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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反复复的病了一个月,大皇子的身子才算好转。陛下默默的免了他许多课程,只拘着他不让他往宫外跑。
而在冷墨清看来,这便是父皇已经彻底放弃他,不想让他再往外丢人现眼。小孩儿的目光日渐阴沉,只出了陈妈妈,再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世人多是健忘的,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让平京的百姓渐渐淡忘对大皇子血脉的讨论。而在明纯宫的小佛堂中,安贵妃将食盒里带进来的最后一张小纸条在灯火上点燃,直到全部化作灰烬。
谁都不会想到这一场针对大皇子的阴谋竟是由她主导。御厨本和宫女出身的李更衣有旧,是李更衣为了洗清自己口无遮拦之罪交给安贵妃的一张投名状。在她偶然间听过李更衣提起御厨的抱怨,说大皇子的膳食不好伺候时,就渐渐产生了这个想法。
兵部侍郎是冷枭言的旧部,与她出自同一故乡,她借着怀念赵氏的由头常与侍郎夫人来往,引着他与大皇子交好并不是难事。放出去的宫女里亦有曾经伺候过她的人,她大可以威逼利诱让她们串几句闲话。
至于经学博士的抱怨和更多的流言,就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了。她本意不过让陛下对大皇子生出一丝疑窦,没想到愿意落井下石的人如此之多,能将大皇子折磨的生不如死。
没有人会将这一切与她联系在一起,哪怕敬砚姝和冷枭言捏在一块儿,也绝想不到是孝顺的在佛堂里念经的安素仙干了这一桩大事。安贵妃一袭白衣,素手将清水泼在灰烬上,搅出一团污泥——她对云浅杉的复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第50章 薛妃早产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已是文熙三年的六月。御花园的莲池里,红白荷花竞相绽放,金红色锦鲤在柳树倒影中摇曳着觅食; 偶尔有青蛙趴在荷叶上; 冷不丁的呱呱叫上两句; 将鱼儿吓的四散而逃。
“……今年夏天热的够呛,这还没到三伏天呢; 本宫竟有些受不住了。”薛妃一手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 在薛夫人的陪同下慢悠悠散步; 口中不住抱怨:“太医总说我腹中胎儿过重了些; 非让我每日出来走两圈。好在荷花池这边儿绿树成荫; 走走歇歇的倒也不算太累。”
薛夫人苦口婆心的劝着:“太医说的是正理,你这会子辛苦些; 总好过生孩子时受罪。”
她声音略低两分,几乎是在薛妃耳边念叨:“生孩子是过鬼门关,你不仅要顺顺当当的把皇子诞下,自个儿也得好好的。否则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平白耗了自己的性命!”
道理薛妃都懂,可心气儿就是不顺。薛妃娘娘愤愤不平道:“也不知是倒的什么霉,这半年的宫里就没消停过。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还守着国夫人的热孝呢,也不知我孩儿生下来; 可能风风光光的做个满月酒。”
薛夫人左右看看,忙拉她的衣袖嗔道:“你可小声些,隔墙有耳。”
这话说的严重些是怨怼; 便是不往陛下身上拉仇恨,至少也连带得罪了安贵妃和云妃。尤其是云妃,这几个月着实尴尬又委屈,生二皇子克死了国夫人不说,大皇子的身份又被质疑。虽是占着宫中仅有的两位皇嗣,可上到皇帝下到宫女,没几个人肯真心诚意的敬重她。
薛雅娴对她更是不屑:“依本宫看,那云妃就是福薄,根本受不住这皇城内宫的气运。偏她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带这个不知哪儿来的野孩子就想当嫡长,一把年纪了还踩着贵妃勾搭陛下。所谓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不在她身上,也得报在她孩子头上。”
饶是薛夫人知道薛妃有孕后就无师自通的激发了“毒舌”这一技能点,这会儿仍是被吓的连声念佛,要不是怕惊着薛妃肚子里的宝贝皇嗣,她能直接伸手去捂闺女的嘴。
薛雅娴被亲妈连掐带扯,反倒越发来劲了:“她做得我还说不得么?云氏当初被接到京城,可是打着陛下元配嫡妻的名号来的。结果倒好,被钦天监打了脸,只能灰溜溜的缩在琦玉宫里。您且看着吧,等我和陈妃诞下麟儿,这后宫就没他们母子几个的事儿了。”
“哎呦我的祖宗,你给我少说两句!”薛夫人到底是忍不住动手了,一把捂住薛妃的嘴,就要将她拖回长禧宫去——总归那里经营日久,就算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之言,心腹的宫女们也能谨守口舌。这御花园里人来人往的,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撞上来听到两声,捅到陛下耳中总是不妙。
却不想不长眼的下人没有,在一旁的假山内侧,有一个小少年把薛妃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气的眼角都红了。
冷墨清才病了一阵,身子将将大好,适逢云妃又微恙卧床,陛下一则为了让他能散散心,二来也成全他的孝心,并不拘着他往后宫走动。
总归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往来也传不出什么流言蜚语。只大皇子对着母妃日渐憔悴的面容却实在说不出宽慰的话,又并不愿回御书房读书。记起云妃宫中小宫女闲聊时提及御花园里不少隐蔽的犄角旮旯,干脆寻了这处消磨时间,蹭到午膳前后再回前朝。
他哪里想得到这犄角旮旯里非但没有耳根清净,反听了一耳朵污言秽语。十来岁的小少年忍不住怒气,随手抓了假山上的土块,看也没看便往薛妃行走的方向丢过去。
“暗器”并未打中薛妃,只从她眼前划过。全无防备的薛妃本能往后一侧,不想一个重心不稳脚底一滑,尚未反应明白,人已重重的压在了身后的宫女身上。
薛夫人还一手拉着女儿的胳膊,连着被带了个趔趄,幸好反应及时才没给薛妃来个叠罗汉。可就这一下已经够薛妃受的了,肚子里一波接一波的闷痛让她额头上冷汗淋漓,咬着唇不敢呻丨吟出声。
“快把娘娘抬回宫里,来人去请太医!”关键时刻,薛夫人总算稳住情绪,指挥宫人赶紧施救。冷墨清看着荷花池边乱成一团糟,虚心的低下头藏在假山之中,心里不知多忐忑。
他绝对没有要害薛妃的意思!不过是随手扔个石头,也没砸中人家,想来——应是与他无关吧!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薛妃自己走路没走好滑倒了。小少年一边给自己打气,瞅准了没人的空当飞快的逃出御花园。薛妃肯定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那也是她心黑诋毁母妃的报应!
