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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英姿飒爽的女兵,旁边还有一行工整的字:红色娘子军。
直到这时王娇才注意到画中女兵都穿了纯白色的芭蕾舞鞋。
“噢,八个样板戏。”
王娇的奶奶是京剧票友,最爱看的一出现代戏是《红灯记》,小时候王娇总是在奶奶清晨吊嗓子的声音中醒来,什么“你爹不是你的亲爹,你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奶奶嗓门太大,搞得邻居小孩信以为真,以为王娇是抱养的。
除了《红色娘子军》与《红灯记》,剩下的她只知道《智取威虎山》和《白毛女》这两部了。
据说那时人们的精神生活相当匮乏,《唐诗三百首》都属于四旧,娱乐生活压根没有,唯一能看到的电影和戏剧只有这八个样板戏。虽然王娇不是特别爱玩的一个人,但如果一点娱乐生活没有,也是要抓狂啊。
门口除了王娇,还站着一位不属于院内职工的女清洁工。她穿着满是补丁的棉衣棉裤,头巾旧的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王娇转身差点与她撞上。这女人好像有点傻,或者高傲,总之王娇说了抱歉,她却毫无反应,一双眼只盯着影背上腾空跳跃的女兵。
“没礼貌。”王娇忍不住又看了她两眼,发现这女人身材还挺修长,不同于大部分东北女人是又高又壮,且背影还有那么点亭亭玉立的意思。只可惜腿断了一根,左腿从膝盖往下都朝外撇,仿佛把一根筷子生生掰折,断裂的地方即使隐藏在厚厚的旧棉裤下却依旧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王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使劲甩甩头想把这个恐怖画面甩出脑袋。转身继续向前走,大概又走了100米,总算在一家粮食店旁找到了“庆芳”饭馆。
饭馆门脸不大,前面用餐的地方二十几平左右,七八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摆在里面,王娇推开门,又挑开一张厚厚的绒布门帘,走进去时里面一位食客没有,两个服务员和一个大厨正坐在靠窗的一张桌上嗑瓜子。见王娇进来,三人只抬头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继续嗑瓜子唠嗑。
“听说了么,李寡妇又要嫁人了。”
“哎,她也是命太硬。俩丈夫都克死了,她是长得漂亮,但你说谁敢要?”
“妈呀,瞧你这话说的,想要她的人多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又是大城市来的上哪儿找去?”
听这名瘦长脸服务员的意思这个李寡妇原先在哈尔滨话剧团工作,人长得漂亮,曾经还出过国,丈夫也是留学生,回国后在话剧团做编剧,wg开始后,丈夫很快被打成□□关进监狱,没多久就死了。李寡妇被下放到这里成了一名拉砖工,后来因生活艰难被迫嫁给了当地农村一个40多岁娶还不上媳妇的贫农户。前几个月,这贫农得病死了,李寡妇再一次成了寡妇。
“那这次她又嫁谁啊?”厨师急急忙忙地问。
服务员磕着瓜子,一脸漠然道:“还能是谁,反正轮不到咱们。我打听过了,这一次是个职工,还是厂子里的一个头头儿,你们都见过的,夏天还来咱们饭馆吃过饭,记得不?一老头儿,快五十了吧,穿的确良的白衬衫,个不高,满脸麻子。”
“不对吧,他不是有老婆吗?”厨师惊讶。
“死了,上个月死的。”
“刚死就续弦,不合适吧?”一名服务员满脸仁义道德。
“有啥不合适?哪儿不合适?人家自己觉得合适就完了呗,跟你有啥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
“那……李寡妇乐意吗?”厨师问。
瘦长脸的服务员冷冷一笑,“乐意不?你得问问,她一个有问题的女人,有人愿意娶她还有啥不乐意?”
听了这些对话,王娇忽然就不想吃饭了,心里堵得想塞进一块大石头,得张大嘴巴才能呼吸。刚要推门走,厨师站起来指着她问:“那位小同志,你瞅菜单半天了到底吃啥?”
