了摔摔打打的,骂孩子干啥呀,老三她惹着你了咋的?有话你就说,跟孩子撒气有劲吗?”
“我说,我说管用吗?你都把话说出去了,还让我说什么?这债务又不是咱们欠的,干啥要我们还啊?”
“那你说说,不还能怎么办?你是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了?还是我不要工作了?”
“那于大脑袋说啥你就信啥呀?他咋就那么大的本事呢?谭守林要是有这本事还能藏着掖着的,他要是有这本事还能借高利贷还债?我还就不信了,肚子是我自己的肚子,孩子也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想生就生,谁管的着?我看你就是心疼你弟弟,他媳妇怎么骂我的你不知道啊?你还替他们还钱!呜呜呜呜……”说道后面,张秀华把笤埽疙瘩往地上一撇,坐在炕沿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谭守木今天心情实在是不怎么好,上午被于寿贵指着脑袋骂了那么长时间,跟老太太和老三那绞尽脑汁才弄出来二百块钱,回到家不仅不能消停的待会儿,反而要听着张秀华的指桑骂槐、哭哭唧唧。
“哭,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能干点啥?什么都不懂得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你看看这家里让你弄得,孩子穿的脏了吧唧、屋子也埋了巴汰,饭做得跟猪食一样,你还能干点啥?”
张秀华可不是王佩,她最擅长的是阴沉着脸色生闷气、指桑骂槐训孩子,一旦你真要跟她较上劲说道起来,她除了哭鼻子,啥本事也没有了。
谭守木平时脾气很好,可以说是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人中脾气最好的,很多时候对张秀华的胡搅蛮缠也都纵容忍让。但他要是真急了,张秀华还是会害怕的。
被谭守木一顿骂,张秀华老实了,呜呜的大哭改为小声的抽泣,倒是谭守木的训斥让在炕上玩耍的四个孩子吓呆了,纷纷抱在一起像受了惊吓的小鹿茫然而恐怖。
谭守木瞅了瞅几个孩子,再看看张秀华那因为怀孕而变得臃肿粗壮的身体,发出了一声带着无奈的叹息,像几个孩子招招手,把最小的谭阳抱在怀中,耐心地安慰起来。
张秀华看着眼前的丈夫和孩子,也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只是阴沉的脸色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转。谭守木说的话就像是钉子一样牢牢地扎在了她的心上,怎么也忘不了。
因为谭守木第二天去大队说明了情况,所以队里没有派人再去谭守林家要债,收到讯号的王佩连着三天和孩子在家里做活计,完全不知道屯子里已经把他们家的事情传的变了样。
什么谭守林已经被队里给抓起来送到了派出所、什么王佩已经病得人事不知,什么晚上都能听到谭笑和谭叙两个孩子的哭声,直到平时跟她关系比较好的李娟妈妈上门探望,她才知道外面已经传成了这种样子。
“四姨,你放心吧,我没事的。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这种事儿我们家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要是换成以前,我就是不被他们气死也得病个好歹的,可是这一次我是想明白了,生气有啥用啊,我还不如省省力气想办法把事情解决了呢。”
王佩二叔后来娶的媳妇是李娟妈妈的堂姐,所以她得叫李娟妈一声四姨。竟管两人年纪相差无几,但在农村这样的事情很常见,所以谁也不觉得别扭。
李娟妈人长得瘦瘦小小,说起话来软软的声音中还带着拐弯:“可不是咋的儿,王佩你能这么想那就对了,你说咱们这人活一辈子啊,谁知道能遇上啥事呢,可不能想不开啊。
别的不看,你就看你家这俩孩子,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丢给谁呀?不是我说你家谭守林不好,而是这男人啊,真没一个能靠得住的,到时候你说谭笑和谭叙得多可怜。”
“谢谢你四姨,我在屯子里住了好几年了,也就四姨你拿我当个亲人看待,今天你能过来,我这心里可热乎了。”
“哎,说那些就外道了,咱们这不是亲戚吗,夜儿个一听说你家这事儿,可把我愁坏了,这不今天寻思过来看看你,知道你没事也就放心了。以后有啥事但凡是我家李娟他爸能办到的你就说话,别跟我见外。”
正文 第31章齐家团聚
送走李娟他妈,王佩开始准备晚饭,今天中午的时候于寿贵在长安村会计那里确认了谭守木已经把六百块钱饥荒一次性还完的消息,赶着牛车跑过来告诉王佩一声之后连口热水都没喝就又马不停蹄往家赶。
在连襟家待了三天的谭守林是吃不下睡不着起了一嘴的大泡,于寿贵看着都不忍心,所以才想着赶紧回去通知他回家。
“妈,李明他妈说话咋那么好玩呢!她为啥把太阳叫做‘日头爷’呢?日头爷要落山了,日头爷都老高了……真有意思!”谭叙围着王佩转来转去学李娟妈妈说话的样子。
“有啥意思?不许笑话人!”王佩照着小儿子的头上敲了一饭勺子,打的谭叙直缩脖,伸长了舌头做鬼脸。
谭笑也站在锅台边,笑着说道:“这咋是笑话人呢,李娟她妈说话的确挺有意思的,她还给昨天叫‘夜个’呢,说话的时候还总喘粗气,好像没吃饱饭似的。”
“行、行,你们俩都有理,我说不过你俩行了吧,一天天人不大,事可不少,还学会跟你妈我讲道理了呢。”
晚饭是酸菜土豆条加玉米面大饼子。
