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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洋喝得太急,没几瓶就醉了。然后翘起来腿,撑在桌角上,手臂往上一搭,吊儿郎当地说:“有句话说得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驰程抬头瞧了他一眼,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腿。
他皱眉嚷嚷:“干嘛?”
驰程笑了笑,“我过去,得休息了……你喝得差不多了,赶紧洗洗睡吧。”
他辩解道:“我一点醉意也没有,这才哪到哪。”
“那你继续喝。”
“别、别走啊……你还没夸我做的诗好不好……”
“好,”驰程跨过他,敷衍说,“吟出来这样的诗句,难为你了。”
周平洋没听出来讽刺意味,得意地说:“小意思,张嘴就来。”又感叹一句,“就咱们哥俩脾气好,老被女人欺负……”
驰程似乎被他这句话触动,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径自回了屋。
他这一夜睡了两个小时,半夜醒过来,想想这个想想那个,思绪如何也止不住。
昨天刚清理了烟灰缸,这一夜又被塞满烟头。屋里的灯关着,他坐在落地窗前,窗帘大开,却没有多少月光进来。
外面漆黑一片,寒风刺骨。不过都被遮在玻璃窗外,可是驰程就是知道,肯定很冷,特别冷。
……
赵和怡早晨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之中被楼下惊天动地地声音吵醒。
她穿着肥大的睡衣下了床,托着肚子走到栏杆旁,见赵母提着大包小包,吆五喝六。
她抻着脖子看了看,边打呵欠边问:“干嘛呢?大早晨的都不让人好好睡觉——”
赵母着急忙慌地说:“没你什么事,继续睡去吧……你修云姐进了产房了,我得过去一趟。”
赵和怡眼里带上喜色,点着头说:“我得去我得去。”
赵母说:“你去干嘛啊!还嫌不够忙啊!”
她已经跑下来拉住赵母,“那你们先去,我收拾好了随后就到……到那看一眼再回来,我跟修云姐关系这么好,不去探望探望怎么说得过去。”
赵母听了听觉得在理,说:“在你,想去就去。”说着就喊赵继旷赶紧把车开出来去医院。
赵和怡上楼洗漱,等她换好衣服收拾好,赶紧打电话叫过来司机,让他送自己去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赵和怡径直往医院大楼走,这时候正好有两辆车相错着驶过来,她被堵在拐角处进不去出不来。
她往后退了两步,正想挤过去就被人拉了一把,她脚下不稳,倒退了两步,一下子入了后面的人怀里。
乍一回头,心里没预防地一紧。
驰程低着头打量她,看了看她的脸,又往下扫了扫她的小腹。
赵和怡攥着衣服,心里噗通直跳。
驰程熄了手里的烟,沉声说:“比前两天气色好多了。”
她没想到他竟先主动开口,抿了抿嘴巴,稍微抬了抬头,“你来干嘛呢?”
“给奶奶拿药。”
“她怎么了?”
“这两年一直有高血压的毛病……”驰程捏着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清了清嗓子才说:“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知道吗?怎么也不回一个?”
赵和怡低下头,皱着眉说:“手机不在我这里,从回了家里就摸不着……那什么,我妈不是接了吗?”
驰程左右看了看,把她拉到稍微安静的地方,拿出来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先拿着这个,回头我再给你买个新的。”
赵和怡抬了抬手,突然又放下,“我爸妈不太希望我们俩联系……”想了想,声音更低,“我还是不要了。”
驰程眉头皱起来,阴沉着脸说:“赵和怡,你是不是耍人玩儿呢?”
“我怎么了……”
驰程紧绷着嘴,攥上拳头,隐忍地说:“我不明白,特别不明白……不明白明明是你犯了大错,为什么从始至终还能这么硬气……”
赵和怡愣了愣,蹙着眉看他。
他冷着脸往前走,留下她不管。赵和怡反应过来,提脚追上他,哑着嗓子说:“我有时候特别恨自己,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那时候鬼迷心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心里都会有根刺……我之前想复婚想生下来孩子并不完全是想给孩子一个家庭……生孩子并不是意气用事就可以,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男人生孩子大多是把身心都交给了这个男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我不缺钱花,钱对我来说,从你这里算计比从我家里伸手要麻烦的多……我那时候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怎么弥补……驰程,换做是我,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个便鼓励你跟别得女人纠缠来寻找平衡……我不能说,你去吧你去吧,你一次我一次,咱们就扯平了……”
她的眼泪落下来,顺着下巴落到衣领里,嗓音越发沙哑:“驰程,我们俩都知道,这种事根本不能用这种方式扯平……你直到现在,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小题大做,就像那天晚上陈化辰找上门这事,你这样的脾气,如果我没有前科,你肯定不会二话不说上去就打人,更不会不分是非就骂我……你应该清楚,我这个人吃不了委屈,你以后要是一直瞧不起我、信不过我,动不动拿过去的事说事,那复了婚也还会再离婚,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我就告诉自己,如果你实在放不下,我就不能强求了,何必折腾这一遭,再弄个遍体鳞伤呢……”
第55章
“你说的真好。”驰程死定着她,脑子痛得像要炸开一样,“你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做了复婚的决定,再碰一碰,又撒手不管,你真潇洒,活得真潇洒,有空也教教我,怎么样?”
