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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大学起就与一些二三线腕表品牌合作,为他们画设计稿。因为他不是科班出身,又是兴趣般的玩票,不用为每一季的新品发愁,偶尔灵感闪现就画画,反而有惊喜。
他也会自己动手做一些简单款式的腕表,那些细细碎碎的零件摊开在桌子上,再一件一件组装起来,要花很多的时间与耐心,他甘之如饴,朱旧却看着头大,她宁肯去记人体经络图。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春夏秋冬流逝,可因为有爱的人陪在身边,哪怕行动不便,他也觉得内心安宁。而她,虽有繁重的学业压力,与独自在异国他乡求学的孤寂,也因为他与梧桐在,而变得温暖起来。
后来想起来,他们在一起的这两年,真的是人生里最美好温柔的时光了。
在朱旧二十一岁生日那天,傅云深向她求婚。
她原本以为他说她年满二十一岁就结婚,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他知道,她是要一路念完博士的,从未想过这么早就步入婚姻殿堂。
又是一年寒冬,海德堡一如既往的大雪纷飞,他为她做了丰盛的生日晚餐,还亲手烘焙了一个生日蛋糕。她吹灭蜡烛的时候,他让她闭眼,将什么东西放在她耳边。她听到针“滴答滴答”走过的声音,他手中握着的,是一块腕表。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跟你一起共度。朱旧,你愿意嫁给我吗?”
求婚来得太突然,她一时有点发怔,脑海里想起当初他在他姨妈病房里说的话,她喃喃:“你当初说真的啊……”
“当然。”他点头,见她有点发愣,心里忽然就升起一点忐忑。
她看着摊在他手心的腕表,黑色的皮革表带,银色的表盘里,装着一整片深蓝色的星空。在黑暗中,这片星空,熠熠生辉。
她想起自己曾在他制作手表时无意地说过一句,喜欢星空表。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放在心上。
“这是我亲手制作的。”他说。
“你之前去瑞士,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恍然。
前阵子,他去瑞士待了半个月,说是去见一个朋友。那时候她正为升本校研究生忙得不可开交,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学校,也没有细问。
她抬眸,他眼里的忐忑她看得一清二楚。在一起两年了,他们的感情很好,从未吵过架,但她知道,对待这份感情,他是有一点不自信的,时而患得患失。那一次他发烧病得很厉害,甚至说起让她离开的话。
她歪头望着他,说:“如果我嫁给你,就可以一辈子吃你做的菜了哦?”
他一怔,微笑点头:“嗯。”
“如果我嫁给你,就可以一辈子要求你给我做甜品了哦?”
“嗯。”
“如果我嫁给你,梧桐就是我的了哦?”
“嗯。”
“如果我嫁给你,阁楼上的大书房就是我的了哦?”
“嗯。”
“如果我嫁给你,你就是我的了哦?”
“嗯。”
他忍不住笑起来。
“好像,还不赖哎!”她朝他伸出手腕,眨眨眼:“我愿意,云深,我愿意。”
虽然从未想过这么早结婚,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他,她愿意。从她第一次吻他时,她心里就很清楚,她想要跟他在一起,不是一时,而是一世。
他心中忐忑褪去,随即眼眶一热,泪水差一点就涌出来。都说这种场合,一般女孩子才是落泪的那一个,他们两个人,却恰恰相反了。她大概不知道,她这句“我愿意”,对他来说,多么多么重要。这是他这短暂一生里,听过的最动听的话。
他为她戴上腕表,深深吻她。
那个吻又温柔又缠绵,持续了很久。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又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朝夕相处,免不了的亲密接触,但每一次,他心中再多渴望,也都会在最后一步打住。然而这晚,他因为心里激动,便忍不住放肆起来,当朱旧的毛衣被他脱掉时,骤然的凉让她打了个冷战,他敏感地感觉到了,瞬间便停下更进一步的动作。
她知道他是误会了,她低头笑笑,伸手去解他假肢的接受腔,他明白她想做什么,下意识就伸手去阻止她。
她拨开他的手,熟练地将他的假肢摘掉。
她抬头,壁炉的火苗映着她因为喝酒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在他嘴唇上亲了亲,然后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我冷,抱我。”
她的声音似带了蛊惑,他像听了无可反抗的命令一般,将她拥抱在怀。
她忽然又从他怀里离开,当她的脸靠近他的残肢时,他微微睁大了眼,然后,他感觉到皮肤被一种特别柔软的温度碰触。
她在亲吻他。
他有瞬间的僵,一动也不敢动。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那么明显地感觉到,她亲吻他的伤口,仿佛在亲吻世界上最珍贵美好的东西,那般温柔,那般珍重,那般的爱惜。
他的身体忍不住轻轻战栗,他更紧地拥抱住她,缠绵滚烫的吻落在她每一寸肌肤上……
姜淑静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开心得落下泪来。
“云深,姨妈恐怕没有办法回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姜淑静遗憾地说,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很多时候住在医院里。
“姨妈,我们就在德国公证结婚,请您做我们的证婚人。”他顿了顿,说:“另外,请您暂时不要告诉我妈妈,我们春节会回国一趟,到时候再说。”
“什么?”姜淑静惊讶道:“云深,婚姻大事,怎么可以不让你妈妈知道。”
“姨妈,我家里是什么情况,您比谁都明白。”他自嘲地一笑,“我的婚姻,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在我妈眼里,我喜欢谁,谁喜欢我,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我结婚的那个人,背后是否有可以交换利用的筹码。”
姜淑静沉默。是的,她比谁都明白,因为她也出生于这种商业世家。若不是她坚持留在国外,选择在大学当老师,并且不依靠家里一分一毫,只怕自己也最终会沦为商业联姻的牺牲品。所以她心里很清楚,就算朱旧再好,姜淑宁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傅云深说:“姨妈,朱旧对我意味着什么,您也比谁都清楚。”
她当然知道,他曾对她说过,那个女孩,是他的阳光、空气与水。
姜淑静叹口气:“朱旧呢?她也同意不告诉你妈妈?”
