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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沈雪梅端着刚洗好的苹果和鸭梨从厨房走出来,见纪如海坐着,儿子站着,一个扬头,一个低头,心里一阵不舒服。走过来,把水果往桌上一放,质问丈夫,“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怎么又训上话了?这是家,不是你的办公室!”
纪如海轻笑一声:“训话?北平,我训你了吗?”
北平看一眼父亲,又看一眼母亲,低声说:“妈,我跟爸聊天呢。”
沈雪梅松一口气,拉着他胳膊,“聊天就坐下好好聊,站着多累。你要是不愿意坐沙发,我去搬把椅子过来。今天天气好,你们爷俩正好边晒太阳边聊天。北平,你还不知道吧,你父亲的部队有两个文员要复原回家,我想,如果你愿意——”
“雪梅!”纪如海打断妻子,“我跟北平聊会儿天,你带着小惠去菜市场转转,或者去商场也行,不要在这里打扰我们。”
“我不去!”沈雪梅端起双臂,目光严厉地看着丈夫,“今天正好儿子在这里,我倒是要问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把北平调回北京。当初我不让他去,你说年轻人要响应国家号召,去边疆锻炼锻炼,吃几年苦,对他今后有好处。大家都去了,北平也得去。如海,你是答应过我的,三四年以后就把北平调回来,并且在部队给他安排工作。如今三年过去了,北平也吃过了苦,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今天我要一个准信,到底什么时候把北平调回来?”
纪如海有些无奈,“雪梅,你也在部队待过,知道调出一个人多不容易。再说,我是领导,要为其他人做出榜样,如果搞特殊化,会让别人戳我脊梁骨!”
沈雪梅才不管那一套,声音抬高道:“戳脊梁骨怎么了?难道你的面子比儿子的未来还重要?”
“很多事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动一动脑子好不好?”
“我不动脑子,我也不管那些,我就要儿子回到北京。”
“你看你,今年儿子不跟我吵,又换成你跟我吵!每年春节都这样,不吵架难道就过不了年?你去照照镜子,现在这幅模样,哪里像个母亲?”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北平听着心烦,回屋穿了军大衣拉开大门抬步就往外走。下楼时,还听到母亲站在客厅嚷:“纪如海,我告诉你,今年你必须把儿子调回来!”
“沈雪梅,你不要威胁我!”
……
户外,迎着温暖阳光走,让北平阴郁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今年的北京并不寒冷,从入冬到现在,只下了两场雪。
家家户户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遇到几位熟悉的长辈,北平简单打了招呼。不远处两棵树叶落尽的老槐树下,一群孩子正嬉戏玩耍。北平茫然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向前走。
走出大院,他也不知道去哪儿,一路顺着马路牙子往前走,路过公交站牌时,正好一辆冒着黑烟的公交车进站,北平没多想,一步蹿了上去。
车厢里空空荡荡,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过了一会儿,他又下车换到另一辆。不看站牌,不知道去哪儿,大脑始终一片空白,眼睛茫然地看着窗外,街景换了一拨又一拨,直到前方售票员报站:“各位乘客,下一站地安门。”
***
关于后海,王娇的记忆全部来自影视剧和小说。似乎只要写到北京,不写后海,味道就不够浓。这里有酒吧,洋人,莲花和数不尽的游客。一到晚间,到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然而在七十年代,这里只是一片普通的平房区。灰扑扑的一片,很难想象二十年后这里将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绕过荷花市场,她和容川就来到了冰场入口处。冰场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午后,正是一天中游人最多的时刻。晶莹洁白的冰面上,人们三两成群围在一起,手拉手玩着滑冰或是木板冰车。
穿好冰鞋,王娇却忽然有点胆怯。这么多人,摔一下肯定很现眼。何况,以她平衡能力,估计得摔个几十次……
容川一直往前走,下到冰面才发现女友还站在岸上,挥一挥手,招呼:“阿娇,下来啊!”
“……”
见她不说话,眼中充满胆怯,容川立马明白了。重新走回岸上,他拉起她的手,很自信地笑道:“有我在,没事的,你看——”指指冰面,“不是每个人都会滑冰,我们小时候都是先从摔跟头开始练起,就像学走路一样。等摔得差不多了,也就学会了。”
他这么说,王娇更不敢下去了,若摔个鼻青脸肿还怎么回家见婆婆?“我不去了,你一个人去吧。”
“不行。”容川故意板起面孔,不希望女友在困难面前如此胆怯,“阿娇,大胆一些,有我在你还怕什么?难道以后遇到困难也像今天这样躲?你要鼓起勇气勇敢面对呀!”
“以后是以后,总之现在我怕摔!”王娇振振有词。
“有什么可怕的?这项体育运动就这样,摔多自然就学会了。摔,是学习滑冰的第一步。”
王娇痛苦,小声问:“有没有不摔跟头也能学会的?”
容川很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头道:“在我印象里还真没有。就像容慧那样专业学滑冰,有时马失前蹄也会来一个狗啃泥,哦不,狗啃冰。”
一听这话,王娇果断决定——撤!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忽听不远处一排柳树下,站的一位穿深蓝色棉袄的男青年,用惊喜又惊讶的口吻指着这边问:“容川,容川,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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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川循声望去,仔细看了眼那个人,枝条暗影扫在他脸上,是个带着些沧桑的年轻脸庞。
“耀晖哥!”他忽然惊喜地大喊一声。
“是我!”
