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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言蹊睁开眼,哀怨的看他,季临渊这才低下头,在她唇上安抚的轻啄一下,抱她到浴缸边坐下,放水给她泡澡。
从浴室出来,两人窝进被窝里,天仍旧暗着。
季临渊搂着慕言蹊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五点钟。
想来刚刚两人也没睡多长时间,他低头看慕言蹊,后者睁着双眼,看着他胸口上的疤,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临渊捋了捋她的头发,低声问,“还要睡吗?”
慕言蹊仰头看他,摇摇头。
他蹭着她的脸,柔柔笑一下,“想聊一聊吗?”
慕言蹊看他眨眨眼,须臾,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没应声。
季临渊也没催促,摸着她头发,无声安慰,耐心等着。
“你帮我哥哥的事,进行的还顺利吗?”慕言蹊忽然开口。
季临渊对她开口第一句说的这个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了一声,“挺顺利的。”
“还要多久可以结束?”她又问。
“……不用多久。”季临渊模糊应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慕言蹊没再开口,须臾,她额头抵着他胸膛,轻声道:“我觉得哥哥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外,大概是因为我吧。”
季临渊抚着她头发的手一顿,没应声。
“就跟你把工作重心移到国内一样,都是因为我。”
听出来她语气里的自我厌恶,季临渊眉头紧拧,抱着她的手臂收紧,隐在黑暗里的瞳孔收了收,仍旧一声没应。
“昨天晚上睡觉前,我想了很多,”慕言蹊吸吸鼻子,哑声道,“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看着你和另一个女人相恋结婚…”她停了一下,在他怀里摇摇头,“我一定接受不了,一定一定接受不了,想想都会很难受很难受。”
“可是,”她深吸口气,闭上眼,“我怎么会想着我哥哥他就可以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人人都有七情六欲,自己做不到的,如何就可以想着别人能够做到?
有句话说的很贴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有了裂痕,就像揉皱了的纸张一样,即使抚平,也再回不了最初的模样。
而沈深知和她之间的裂痕,就是被他挑明的那一层感情,离开南城的四年,她希冀有一天像如今这样,他能够想通,变回以前那个疼她宠她的哥哥。
等到他真的回来时,慕言蹊确实是开心的,可这种开心,从第一天开始就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
一个人无意流露出来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自从有了季临渊,她对沈深知偶尔趁她不注意,透过来的目光太过熟悉,那是一种看着今生挚爱的热切眼神,就跟每当她想起季临渊,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是一样的。
季临渊感觉着胸口上的湿意,透过窗帘缝隙看着窗外的夜色,眉间依旧紧紧锁着,他亲着她发顶,仍旧一语未发。
“其实他走了之后,应该就没打算再回来吧。”
过了很久,慕言蹊轻声开口,甚至都不是用的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季临渊敛眉,想着刚刚沈深知在短信里说的,压着从心底咕噜咕噜冒出来的酸意,低声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不想要再看到你们,”慕言蹊从季临渊怀里抬头看他,目光灼灼,即使隔着夜色,也是亮晶晶的。
季临渊回看着她,刚想张口,又听见她道,“得不到你的回应已经够悲惨了,如何要自己天天看着你们在我面前亲亲我我,秀恩爱?”
她语气蓦然变得有些强硬和急切。
“言儿——”
季临渊凝眉叫她,可惜慕言蹊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感情的事,我哥哥他也不可能例外,他一心想要离开这里,一定也是因为这样。”
慕言蹊语气带着笃定,也带着难以掩饰的埋怨和气愤。
“我讨厌他。”
最后算是做了总结,慕言蹊又把头埋进他怀里。
季临渊感受着她呼在他胸口上有些急切的呼吸和环在他腰后因为气愤而轻颤的小手,隐隐叹口气。
爱至深,恨之切。
因为她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对一个人讨厌到了极致,不想要再开口说关于他的半个字。
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季临渊在心里酸溜溜的想着。
可是——
想着沈深知的事,季临渊眉头又拧了起来。
一腔爱意,被心爱的人误解和愤恨,换做是他,感同身受。
“你该知道,你哥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季临渊拍拍她的头,忍着醋意,低声安抚她。
慕言蹊仍旧摇头,又往他怀里蹭了蹭,闭着眼,看起来并不想再听关于沈深知的任何事。
季临渊想说什么,可想着刚刚沈深知最后的那两条短信,又有些犹豫。
然而季临渊一直想的是,在沈深知离开前让慕言蹊知道这件事,比他走后再让她知道,要好一些。
因为他知道,她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柔弱和不堪一击。
季临渊深吸口气,托着她的臀,把她往上举了举,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柔声开口:“你误会他了。”
慕言蹊安静了两秒钟,才睁开眼看他,可眼里哪有刚刚他以为的那些愤恨和误解,只有一片清明和了然。
季临渊这才发现,自己是掉进了她布的局,着了她的道。
“所以,”慕言蹊看着季临渊双眼,抿了抿唇角,轻了声音问——
“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非离开不可的,是吗?”
第61章 淡看生死见悲欢(01)
临·慕
淡看生死见悲欢(01)
季临渊就着夜色; 看慕言蹊晶亮的双眼; 须臾; 笑了。
他猜的果然没有错。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季临渊反过来问她; “我第一次去慕宅的时候; 你问过我;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什么地方; 还记得吗?”