他说:“她尊重我。”
姜淑静说:“委屈她了。”
朱旧却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她本来对结婚礼仪这些就不太在意,甚至觉得那些程序很琐碎麻烦,她理想的婚礼是找一个美丽的教堂,举办一个简单的仪式,有亲密的亲人朋友在场就好了。
如果要说朱旧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她结婚,奶奶却不在身边。
她在电话里跟奶奶说起婚事时,奶奶虽震惊,却并没有责怪她,只问她开心不开心,听到她肯定的答案,就说,那我祝福你。末了感叹着说,你这丫头啊,还真是你父母亲生的呢!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买一对婚戒,找个那什么教堂,交换一下,就完事儿了!
朱旧忍不住笑了,原来,这种不在意的态度,也是有遗传的啊!
傅云深想亲自制作他们的对戒,所以没有买。朱旧晃了晃腕表,我才不要戒指,它多么独一无二。
她送给他的结婚信物是一盆薄荷盆栽,她说,别看它只是一盆普通的盆栽啊,Mint,我可是把自己都送给你了。
他们去定制婚纱,朱旧本说不要的,白衬衣就好了嘛!她长这么大,还从未穿过裙子。但在这一点上,傅云深却十分坚持,他想看她穿婚纱的样子。既然这是他的心愿,她愿意满足他。
婚纱设计师是Leo的好朋友,加着班一个礼拜就把婚纱赶出来了,非常简洁大方的款式,很适合朱旧。
2003年的平安夜,他们在海德堡的圣灵教堂举行了简单的仪式,Leo一家四口,是唯一出席的亲友。
婚礼简单朴素,甚至有点冷清,可对朱旧来说,当站在神父面前,听到他与自己坚信肯定地说出那句“我愿意”时,她觉得这是一生中最隆重的时刻了。
第二天,他们飞去新西兰蜜月,地点是朱旧选的,海德堡的寒冬,正是南半球的夏季,新西兰气候温暖宜人,适合傅云深。还有,她听说新西兰的蒂卡波湖有世界上最美的星空。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旅行,她很开心,在飞机上一直握着他的手,就没有放开过。
飞机餐很难吃,朱旧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傅云深见她吃得实在太少,旅途漫长,想哄她多吃几口。新婚燕尔,她难得小女孩般地撒娇,说想吐,不吃。他从包里掏啊掏啊的,竟然掏出了几包辣的食物。她眼睛都亮了,因为走得匆忙,都没考虑到这些。她开心地抱着他猛亲了几下。
邻座是一位中年阿姨,见他们亲密的模样,笑说:“你们感情真要好。”
朱旧甜蜜地说:“我们刚新婚,去度蜜月。”
“真的啊,恭喜恭喜!”
“谢谢。”
因为朱旧要准备期末考,所以他们的蜜月之行只安排了短短一周。他们哪里也没有去,七天全待在蒂卡波。他们运气很好,第三天晚上,竟然看到了银河。
静谧的蒂卡波湖边,夜幕降临,夜空如深蓝色的丝绒盒子,繁星如璀璨钻石,闪耀的银河从头顶流淌而过。天空那么近,仿佛伸手便可摘星辰。那种美与震撼,无法言语。
她大多时候如男孩子般,但她心底有着为数不多的小女生浪漫情怀,比如爱夜空里美丽的焰火,也梦想着有朝一日,与心爱的人,在原野上搭一顶帐篷,并肩坐看夏日夜空里璀璨的星空与银河。
这两样,他都帮她实现了。
草地上,她仰躺在他腿上,指认夜空里的星星。
“小时候,夏天的夜晚,我常常这样躺在奶奶的腿上,我们在屋顶天台上看星星。我奶奶几乎认识所有的星星与星座,是她教会我认北斗七星、天蝎星宿、小熊座……她跟我讲,死去的亲人,都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我的父母,是最亮的那两颗。”她笑笑,“所以,我喜欢有星星的夜晚。”
他抚摸她柔软的发,听着她细细碎碎说着很多很多与奶奶有关的事情,每一件,每一个细节,都是温暖的,美好的。
他心里好羡慕,更多的却是庆幸与感激,庆幸她自小失去父母,却有一个那么疼爱她的奶奶,把她教养得这么好,这么开朗、善良,心中永远不灭爱之火。
她忽然把视线从星空收回来,她凝视着他,久久地。
他低头看她,好笑地说:“不是嚷着要看一整晚的星星不错开一眼的吗?”
她伸手钩住他脖子,将他的脸拉近自己,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嘻嘻地说:“你比星星更好看呀。”
她总是把情话说得毫不在意,却不知道,这样反而更动人。
他低头,深深深吻她。
朱旧,你大概不知道,你才是最美最亮的星辰,将我黑暗孤寂的世界照亮。
回海德堡后,等朱旧考完期末,他们便准备回国。
他们去商场为奶奶买礼物,傅云深对这件事很郑重,非要亲自去挑选。老人家的礼物,可选的并不多,这次依旧选购了冬日里最实用的羊毛衣物。他知道她奶奶喜欢吃甜的,又拉着她去超市买当地有特色的甜点。
恰逢周末,超市里人特别多,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