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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们点了满满一桌子食物,苏荷抓起一只比她脸还大的闸蟹香喷喷地啃着,跟蟹肉较劲的样子像个拼不好玩具的小孩。我边喝啤酒边欣赏着她可爱的模样,恍然间觉得,好像我们原本就应该这样生活,两人是青梅竹马,一起过家家,一起上学,一起毕业,一起工作,然后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熙熙攘攘的路边,吹着徐徐夜风,吃着疯狂砍价后的美味海鲜,有着挥霍不完的日子,聊不完的话题。
就在我快要被自己设计的温馨人生感动时,苏荷抬起头,那张沾满辣酱汁的嘴用力一噘:“老公来,亲亲。”我一口酒呛到,半杯洒在了老板刚端上桌的烤生蚝上。那晚我做了两件特悔恨的事:第一,为了杜绝浪费死活吃掉了啤酒口味的生蚝;第二,我还是亲了苏荷。
我曾以为,要论乱七八糟地过日子自己绝对天下第一。不料这也很快就被苏荷打败。在她极度任性的节奏下,我们在北海过上了糜烂到无以复加的生活。时间像张白纸,而苏荷用她异想天开的丰富色彩疯狂涂鸦。
我们日夜颠倒,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绝大部分时间我们闭门不出,窝在房间里打游戏抢零食,晚上偶尔会手牵手去海滩散步,深夜再回旅馆看电影。这导致常会出现以下情况:前一分钟苏荷还在为一部文艺电影中的狗血桥段潸然落泪,后一分钟就已经骑着租来的摩托车驰骋在北海深夜的马路上。当然,是我骑,而她拿着地图满北海找麦当劳,就为了吃一口麦旋风。
让人无比贴心的是,每天清早,热心的旅店老板都会敲门送上早餐,有时是两杯牛奶和几片三明治,有时则是豆浆跟油条。这得取决于准备早餐的人是谁。老板崇尚西方文化,老板娘则是一个中国传统文化的发烧友。这种泾渭分明的理念体现在他们的穿着、饮食、品位,甚至是政见上,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们挂在大厅里的那张婚纱照上,老板穿着优雅笔挺的白色西装,老板娘却穿着喜庆的红旗袍——真不敢想象那场前卫另类的婚礼是怎么在亲朋好友眼中进行下去的。
总之这让我盛情难却,每次领到早餐后,我都会不管不顾将苏荷摇醒,一边盯着她吃,一边反复向她灌输不吃早饭就等于吃屎(大肠就会反复吸收待排泄物)之类的冷知识,试图让她知道不吃早饭的危害性。可气的是她一点也不在乎,还大言不惭地嘟囔:我都吃了十几年啦,谁在乎这一两天呀。
虽然喜欢耍嘴皮子,但她还是会乖乖吃完。
她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看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和乱糟糟的头发朝我发起床气的模样,我又有多喜欢看她迷迷糊糊吃完早饭然后翻身睡回笼觉的样子。这时候我会靠在枕边,为她擦去嘴角的奶油,认认真真地打量她,再贪婪地亲上一口。然后我再回到安静的飘窗上坐下,透过舞动的纱帘观望楼下清晨的街道,成群结队的初中生背着书包闹哄哄地走过,推着早餐车的小老板永远卖力地吆喝着自己的手艺,还有不时缓慢开过的公交车,嘟嘟地刷着存在感。我会看上很久,直到困意袭来,再走回床边,隔着被子从身后轻轻抱住苏荷,把头埋在她柔软的长发中,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下午醒来时,苏荷正穿着睡衣盘腿坐在一旁盯着我傻笑。床头柜上摆放着她为我烫好叠齐的衬衫,走进浴室,能看到她为我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和刚放好的洗澡水,一切都是温馨的味道。让我期待的是,梳洗镜上又会贴上一张新的便利贴,是一张清单,上面用幼稚的汉字写着她今天必须完成的事。通常都是一些孩子气的小事。