慕言蹊不知他突然提起这个所谓何意; 但仍旧回他,“记得; ”顿了顿; 音色带了几分控诉:“而你当时并没有告诉我。”
季临渊轻笑一声,“对。”
“可是这跟我哥哥的事有什么关系吗?”她不解的问他。
季临渊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应一声。
慕言蹊没再说什么; 耐心等着他开口。
“三年前,在英国惠灵顿医院,”季临渊指尖蹭了蹭她小脸; 声音轻轻的; “当时你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 黑色的长发散在身后,衬的你小脸莹白。”
慕言蹊敛眉想着,那时候她大概刚接受治疗没多久。
“你面情病恹,像柔弱不堪的中国陶瓷娃娃,可这双眼睛里; ”他指尖稍动在她眼角轻点两下,声音依旧很轻,“却像是潋着水光,倔强又坚韧,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将你压垮打败一样。”
“让人惊艳。”
季临渊目光如炬,感叹着。
慕言蹊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季临渊指尖抵着唇制止,只好作罢。
“在西藏,路上碰见之前,早晨在大昭寺门口你和我错身而过,知道吗?”
慕言蹊讶然的看他,摇摇头,她没注意。
“当时在医院没有主动去认识你,是我一直很遗憾的事,在大昭寺门口看见你,即便你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我也瞬间就认出你来,所以才忍不住想要接近你,尤其在知道你是我师妹的时候,言儿,你想象不到我当时心里有多惊喜和激动。”
“这么久以来,我知道当时在医院看到的你没有错,你坚强又有想法,”季临渊察觉到她面上的变化,揽着她腰身把她往身前带了带,搂紧她,“可在我面前,你可以软弱一点,没关系。”
慕言蹊眼睫微颤的看着他,蓦然有些心慌。
“我在这,”季临渊又收紧些手臂,强调,“一直都会在。”
慕言蹊鼻尖发酸,眼里瞬间蓄了泪,掌心摊在他胸口,收紧,慢慢握成拳,在他怀里抬起头,隔着泪眼视线锁着他半晌,张嘴想说什么,最先溢出口的却是一声哽咽。
听聪明人说话,就是这般,明明他未说出这件事的半个字,却能让你清楚的对这件事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让人恼火,却没办法发脾气。
“你说你第一次遇到我是在惠灵顿医院里。”慕言蹊咬了咬下唇,喃着鼻音问他。
“是。”季临渊轻声回她。
“是去看医生?”她颤着声音又问。
“不是。”季临渊把她的脑袋压回胸口。
“探病?”慕言蹊额头抵着他胸口,吸吸鼻子。
“嗯。”季临渊应一声,低头在她发顶印个吻。
“那个人我认识吗?”她闭上眼。
“不认识。”季临渊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搂的紧紧的。
慕言蹊安静了,没再说话。
怀里细细碎碎的抽噎声,让季临渊的心抽痛着。
好一会儿——
“所以,”慕言蹊哭腔浓重却一字一顿的开口,“那个人生的什么病?”
虽然那天晚上她给江眠月打电话他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可这么久以来萦绕在她心口的不安,却也让她明白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样。
只是她周围的人掩饰的太好,让她寻不着蛛丝马迹。
慕言蹊猜季临渊知道一些什么,但其实并不确定,之所以想套他的话,也是想着姑且试上一试。
但此时,慕言蹊却发现,与其说是她在套他的话,不如说是他如何在一步步引导着她知晓这件事。
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她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来接受这件事。
他说遇到她是在医院里,可他不是去看病而是探病,他要探病的人又不是她认识的人,那跟沈深知相关联的,除了他探病之人的病情,她暂且想不到其他。
只是,这些信息已经足够让她心乱如麻,他一定病的很严重,不然,大家又为何费了心思的想要瞒着她。
……
……
季临渊说了,不但说了,还详详细细给她介绍了这种病情的症状发展和最后结果。
慕言蹊在听,季临渊的每一个字,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可又好像什么都听不清楚,耳朵里有老旧收音机收不到讯号时的刺啦声,震耳欲聋。
“…虽然可以通过治疗尽力延长寿命,但这种病无法根治,而且发病迅速又无情,平均寿命只有2…5年。”
“…也有超过十几二十年的,只是比较少。”
“…它比癌症还要残忍的多,因为直到死去,人的意识都会无比的清晰…”
慕言蹊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做什么,她以为她会哭,可好像没有,她甚至都没听见自己的哭声。
只是有些呼吸不过来,喉咙压着一股气,进不去,出不来。
慕言蹊攀着季临渊的颈,像是一个要溺毙在汪洋大海里的人儿,而他是唯一浮萍。
季临渊搂着浑身颤抖的她,又何止是心疼。
他一直想要告诉她这些,是怕将来某一天谁那里出了差错,让她毫无准备的知道这一切,他怕,怕她受不了打击,做傻事。
沈深知在她心里是不同的,他一直都知道。
而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不全然都是在为套他的话做铺垫,也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她对沈深知怀有亏欠,这辈子,都不可能抛下的那种亏欠。
“…沈深知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看着他一点点没了呼吸的样子。”
窗帘缝隙处,渐渐有了光,季临渊下巴抵在她头顶,盯着那光线看,时间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