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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油星点点,显然这顿饭油水不小。
听见进门的脚步声,三婶郭欢站起身跟王佩打了招呼,谭守木和谭守森点头向谭守林示意了一下,而大伯母张秀华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低着头喂怀中谭阳吃饭,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吃个饭也要人左请右请的,真当自己是个客啊!”老谭太太把烟袋锅子拿在手里,在大肚子炭火盆的沿上使劲敲敲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谭守林显然早已经习惯了他妈这样的说话、做事方式,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一丝的不满,背过身把谭笑放到了炕上:“圆圆去的时候我正在拾掇柴火堆,耽误了一会儿。笑笑,去你奶里边坐着,那块儿热乎。小叙,你也过去。”
正文 第12章讨厌的谭守芝
谭叙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手闷子、脱了鞋,慢慢地从她奶身后往自己个儿老爸指的那块地方爬过去,笨拙中带着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他奶的衣服边,看的谭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奶奶不喜欢他爸妈,也连带的不喜欢他们姐弟俩。这是他们很小就知道的事情,这个小,是自懂事起,四岁的谭叙深刻地懂得。
“奶,我脚被图钉扎了,可疼了,晚上都睡不着觉呢。”
谭笑带着娇憨的话语,让谭守林夫妻很是意外,要知道他们家的这两个孩子跟他们奶奶十分的不亲近,每次见面不躲的远远的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怎么今天变得这么主动了呢。
谭守林感到欣慰,王佩的脸上却有点不好看,因为自己孩子的上赶子,更为老谭太太的毫无表示。再怎么讨好能怎么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些人的心就是一窝石头,怎么也捂不热的,她的孩子又不靠别人喜欢活着。
老谭太太也是被谭笑弄的一愣,老大家的生了四个女孩子虽说模样一般,可个个嘴甜讨喜。老二家的这个闺女虽说长的像他妈顶顶的漂亮,可是却养成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性子,每次见到自己不是小脸绷绷着,就是躲在他妈身后,实在是看不上眼。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嘴丫子抽筋了,这丫头竟然主动跟自己说话,老谭太太用鼻子“嗯”了一声,难得的没有开口训斥。
“二哥啊,你也别怪我这个当妹子的多嘴,你说咱们屯子,有一户算一户,二三十户人家谁家还没有个活啥的啊。难道活没干完就不吃饭了吗?为了等你,妈可是都没让我们开桌呢,你说那热乎的饭菜凉透了还能好吃吗?”
谭笑的二姑谭守芝原本坐在炕稍背靠着被橱坐着,谭守林一家人进屋她连个眼梢都没舍得给一个,现在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且说出来的话也是真的没法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育自己二哥,别说王佩这个当嫂子的气的想发飙,就连小人谭叙都噘嘴瞪眼了。
谭笑瞥了一眼谭守芝趿拉着鞋一步三摇晃往厨房走的背影、再瞧瞧老爸偷偷扯老妈衣角求她不要发火的动作,眼睛在炕上炕下大人小孩十来个人的脸上扫过去,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虽说钱就是个王八蛋,可架不住人家长得好看啊,什么骨肉亲情,什么血浓于水,一个穷字,就足够你懂得世间炎凉、看尽百态人生。
爸爸谭守林心眼好、人实在,对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是掏心掏肺的。别的人不说,就拿谭守芝来说吧。从谭笑记事起,她这个二姑姑就总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说话拉长声儿,走路慢悠悠,十天里有八天身上不爽利,不是要吃几颗镇痛片就是得窝在炕头诶呦喂,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有病还是装的。
没成家以前,大伯和三叔在供销社上班、小姑姑还在上学。家里和地里的活,就由二姑姑和爸爸两个人分担。那几年,爸爸不仅要做所有地里的活,每天早晚还要抽空帮他这个身子不好的二妹子干一些挑水、抱柴火、扫院子的活,甚至连晚上吃过饭后饭碗都是他替洗。可以说这一家人六张嘴,都压在谭守林的肩上了。
按理说,别人不知道她二哥是什么样的人,谭守芝应该知道。别人可以对他二哥横加指责,她谭守芝却没有这个资格。可是事实上呢,她却这样大言不惭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二哥说三道四,而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谭笑真想上前问一句,你凭什么?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不会说,因为除了他们一家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正常的,更因为,她知道爸爸一辈子心里最放不下、最惦记的就是他的兄弟姐妹。
而谭守芝之所以敢这么对爸爸,无外乎作为一家之主的奶奶不喜欢爸爸,无外乎大伯和三叔在供销社上班,吃的是国家粮,而谭守林只是一个起早贪黑在垄沟里刨食的农民。更重要的是,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很聪明,能说会道她惹不起,只有这个又傻又呆的二哥可以任她欺负。
可这一切除了性格那一点跟爸爸有直接的关系之外,其他哪一项又是他能决定的呢?