我摘下今天的清单一一往下看:
1。喝一瓶养乐多(已完成)。
2。去海洋之窗看深海鱼。
3。买一串贝壳手链。
4。听完老板跟老板娘的爱情故事。
5。偷亲老公(已完成)。
6。听一首情歌。
……
我慢慢往下看,很快看到了重点标记的一条——当模特。
我放下牙刷,饶有兴致地把头探出洗漱间朝外面喊,“做什么模特啊?”只见苏荷已经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画架和画板,朝我露出坏笑。我愣了两秒,也心领神会地笑了,嘴边的牙膏泡沫就在这时趁机从下巴“吧嗒”一下滴到了白背心上。
作画工具是苏荷从老板那借来的——想不到他当年还是个文艺青年。我们花了点时间把惨不忍睹的房间收拾干净,苏荷穿上她最爱的吊带白裙,安静地坐在了微微逆光的飘窗上,头发是最自然的披散状态。我架上画板,有模有样地给她画起了素描半身肖像,虽然有几年没好好练过了,但仗着曾经扎实的功底,我还是颇有信心。
苏荷起初很拘谨,大气都不敢出,一张小脸都快绷得毫无血色了。
“我又没点你的穴,放松点行吗?”
她愣了老半天才用几乎没动的嘴唇憋出一句话:“可以说话吗……”
“当然,我又不是在画尸体。”我翻了个白眼,无不自豪地补充,“你太小瞧我了,只要你别把舌头翻到额头上去,我想要抓准神态还是没问题的。”
她嘻笑着放松下来,还真的伸出舌头试了一下,笨死了。不多久她突然红着脸问:“我听说,你高中时候美术成绩特别好。你们每天下午都要去画室画画。”
“对。”
“那你画过最漂亮的女孩是谁呀?必须说实话。”她期许又兴奋地望着我。
我淡淡一笑,没让她失望,“当然是你啊。”
“那陆笙南呢?你们班不是每个同学都要轮流做模特吗,总能轮到她吧?”她知道的还挺多的。
“我们班分三个组,她在A组,我在C组,所以没画过。”我没撒谎,接着又补充:“而且,你比她漂亮。”
“骗人。”她不相信地撇撇嘴,突然变得一点也不自信了。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她很快忘了自己还是模特,下意识地侧目看向了窗外,微微垂着眼角,目光迷离而慵懒。她嘴唇微张,似要说点什么,最终只是淡淡一笑。那个笑轻而易举就击中了我内心,把所有血液都融化成了汪洋的柔软,那一刻,我特别想上前吻她,但我忍住了,我更想用双手把她的美好记下来。
苏荷的半身肖像画完成了,她欣喜若狂地跑过来,看完却大失所望地说了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怎么这么黑啊,我明明穿着白裙子。”
我决定不跟这个连素描基本构成关系都搞不清楚的人扯那么多,直接拽过她狠狠亲了一口,以作惩罚。但很快我发现她是在假装嫌弃,回头趁我不注意就把那张素描小心翼翼地卷好,藏进了自己的行李箱。口是心非这一点上,她学我倒是学得真快。
傍晚我们踩着夕阳出门,把苏荷清单上的任务逐个完成。两人载着满满的成就感回到旅馆时已经凌晨一点。我早已折腾得筋疲力尽,澡都顾不上洗,一个大字躺在了睡床上。她跟着甩掉鞋子,跳上来骑在我的背上。
“为了感谢老公大人今天的作画,奴婢来给你按摩吧。”她调皮地说。
“恩准。”这些天我早领教到了她精湛的按摩技术。难得她今天主动,我当然求之不得。她的双手在我的后脖颈跟肩上捏起来,我感到全身都在放松。可没多久,苏荷又停下来,把侧脸轻轻枕在了我的背上,双手环抱着我的腰。她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
“卫寻,我真的好爱你……”
我本以为还有下文,谁知她说完后却久久没有动静。几分钟后,我才发现她睡了,她是真的累坏了。
不知为什么,那晚我失眠了。
凌晨三点,我偷偷拿出钥匙打开了抽屉,取出手机,独自一人骑着摩托车去了银滩,坐在了沙滩上。