十二刃的乌黑大铁锅,先在里面放上一小块猪油,让锅底变得锃光发亮,然后往里面放上一把葱花来回翻炒几下,待葱的香味出来之后把提前就切成细丝攥成团子的酸菜丢进锅里使劲地炒上一会儿,等锅里的味道越来越香酸菜也泛着油光的时候往锅里添上一瓢水,再把切好的土豆条丢进锅中。
菜下锅就该做饼子了,黄澄澄黏黏糊糊还带着一点酸味的玉米面从盆子里抓起来一块,两只手来回倒腾,把多余的玉米面放回盆中,剩下与手掌大小差不多的一块面饼用力贴在铁锅内侧。
别看这活看着挺简单,其实做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每一块饼子的大小都差不多,贴的位置又正好在菜的上方,而且手劲要用的好才能保证饼子不掉下去。
厨房里热气缭绕,王佩扎着围裙在锅台边动作娴熟地往锅里贴饼子,谭笑看着妈妈纤细的身影,心里是无比的满足,对锅中的食物也充满了浓浓的期待。
晚饭做好,娘几个并没有立刻开锅,王佩在外面喂鸡喂鸭,谭笑坐在炕上看谭叙把一颗已经有着模糊的彩色玻璃球从炕头弹到炕尾,视若珍宝。
大门处传来几声狗吠,随之是谭守林高声的训斥,爸爸终于在天黑之前回来了,谭笑的腿还没有好利索,只好用那只好脚踢了一下撅着屁股一心玩耍的谭叙:“别玩了,爸回来了,你快出去接接他。”
这几天谭叙对谭笑的崇拜简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当然对他姐的话也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被踢了一脚不仅没有恼怒,反而捞起玻璃珠揣在兜里,颠颠地就下地了。
“爸、爸,你可回来啦,想死我啦!”
“臭小子,在家有没有惹事?”
“没有、没有,不信你问我姐,我可听话了。姐,你说是不是?”
谭守林瘦了,也憔悴了。三天的时间,走的时候还光滑的脸颊此时胡子茬长了一层,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也是红红的血丝,一张厚嘴唇上面几个裂开的口子清晰可见,抱着谭叙站在屋地中央,眼睛里带着为人父亲的歉疚和自责。
“是什么是呀?你昨天还带着大黄跟孙大娘家的黑子打架了呢!爸,我跟你说,你可得好好管管谭叙,你说人家两条狗打架跟他有啥关系,他拿个树枝子在后面拍拍打打的,要是咬着他可怎么办?”
“小叙,你姐说的是真的?你真帮着大黄跟黑子打架来着?你说你是不是傻?俩狗打架你跟着掺和什么呀?咬着你怎么办?有没有咬着哪呀?快给我看看!我跟你说谭叙,你给我长点记性,下次要是再敢带着大黄出去嘚瑟,你看我怎么给你熟皮子……”
刚才还被爸爸抱在怀里的谭叙,此时被仍在地上的一个角落里,听着老爹山呼海啸般的咆哮,看着姐姐在爸爸身后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呀。我嘴咋这么欠呢?让你欠登似的,挨批了吧!
训完儿子,谭守林怒气冲冲出门抱柴火扫院子去,之前身上的各种忧郁气息消失殆尽,快速归位到一家之主的位置上,临出门前还使劲地瞪了谭叙几眼,那个气场,跟刚进屋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看老爸出门了,谭叙从角落里慢慢地挪到谭笑跟前,一脸的哀伤:“姐,你咋是这人呢?咋还背后告我黑状啊?白瞎我把你当亲姐姐看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啥叫你把我当亲姐姐看待?我是你后姐姐咋的?让你被爸训一顿能咋的?你是掉块肉了还是少了一根头发?你没看见爸难受的那个样啊?不让他发泄一下,指不定怎么样呢!再说了,之前那六个鸡蛋我可是都给你吃了,让你为这个家出出力你委屈啥?”
“行了行了,你可别吵吵了,这大嗓门,都快赶上妈了。”一听谭笑说起那六个鸡蛋,谭叙立马蔫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唯美食和胃不可辜负,与那六个鸡蛋相比,被爸骂两句还真就算不了什么。
扫了一个院子、抱了一堆柴火、还把猪圈里面的粪给清理出去了,满头大汗的谭守林盘腿坐在炕桌跟前,白花花的汤面漂浮着油光,外表脆生生的土豆条咬上一口里面软软呼呼,喝上一口汤、吃一口玉米面大饼子,酸溜溜的味道从牙齿到肠胃,熟悉的味道、至亲的家人,谭守林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这三天在于寿贵家里,虽然大姨子王芳拿出待客的菜来招待自己,可是吃到嘴里却根本就不知道啥滋味,哪有自己媳妇做的这儿酸菜土豆条好吃啊。
一家四口人滋溜溜地一口接着一口喝汤吃饼,筷子碰碗沿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虽没有一个人说话,可家中氛围却是格外好,温馨中又透着祥和。
六百块钱饥荒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无论是王佩还是谭守林谁也不愿意再提起,可这件事对他们心里上的影响是外人不知道的。
没有人是天生的愚孝和蒙昧,谭笑这一次出的小小力气,不仅改变了王佩和谭守林在很多事情上一层不变的看法,也为他们家的幸福生活打开了一个美好的开端。
生活很美好,经营最重要;幸福大不易,齐心加合力。
正文 第32章春节前的采购
“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八十年代末期,人们还把过年这件事看的非常重要,在谭笑家所在的农村,春节更是一年中最特殊和隆重的日子。
冬月里包豆包、杀大猪,进了腊月,家家户户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