听到容川喊出他的名字,那人三步两步来到他们身旁,带着久别重逢地灿烂笑容,两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那人感慨道:“容川,你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你呢,耀晖哥。”
“我是前天!”
两人热情地聊了一会儿,然后耀晖的目光落在王娇脸上,“这位是……”
容川大大方方拉起王娇的手,介绍:“我的未婚妻,王阿娇。阿娇,这位是周耀晖,比咱们大几岁,要叫哥哥。”
“未婚妻”这三个字把王娇窘得够呛,什么时候她变成他的未婚妻了。这么暧昧又大胆的称谓让周耀晖一愣,反应过来后,兄长一般紧紧抱住容川肩膀,“恭喜恭喜。”王娇抿嘴一笑,恭喜什么呀,又不是结婚。
与周耀晖打完招呼,王娇才仔细看了眼这个人。
周耀晖面庞周正,五官俊朗,但衣着略显寒酸。从帽子,衣服,裤子,到脚下的棉鞋,无一不打着补丁。也许是年长一些的缘故,周耀晖气质中有股容川这个年龄段的男孩没有的沉稳与老练。同时,也有点沧桑。笑起来时,眼角已有了几丝浅浅的皱纹。
他脸庞黑黑的,个子虽高,但身体并不强壮,背微驼,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
周耀晖……
这个名字,王娇好像在哪里听过,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容川,你现在忙吗?我想和你说点事。”耀晖的声音忽然低微下去。
容川笑着说:“我没什么事,今天出来就是玩的,有啥事,你就说吧。或者,咱们找一个茶馆,好好聊聊?”说话时,他的手一直拉着王娇。
耀晖欲言又止,看了眼王娇,才说:“容川,咱俩能单独聊聊吗?”顿一下,强调:“时间不会太长!一会儿,就一会儿!”
容川眉头皱起,显然周耀晖这个要求让他很为难。“耀晖哥,阿娇是我未婚妻,不是外人,有啥事非得背着她说?你放心,阿娇嘴很严,不是那种说三道四的姑娘。还有,她不是咱北京姑娘,第一次来北京,万一丢了咋整?我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是,是么……”耀晖看着王娇,神情有点失落。这时,王娇开口道:“容川,你就和耀晖哥走吧,又不是晚上,旁边那么多人,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会出事。”她想,也许周耀晖真的有很私密的事要和容川说。他们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没有信任感很正常。再说,也许他要跟跟容川聊一些很私密的男人话题,有她这个女孩在场确实不合适。
其实容川是想跟耀晖多聊聊天的,想耀晖三年前去了陕西农村插队,至今一封信都没有。曾经,容川以为耀晖已经……如今看见,恍如隔世的同时又觉得聊上一天一宿都不够。可把王娇一个人留在这里,他确实不放心。
他心里想什么,王娇都清楚,晃了晃脚下的冰鞋,毫不畏惧地说:“你看,这冰刀多锋利,如果碰见坏人,我就用冰刀划死他!所以放心大胆的去吧,记得天黑前把我领回家就好。”
耀晖笑了,捅捅容川肩膀,“川子,你未婚妻还挺幽默的。”
容川和耀晖离开后,王娇把冰鞋换下来,换好棉鞋才终于明白脚踏实地的重要。她没去人多的地方,静静站在一棵柳树旁,手里提着两人的冰鞋,看着不远处被阳光照得灿烂的冰场。
周围人来人往,一片欢声笑语中,王娇忽听耳畔一个人用懒洋洋的声调说:“你还会滑冰呢?”
王娇回头,视线在纪北平玩世不恭的脸上停了一瞬,神色并不兴奋地说:“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纪北平晃荡着手里刚租来的冰鞋,反击一句:“这冰场又不是你们家开的,我为什么不能来?”
王娇懒得和他争执,转过头眼睛看向别处。纪北平抿嘴一笑,注意到她手上提了两双冰鞋,一大一小。左右看看,“李容川呢?去哪儿了?厕所?”王娇不说话,嘴唇紧抿,瞅模样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纪北平陪着她站了一会儿,见容川一直没来,便又问:“他人呢?”
他语气中带着一点紧张,王娇听出来了,便说了实话:“容川和一个叫周耀晖的人走了。”
“周耀晖?哪个周耀晖?是不是个子很高,皮肤有点黑?”北平比划了一下。
王娇点头:“嗯。差不多。”
“他怎么回来了……”北平语气中带着一丝强烈的轻蔑,似乎与周耀晖有什么矛盾。短暂沉默了一瞬,他对王娇说:“就算周耀晖找他,也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万一出点事咋办?”
王娇不以为然,“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被坏人拐走不成。”
“那可说不准,你这脑袋天生比别人缺根弦。”他斜倚树干,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她瞪起眼睛,挥起手里的冰鞋,北平忙笑着换了一个话题,指指她手里的冰鞋,“走,滑冰去。”
王娇不动。
北平冲她挥挥手:“走啊,站在原地等多没劲,下来玩会儿。”
王娇尽量保持淡定的样子,刻意板起面孔说:“天气太冷,我不想玩。”
北平看了看她,忽而一笑,带着几丝嘲讽说:“是不想玩,还是不会玩啊。”
王娇翻了个白眼儿,北平没再难为她,三两步下到冰面,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开始如履平地向前滑行。别看他个子高,滑行时身体却异常稳健。滑到中间人少的地方,还做了几个漂亮的旋转,然后继续向前滑行,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消失在王娇视野中。
等人的滋味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