赵和怡咬着嘴唇说:“我不潇洒,一点儿也不潇洒,我要是真像你说得,也不至于伤心难过,你想跟我学,我还想跟你学呢。”
驰程眼里蕴着怒气,突然高声指责:“你随随便便讨好我几天,顺便软言细语地灌点迷魂汤,就理所当然地要求我上赶子复婚是吧?这他妈才几天……你当天下人都欠你是吧?什么美事都得让你摊上是吧?”
赵和怡绷住嘴说不出来话,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着头说:“我没这么想……你别这么激动……”
驰程捂住脸,闭着眼吐了口气,他背过去身,平复了好半天才说:“别哭了……别在这哭……”
他默了片刻,又伸手拉她。
赵和怡歇了口气,撇开头看着来往的行人,轻声细语地说:“我如果是男人的话,用死缠烂打的招数,心里压力没有那么大,大家都觉得,男人死缠烂打是深情,女人死缠烂打是犯贱……”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脸不红心不跳,挂着眼泪扫了他一眼,见他不语,楚楚可怜地说:“我一方面想死皮赖脸地争取你,另一方面又担心这么缠着会让你厌恶,被你瞧不起……最近一段时间,心里压力好大……你别看我整天没皮没脸嘻嘻哈哈,那都是我装的,我并不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我心里什么都有,只是不想说……”
后面又有车过来,他侧了侧头,回过身把她往一边带。
她含着泪,停也不停地说:“你稍微回应我一下,也肯定不会这样,你老是冷着脸,我就猜不透你……尤其是你骂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怎么说现在也怀着孕,你就不能忍一忍?忍到我生了,秋后算账?”
他抬眼看她,眉头动了动。
赵和怡清了清嗓子,抖着眉回看他。
他收回视线,低下头抿了抿嘴,又扭过去头,脸朝着一边。
赵和怡沉默。
他也沉默。
沉默到悬高的一颗心,慢慢沉入湖底,她深吸了口气,又被冷风呛了一下,赶紧捂着嘴咳嗽,松开手又说:“你没话说了?不说那我就进去了,外面挺冷的。”
驰程回过来头,平静地看着她,“我说什么?我说不过你。从我认识你,哪一次不是这样?说来说去,最后错都成我一个人的了。”
“不占理当然不能说了,我能说那是我有理……我也没那么胡搅蛮缠啊,我没那么厉害。”
“没那么厉害吗?没那么厉害能把我说得心服口服?把我说得……还觉得真是我委屈你了。”
赵和怡咬了咬嘴唇,板着脸瞟他。
他掏出来手,盯着她思量,终是说:“你别问我放不放得下……你只要能管好你自己,我就能管好我自己。”
她听了这番话,不由地愣住,好半天才走近一步,一眨不眨地锁住他看。
他撇开头,有些烦躁,冲她使了使眼色,对她说:“进去吧,去哪?我送你过去。”
“驰程,你别话说一半……你刚才什么意思?”
驰程抬着头长叹了一声,热气散开,扑面而来,他沉声问了句:“之前复婚的那个事儿,你现在还有这个打算吗?”
赵和怡张了张嘴,愣愣地看他。
“有吗?”他又问了一句。
她抿了抿泛白地嘴唇,吐字不清地说:“你可别捉弄我……”
“没人会拿这个捉弄人。”
赵和怡眼眶一热,抽泣了一声。
他瞧见这幅表情就有了底,也没再追问什么,只是说:“走吧,去哪?我送你。”
她哽咽说:“产……产科。”
他点了点头,提脚往前走,走了两步又顿住,拐回来冲她示意,等她过来又把手掌虚放到她背后,带着她往大楼走。
她还有些不安,想了想,回身挽住他的胳膊。
感觉到他稍微慢了半拍,然后把手从背上挪到了她腰间,略微用力撑着她。
“伯父伯母都在里面吗?”
“修云姐被推进产房了。”
“我知道,孙有成这几天请假。”
到楼层以后,他收了手,低着头看她,“你过去吧,我现在过去不方便。”
他又掏出来兜里的手机,叹气说:“先拿着,你不拿我没办法联系你。”
她看了一眼手机,“你怎么打算的?你要是不说明白,我还是不能接。”
“说明白什么?我自己有分寸……拿着,你什么都不要管了,好好养胎吧,该怎么养怎么养。”
“你不要再想一想?”
驰程左右看了看,没有回答第二次,“我给老太太去拿药……手机开着机,别让我打不通。”
“我妈说电子产品对胎儿不好,让我少碰……”
驰程皱眉瞧她,“你自己看着来。明天产检,我陪你去。”
“不用,我妈陪着就行。”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
“没意思就一道儿去医院。”
她为难地说:“我妈现在特别不希望咱们俩走太近……最起码明天是不能……”
“你编个慌,想办法出来就成了。产检完最好去我那边一趟,老太太这几天一直提你,留下吃个饭吧,你不是喜欢吃家里的菜?”
“那怎么行,要听妈妈的话。正好我姐生了孩子,两个孕妇全天候照顾……我实话说了,你别介意……奶奶做的菜一点不对我的口味,咸味太重……尤其是腌的那个小咸菜,每次吃了我都比平时多喝半瓶水。我当时说喜欢啊什么之类,还不是为了讨好你,而且,孕妇吃太多咸菜不好,盐吃多了也不好,我吃了总是心惊胆战的……”
他瞧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赵和怡拨弄了下手机,举起来说:“有隐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