王娇本想说“我什么也不吃。”但肚子在这时发出“咕咕”两声抗议。算了,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再生气又有啥用?那终究是属于一个陌生女人的悲哀,王娇无能为力。
“请问现在还有酸菜馅儿的包子么?”
“没有了。”厨师说。
瘦长脸打量着王娇,补充一句:“你要是想吃,每天中午12点之前来,我家包子抢手,一般到下午就卖完了。”
这里离火车站近,转站的旅客确实购买包子上车更方便。
“那现在还有什么?”越说饿,王娇肚子叫的就越厉害。
厨师伸出胖胖的手,指指玻璃窗上贴泛黄的价目表,“现在除了包子啥都有。”
“那就来饺子吧。”王娇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对他说,“二两,酸菜馅儿。”
作为南方人,王娇对饺子一般,之所以选择吃这个完全是因为在豆角炖土豆,地三鲜,小鸡炖蘑菇等一堆硬菜中,饺子最便宜。原主带来的钱不多,一共六十三块7角2分还有十几张全国粮票。
粮票,王娇在历史书上和旧货市场见过,五颜六色的小票子,据说在计划经济时期地位与金钱相等,用以购买紧俏商品时。不过,七十年代初期,好像所有商品都是紧俏商品。就拿王娇吃的这一盘饺子来说,二两,人民币用一毛三,不算贵,但还要搭配一两粮票。
“那如果没粮票呢?”王娇问那位长脸服务员。
“长脸”的脸一瞬间变得更长,“没粮票给三毛八!”
好家伙,一下子贵了三倍!
饺子二两给十二个,一个大小与超市中卖的的散装速冻饺子差不多,没有湾仔码头那么大,但吃饱不成问题。也是太饿了,王娇没时间品味酸菜的味道是否正宗,一口半个往嘴巴里塞。烫,真烫!
她吃饺子时,那两个服务员就站在窗玻璃前嗑瓜子。忽然,长脸指着外面惊喜地喊道:“老吴头,赶紧的,‘白天鹅’来了!”
老吴就是厨师,长脸喊他时他应该在上厕所,“哪儿呢?哪儿呢?”急急忙忙从后面跑出来,裤腰带还没系好。
王娇目瞪口呆,难道厨房跟厕所是一个地方?
脸几乎贴在窗户上,老吴眼睛发直:“哎呀妈,太漂亮了,这小身板,美!真美!就是腿瘸了。”
“小点声!”长脸用胳膊肘捅他,下巴指指王娇。意思是这里还有外人在,万一是个嘴巴欠的,咱们就倒霉了。
老吴忙点头,表示明白。
他明白,王娇可不明白,白天鹅?外面除了几个步履缓慢的行人还有一个扫地的女清洁工,哪里有什么白天鹅?
