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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识丁追问:“什么是最特别的一张?你说清楚啊,林二春你这个死女人!”
那两个衙役见再没有乐子可看,已经将林二春带走了,迎风飘来几个字:“你看了就知道了。”
牟识丁转身就进屋去翻找了,在一踏子的契书中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他觉得最为特别的一张,看着上面狂飞凤舞的草书,牟识丁愣了一会。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就匆匆收起这张契约出了门,然后直奔书院而去。
衙门里。
那两个衙役将林二春带到一个大厅之后就出去了,只留下林二春和另外三个愁眉苦脸战战兢兢的男人,全部都是生面孔,这三人看到林二春一个女人也被带进来,瞅了她一眼,就没心思再看了,继续或垂头,或搓手,或走来走去的各自焦灼不已。
看来要接受盘查的还不只是她一个。
林二春探问了他们几句,这三人被拉来的原因跟她都差不多,不过具体内情却谁都说不清楚,正常的办案和逮捕嫌犯程序林二春是清楚的,而这一回到处都透着古怪,说是窝藏要犯,但是那逮人的官差却根本没有透漏一点半点的信息,让人喊冤说不认识的机会都不给。
最暴躁的那个胖子受不了了含糊不清的骂骂咧咧了几句,大约骂的是他认识的人,或是心中怀疑的对象。
林二春到底是跟东方承朔过了一辈子的,此时心里已经门儿清了,现在这样子大约是有事情要私下里查问这些寻常百姓,逮捕过来应该就是个幌子而已,平头百姓哪里经得住这么吓唬,被这一吓唬到时候什么都会交代了。
至于对待她。。。。。。可能会不只是吓唬。
不过,现在林二春心中越发笃定这件事是因为五皇子寻找东方承朔而起的,应该是为了保护东方承朔,这才弄得神秘兮兮的。
到时候谁吓唬谁也不好说。
不多时,就有人来将他们挨个的叫出去了,那三个男人出去之后就没有再进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总算是轮到林二春了,她被带到一个小屋子里,屋里是仿照公堂的样子摆设,气氛很是沉重严肃,一个身着官袍的八字小胡子中年男人一脸沉色的坐在上首的位置。
他旁边立着一个站的笔直黑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看着就十分彪悍,一身杀气,这人她有一点印象,那天从嘉兴回来的时候,碰见东方承朗,这人就是跟随着他的护卫之一。
有东方承朗的人在场,林二春目光微动,心中略略放心,看来东方承朗在东方承朔一事上十分谨慎,就是对这吴大人也不是全然信任,居然还有人监督,要是没这个监督的人,万一真的死在这里,她得多冤枉啊,就是受刑她也受不了啊,幸好、幸好。。。。。。
见她进来,那小胡子将惊堂木一拍,劈头就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林二春若真的是一个小村姑肯定被这架势给吓唬得不轻,现在她心中有数,只站在这临时公堂中央。泰然自若的回话,末了还能淡定的环视了一圈这公堂,果然就看到那边帐幕之后露出一角衣袍,半只男人的大脚。
“大胆刁妇,见官居然不跪!”
林二春收回投在阴影处的视线,看着堂上这官员,道:“此处又不是公堂,头上既无正大光明的牌匾,还有人偷听偷看,十分不严肃。”
“而且我虽然被抓来了,但是一没有被告。二没有证据,三没有看到状子,到眼下我尚且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为何要下跪?本朝律法可没有规定公堂之下见官都要下跪的,何况也没有听说官员就能私设公堂的。”
“啪!”惊堂木响,坐在上首那官员气得胡子抖动,厉声呵斥道:“果然是伶牙俐齿,来人,掌嘴!”
林二春目光一冷,这可真是比屈打成招还要恶心人了,她又看看那黑面军士,此人依旧是站着一动不动,只是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林二春只能自救了,在有人上前来拉她之前,冲着那帐幕讥讽道:“吴管家,这样二话不说就滥用私刑也不符合大夏法令吧,据我所知御史只有监察权并无审理案子的权利,听说上头彻查吴大人的大官还没有走呢,你就敢知法犯法,左右这虞山镇的公堂了?”
那官员神色一厉,正待说话,林二春又冷笑道:“我还有同伴在外面,今天要是无辜枉死在这里,他就是拼死也会将这案子闹大了,如果你有证据就拿出来,直接让我认罪岂不是更好?要只是用些吓唬人的手段,那就还是免了吧!”
这时,帐幔微动,从那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那吴管家,此人一出来,就阴戳戳的笑道:“林姑娘果然好手段。这情形镇不住你,才见过我一次现在隔着帘子都能认出人来,跟传闻中的倒是很不一样,倒是将大家都给骗了,姑娘这样的人物,若说只是个村妇,我竟然不敢相信,区区一村妇敢妄议国事?也难怪敢信口雌黄冤枉吴大人?”
时时不忘记替自家大人洗脱罪名,还真是一个良心好管家。
林二春笑笑,就不疾不徐的道:“我是不是信口雌黄吴管家心知肚明,至于认出你来。还是很容易的,毕竟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好辨认,吴管家,你的鞋子内侧的鞋底都被踩歪了,外侧还跟新的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心歪了,才路才能走得这么歪?”
“至于吴管家夸奖我的话,我就不敢认了,只能说您还真是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百姓疾苦,你这是当村妇都得有多蠢多傻?你也知道这战乱刚过去没多久。我们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虽然出身差,但是眼力劲和骨气还是有的,会被你这粗陋的假公堂给震住?好了,有证据你就亮出来看看,废话少说!”