当年,爸爸刚刚高中毕业,是屯子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也正是乡供销社给家里指标让人去上班的时候。可是奶奶跟他商量:“你大哥家里孩子多,日子不好过,把指标让给他吧。”
在那个年代,吃国家粮意味着什么,傻子都知道。爸爸没有犹豫,真的就把指标让了出去。然后从第二天开始扛着锄头跟着生产队的人一起劳作肩负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两年之后,因为爷爷负伤军人的关系,第二个吃国家粮的指标派了下来,奶奶让还没有初中毕业的三叔措学直接去上班,给爸爸的解释是“你弟弟长的小,以后干不了地里的活,这个指标得给他。”
长安七屯老谭家,出了两个吃公粮的人,却都不是那个最能干心眼最好的谭守林。从此以后,爸爸在那个家里再也没有话语权和地位,每天不言不语只是埋头干活。要不是因为姥爷和爷爷的情谊,也许他连媳妇都娶不上。
就是这样一个被全家人看不起的人,却在心里默默地关心着她们,默默地忍受他们的伤害,在小家和大家之间艰难的熬着。
屋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谭守芝的话而变得凝滞,地桌的人依旧吃的热火朝天,炕上的祖孙三代,彼此无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老太太却没有一点要开饭的意思,没人敢问,也没人想问因为除了谭叙,谁都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终于,一阵儿咚咚咚的脚步声从大门处传来,当最小的姑姑谭守华一身冷气地推门而入的时候,老谭太太墨水一样的脸上有了松动,而谭守芝也端着菜盆子走了进来,谭守林一家更是松了一口气。
正文 第13章饭是好饭、宴无好宴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谭守华作为老谭太太六个儿女中最小的那一个,在这个家里有着绝对的地位,在好朋友家里唠嗑唠的忘记了时间,这才是炕上这一桌没有开饭的真正原因,而之前谭守芝说的那个因为谭守林一家而耽误的理由,完全就是胡扯,当然一开始也没有人信过。
“老姑、老姑、你回来啦!”
“小华,外边冷不,快点上炕热乎热乎。”
地上的众人像迎接外宾一样,纷纷起立,把自己的笑脸递到谭守华面前,换来的不过是一个毫无感情的眼神。
王佩坐在炕沿没动也没说话,倒是谭守林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冷天儿的,出去多穿点,别学那些个小姑娘为了美连个头巾都不带。”
对于二哥一家的到来,谭守华显得有些意外,但也只是眼中一瞬间的惊异,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同样的,对于他二哥的话,不做任何的反应。
谭笑知道,谭守华没有刻意瞧不起它二哥,她只是习惯了,习惯这样对待谭守林,习惯不在意身边的人。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等她有了自己的家的那一天,她会明白这些道理的,也会无比怀念她二哥曾经对她说的话。
正主回来了,这顿得之不易的饭局总算是要开始了,饭是好饭、菜是好菜,只不过这顿饭,注定是要吃不踏实了。
菜有三个,小鸡炖蘑菇、猪肉炖酸菜和血肠,饭是七分大米三成小米一起煮的二米饭。按照当时谭笑家一年到头也难见几回肉的伙食来说,今天这顿饭,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好饭了。
饭菜上桌,谭笑伸长了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谭叙的碗里堆的冒了尖,然后催促他快点吃。故意忽视妈妈皱起的眉头、二姑姑嫌弃的眼神。
老妈你就别气了,待会有你更气的。至于二姑,笑话,我又没吃你家的,用得着看你脸色吗?最重要的是,六百块钱买你一顿饭,我们亏大发了。
催促弟弟快点吃,谭笑却吃的不紧不慢,而且一双小眼睛四处寻摸着,待她捕捉到大伯在地上频频向奶奶投来暗示的目光、注意到奶奶几番犹豫最终眼底闪过的坚决时,她知道这顿饭到此为止了。
果然,老谭太太把嘴里最后一块猪肉咽下去,放下碗筷,叫起了爸爸的小名:“老二啊,今天叫你来,是有个事想跟你说。”
王佩的吃相很文气,一小口一小口的嚼着,既不快也不慢,整个屋子里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比她吃的更好看的了。当听见自家婆婆叫孩子他爸的名字,她握着筷子的手立马就捏紧了,腰背挺得笔直,快速地进入到一种战备状态,这是几年婚后生活锤炼成的。
谭守林的心里也咯噔一下子,慢慢地放下碗筷,看着他妈:“妈,啥事,你说吧。”
“是这样的、”老谭太太端起桌子上的水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然后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大哥今天上班的时候被人叫到大队去了,说是让回来给你通知一下,咱家不是欠队里六百块钱的饥荒吗,这马上到年底了,队里让你还呢。”
“啥?凭啥让我们还?”王佩头上的火腾地就起来了,人立马站到地上,激动地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啥凭啥?你跟我在这儿喊啥?又不是我让你们还的,是大队让你大哥把消息给带回来,我这好心好意地请你们吃饭,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老谭太太也来了脾气,把桌子上的碗筷拍的叮咣响,吓得谭叙直往谭笑的身后躲。
“大队让把消息给我们带回来?那我倒是想问问了,这六百块钱是谁欠的?我咋就不记得我和谭守林俩有欠过这钱呢?你们空口白牙上嘴唇一搭下嘴唇说让我们还六百块钱饥荒,我就要还啊?”六百块不是小数目,王佩在没搞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之前没有兴趣跟老太太说那些没用的。
“咋的就是我空口白牙啦,你不信问问守木,是不是今天大队去找的他,跟他这么说的。”
“王佩你冷静一下,这个事儿真是像咱妈说的那样,我今天上班的时候队里的会计刘百顺找的我,说是让我回来给你们两口子捎个话,这不马上要到年底了,队里清饥荒呢,不只是你一家,家家户户都得还上,只要是欠债的。”谭守木坐在小圆木凳上,面向窗户这边,一段话说的顺顺当当、从始至终语调都完全一致,没有一丝的起伏。
“不是、那个、那个大哥,刘会计有没有说、说没说,这个六百、六百块钱我是咋欠的啊?”沉默了半天的谭守林,终于张开了嘴,谭笑觉得,但凡是个有心的人,都能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无奈和茫然。只可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