长脸说:“她今天早上刚被派到这里扫大街。”
“听说她以前是跳芭蕾的?”老吴问
“嗯,原先在天津芭蕾舞团,听说还出过国,叫啥……法国,不知咋的就来到咱鸡西了。”长脸消息灵通,若在三十年后肯定能成一代名狗仔。
老吴感叹:“哎呀妈……”
直到这时王娇才明白原来他们口中的“白天鹅”就是窗外那名正低头扫雪的女清洁工。
芭蕾,清洁工,两个完全不同的工种如今却放在同一个女人身上,难怪刚才她望着画着女红军的影背发呆,原来……
王娇心情沉闷,匆匆吃过饺子就出了饭馆,满脑子都是白天鹅那只角度奇怪的短腿。路过一处建在斜坡上的垃圾站,看见白天鹅推着一车垃圾正奋力向上攀爬,车下两个小轱辘,雪天路滑,再加上她一条腿是残疾,努力了好几次,车就是上不去,反倒是她一次次摔倒。王娇不忍,赶紧跑过去帮忙。
“我来帮您。”
“白天鹅”擦擦额头上的汗,气喘嘘嘘地对王娇笑道:“谢谢了,姑娘。”
第007章
即使脸颊被厚厚的围巾遮挡,但透过那双温柔的鹿眼和高挺的鼻梁,王娇仍旧感受到白天鹅那与众不同的美。刚才在饭馆里,王娇已经听了大概,与李寡妇一样,“白天鹅”也是因为轰轰烈烈的“运动”而来到鸡西接受人民鞭策的“走资派”。她原是法国一家著名芭蕾舞团的首席,丈夫也是芭蕾舞演员,两人合演的《天鹅湖》曾震惊四座红遍全欧洲。新中国成立后,她与丈夫回到家乡天津芭蕾舞团成为舞台指导,励志报效祖国,可惜运动开始后,丈夫不知去向,她带着8岁的儿子先是去了农村,后来又下放到鸡西成了一名清洁工,两年前又结了婚,丈夫是当地一家肉厂的屠宰工。据说人长得其丑无比,个子也矮,是出了名娶不上媳妇的困难户,连农村最穷的姑娘都看不上他,宁可一辈子呆在农村种地,也不嫁他来城里做职工。
因为这原因,白天鹅为啥嫁给矮挫丑的屠宰工成了这片居民茶余饭后最爱谈论的事情。
“还能为啥,跟着矮子有肉吃,现在一斤肉多贵,就是白天鹅不吃,她儿子也得吃。”
“我觉得不是。”
“那是为啥?”
“呵呵,还用说么,矮子厉害呗。”
“啥?矮子厉害?赶紧拉倒,谁不知道他从小就是个孬种,打架从来没赢过,人家骑他脖子上撒尿,他都连个屁不敢放。”
“哎,白天鹅咋跟他了……”
还能为什么?王娇悲哀地想就以“白天鹅”的美貌,即使瘸了一条腿,带着一个儿子,却仍是某些人垂涎的对象,她是有问题的女人,出了事也不会有谁跑出来为她打抱不平,不上前踩一脚就算心善。如此困境,不赶紧找一位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到最后也是被糟蹋。现在起码还算有个家,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帮忙把垃圾车推上去,王娇再不敢看白天鹅一眼,转身急匆匆跑下斜坡然后一路狂奔,鞋踩在积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踩在心上,让人疼的发狂。推开招待所的门,王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还未喘匀,就听到楼梯口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北平,这次李容川那小子做的太过分,咱们回去绝不能轻饶他。”
“对,早就看他不顺眼,正好新帐旧账一块算。”
下楼的是那几位知青,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高个子青年眉头紧锁走在中间,其余人叽叽喳喳群情激奋,嚷嚷着要把谁谁谁干掉。
王娇赶紧闪到一边,看他们走出招待所,大步流星似乎是往火车站的方向去了。“一群神经病。”嘟囔一句,王娇赶紧上楼,匆忙洗了脸,又用热毛巾擦了头发,把棉袄和裤子晾在绳子上,王娇裹好被子倒头便睡。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她就急匆匆收拾好行李,然后赶往了火车站。
她想好了,去兵团当知青。
之前她傻,对困难和年代特殊性预知不足,如今明白了,在这个时代独自闯荡就等于找死。
必须尽快找一个人多可靠的团体安顿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清晨,火车站里空空荡荡,与印象中人满为患的样子相去甚远。售票窗口只有一个,工作人员穿民兵装戴红袖箍。王娇早跟董秋莎打听好,如果从鸡西去北星农场,先要坐车到佳木斯或者七台河,然后再坐长途,不过北星农场似乎是在一个偏远的村子里,到了地方,估计还得坐马车或者兵团的大卡车。
如果兵团正好去七台河附近送货最好,如果没有王娇就得自己想办法。
“同志,我要一张今天去佳木斯的硬座。”王娇说。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