吴管家勉强绷住神色,暗暗觑了一眼那黑面男,这人只是做监督用的,并不会插手他们的事情,但是有什么内情肯定会跟五皇子汇报,就是自以为有证据在手。吴管家才敢堂而皇之将林二春抓来了。
此时,见这人蹙着眉头神色更冷,吴管家顿时心往下沉,心中倒是有些明白,为何吴夫人手下最得力的掌柜会栽倒在林二春手上了。
原本他是没打算出面的,可那县太爷不知道这黑面男的身份,又经不起林二春激,一开口就气得要给她掌嘴,吴管家是见林二春这气度,心中怀疑她是听命于人,才出来亲自套她的话。想不到今天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竟然被她驳得哑口无言,早知道他就不自作聪明吓唬她,直接拿证据说话了。
现在,他不敢再磨蹭,赶紧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难怪会有胆子窝藏朝廷要犯。你要证据,这就给你。”
林二春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递到眼前来的公文,心中暗暗松一口气,果然是跟东方承朔有关。
堂上那官员现在又派上用场了,看那吴管家都被她压得没有气焰了,他的态度也稍微收敛了一些,一连问道:“林二春,你是不是跟一个叫阿朔的男人在衙门里立过契约?这人是不是外乡人,并未在衙门报备过路引户籍?此人来历不明,你既然跟他立契,自然是相熟的,现在问你,他人去了哪里?”
林二春回:“是有这些事,全部都属实,他的确是走了,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匪患严重,你敢收容这来历不明的人,还不跟官府报备,是什么居心?”
林二春道:“大人,阿朔的确是来历不明,因为他受了伤,没力气说话,之后等他伤好了,他就走了,我们也就来不及报备。”
“大概是三月底的时候,我们在河边将他捡回去的,那时他当胸有一只箭矢。身上也还有刀疤,而且身怀武艺,可他看起来就不像是坏人,虽然总是绷着一张脸,但是五官相当俊俏端正,正气凛然的,跟那些粗鄙的土匪完全不同,他会左手写字又懂规矩,平时的行为举止十分自律正经,你确定这人是朝廷要犯么?”
林二春虽然说得没什么逻辑性,但是却将东方承朔的特点,出事的时间地点全部都说出来了。
堂上的大人什么都不知道,只听到她这轻忽的语气就想发火,那惊堂木才刚拍下去,就被旁边的黑脸男人给打断了,他快步上前,问林二春:“他去了哪里?”
林二春摇头:“不清楚。”看向吴管家,道:“方才我还什么都没说,那吴管家就暗指我是受人指示的,我哪里敢再信口雌黄,不然再这么私设公堂一次,恐怕这条小命是真的没有了。”
吴管家是知道内情的,他对东方承朔的基本特征也都记得很清楚,此时闻言心中惴惴,面色都隐隐有些发白了。
原本他只是想要用窝藏来历不明人口的罪名将林二春关起来,这罪名属实,只是查东方承朔身份时候的一个小案子而已,五皇子也不会过问,等五皇子走了,他们在给这个阿朔杜撰一个流匪的身份,那林二春就别想从牢里出去了。
可。。。。。。居然林二春说的跟东方承朔全部都对上了!还是东方承朔的救命恩人?
吴管家现在再一次深深的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他会为了心急报复林二春,只简单的查了一下的确有阿朔这个人。这人现在也的确不见了就不查了,而且对于他的什么体貌特征根本就完全没有上心。
要是再细心一些,说不定找到东方承朔的功劳就是他的,可现在全完了。
聪明人很多,谁看不出来他只是用阿朔这个幌子来报复林二春?这才是真正的弄巧成拙!
不等吴管家后悔完,那黑面人和林二春又给了他一击。
黑面人问:“他身上可有什么信物,随身带的东西也行。”
林二春不答,反问道:“他难道真的是朝廷要犯?”
黑面人并未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吴管家。
这几天五皇子寻人,他被分配来监督吴家人。
五皇子交代不得暴露东方承朔失踪的事情,免得弄得人尽皆知,前几天这吴管家将可疑人、知情人弄来调查的时候还是用的“失踪的公子哥”这样的借口,今天就说没见到效果,怕是有些刁民将人扣留了不肯承认,所以换了个“朝廷要犯”的理由。
黑面男只是监督,找到人就成,所以并未加以干涉,再见到林二春,听到她说的话之后,心中不多想才怪。
如果只是要报复一个村姑也还罢了,如果是对寻找平凉侯一事不上心还有祸害之心,那简直是其心可诛!
吴管家被这虎狼一样的目光吓唬得一个激灵。原本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此时居然呐呐不成言,无从解释起。
黑面人已经利落的收回了视线,只跟林二春保证:“如果你说得句句属实,不管他是不是朝廷要犯,我敢跟你保证,都不会治你的罪,现在可以交代了吧。”
林二春这才松了口气的模样,摇头:“没有什么信物,当时救他回去的时候他就穿着神色紧衣,身上什么都没有,可能被水冲走了也说不定,不过,我有他写的字。”
那黑面人赶紧追问:“字呢?”
林二春道:“现在大概在公堂外吧,在我的朋友手中,就是那个契约,他亲手写的,吴管家都查到了应该知道。”
吴管家心里咆哮: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不用心的。
黑面人并未看他,只迫不及待的道:“带路。”
林二春冲吴管家笑了笑,心想:这还弄不死你。
然后。也麻溜的转身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