打开手机,里面是很多条短信。我并没有逐一看,只是大概了解了下目前的情况,苏荷在凤凰的那两天,就因为我的事而打了一下午的电话。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似乎有所进展。所以年叔、小乔和傅林森正在重建工作室,偏偏这种时候我还是一声不吭地突然消失,真是不负责任。
为了避免更大的良心谴责,我收回手机,把目光投向了大海。
夜晚的大海是另一番模样,深邃而神秘,就连吹过来的海风都带着名为遥远的忧伤。我拿出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脑海里很多事情都止不住地回放,我对苏荷的爱,我对她的恨,以及更多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我就那么坐着,一直从半夜待到了日出,再从日出待到上午十点。
世界从寂静变到热闹,从黑暗变为明艳,而我的内心,也终于有了答案。
回到旅馆时,苏荷醒了。
我以为她会生气的,毕竟我食言了,我不但偷偷拿出了手机,她醒来的时候也没有尽职陪在她身旁。
然而今天的苏荷显然没心情跟我计较,她盘起了已经很长的头发,系着深蓝色围裙,背对着我站在厨房里忙活着。我能闻到鱼肉、鸡蛋、红萝卜还有葱花的味道。她没回头,声音里透着朝气蓬勃的生动和自然:“老公回来啦,我跟老板借了一套厨具,今天我们在家吃饭吧?我给你准备了红烧鱼块,葱煎蛋,我本来还想做个茄子煲,不过你好像不是很爱吃油腻的……”
我从身后静静地抱住了她。
这个动作太过温柔而无声,她身体像触电般轻轻一怔,有些不知所措了。我知道她在担心,担心这个美梦终于还是迎来了结束的一天。
当然,她错了。因为我比她更希望,梦能延续下去。
“苏荷,我们回家吧。”
“可……”
“别怕,我都想好了。我们回去可以找一间小房子,没有现在这么大,没有这么漂亮,也不能随时看到海,但没关系,我们一定会把它整理得特别窝心。你别再去求余雷或其他有钱老板了,我也不在乎公司了,反正我尽力了,我问心无愧。大不了我们找份普通的工作,从此简简单单地生活。我们可以养一条特别温顺的金毛,我们还可以在窗台上养很多花。每个周末我都会摘一朵放到你的梳妆台上的水晶瓶里,然后放上一颗阿司匹林,让它活很长时间。每天清晨我都会比你早醒来,给你准备好鲜牛奶和面包,或者柠檬汁和煎鸡蛋,然后再叫你起床。不管你做什么工作,我都会每天准时接你下班,无论刮风下雨,回家的途中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到时你可以发挥你的砍价本领,做个精打细算的好太太。晚上你做饭我洗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然后再一起喝杯红酒,看场电影,直到入睡。节假日或者发工资了,我们就去吃大餐庆祝,去短期旅游。我们就这样生活,结婚,我们会生一个孩子,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生两个,让哥哥保护妹妹,我可以给他们写枕边童话,而你可以给他们买衣服打扮,让他们每天都穿得漂漂亮亮……”
我就那么絮絮叨叨地说下去,我知道自己肉麻又矫情,像个白痴。可我停不下来,我怕一停下来我就再没勇气说完,没勇气让她知道我其实有多么爱她。
苏荷没出声,直到等我说完很久后,她才缓缓放下了手中切了一半的萝卜丝,转过身抱住了我,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我们拥抱了很久,她一直一直不说话,直到我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温热,我才知道她在哭。
离开北海前,我们最后去看了一次海。
可能是这十几天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