随从的两个小内侍全然被他忘在了脑后,大皇子一路跑回雅文殿中,衣服都没换便钻进帐中盖紧了被子,无论陈妈妈如何哄问都不肯开口说话。
……
皇帝陛下正在前朝与大臣们议事,冷不丁就被薛妃早产的消息打了个蒙圈。
“什么叫要生了?!不是还有一个多月的么?!”
冷枭言不淡定了,顾不得大臣们异样的眼神,扯住传话小太监的衣领急切问道。
他对这几个孩子分外看重——说不得,他也只剩下这几个孩子了,当真是去了一个就少一个。
要不是顾忌着身为君王的形象,他恨不得亲自求神拜佛,请诸天神佛保佑薛妃陈妃平安生子。眼看着再有一个多月,薛妃就要瓜熟蒂落,这突然来的“要生了”,可不是把他魂儿都快吓飞了?
传话的小太监被他捏的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张靖亭实在看不过眼,上去拍拍皇帝的手示意他放开,只对上那一双猩红的眼,所有安慰的话又都被堵了回去。
这般景象落在朝臣们眼中,却是陛下对薛妃情深,对薛妃的孩子更是紧张,听不得他们有丝毫意外。薛将军虎目含泪,拱手劝道:“陛下莫要心急,薛妃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好好给陛下诞下孩儿的。”
冷枭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审问小太监的时候,他得赶紧坐镇长禧宫,或许靠着他一身龙气,保佑这个孩子平安降世。
群臣自不会在这样时刻拦着他去看望薛妃,冷枭言龙行虎步一路往长禧宫疾走。在宫门口碰上同样脚步匆匆的皇后娘娘,两人才进了后殿,就被一声接一声的痛呼吓的一哆嗦,心里咯噔一声——薛妃这样子,看起来可不太好啊。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自己没生过孩子,好歹也看过贵妃和云妃生孩子。按照正常流程,稳婆会教着产妇如何用力,绝不会让她这样大吼大叫的消耗力气。
“到底怎么回事?”敬砚姝眼尖,逮到缩在角落里抹眼泪的润桃。作为薛雅娴的心腹大宫女,她必是明白这局面的前因后果的。
润桃哭哭啼啼的跪地禀告:“方才我们娘娘在御花园散步,不知哪个杀千刀的突然往娘娘身上扔石头块儿。娘娘被吓的跌了一跤,抬回来时已经破了羊水。太医说娘娘宫口未开宫缩无力,已经熬了催产药服下了,娘娘疼得不行,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喊的。都是奴婢们没用,没有保护好娘娘,是奴婢们有罪……”
忽略她后头的碎碎念,帝后二人听的明白:薛妃不是无缘无故的早产,是被人给暗害了。冷枭言更关心的是他肚子里的孩子,趁着太医出来开药方的空档忙问道:“里头情形如何?胎儿可还好?”
今日在长禧宫当值的是胡院判,作为妇科圣手,薛妃这般情形危则危矣,目前看来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孩子尚未足月便出世,心肺功能发育不全,往后几个月里可得好好养着,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孩子夭折。
好容易安抚了皇帝陛下,又煎出一碗催产药给薛妃灌下去。里头稳婆强硬的让宫女架着薛妃起来走动:“实在不行,便站姿或跪姿生吧,您这样躺着,怕是羊水流干了也生不出来。”
薛雅娴虽是将门虎女,可也是打小儿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遭过这样的罪。腹中疼痛的频率越来越急,一次次越来越难熬,唯有稳婆倒是松了口气:“好了好了,总算开到四指了,您用力生,尽快把小皇子给生下来。”
薛夫人转着手中的佛串,一颗心随着薛妃的呻丨吟声起起落落。民间常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薛妃这胎正怀到八个月,万一——
一盆盆热水端进产房,一盆盆血水被带出来。她不敢再往深处想,仿佛那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已是夕阳西陲时分。稳婆抱着收拾好的小皇子喜滋滋的出来报喜,只是看着那小小的一团发出猫儿一般的哭声,皇帝陛下就忍不住心疼。
足月的孩子哪里会这般瘦弱,皱巴巴红通通的像个小猴子一样。冷枭言让奶妈将小皇子抱去里间,转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查清楚了?”
第51章 真相
事发因由并不复杂; 嫌疑人也很快被锁定,唯一让冷枭言头痛的,是冷墨清到底是否有意为之。
若只是十来岁的小孩儿恶作剧也就罢了; 毕竟薛妃的话确实入不得耳;可要真是大皇子心胸狭窄到容不下手足兄弟; 故意借机发作; 那这皇宫怕是也就容不下他了。
满打满算,就算加上陈妃肚子里那个; 他或许也就这么四个儿子。冷枭言一时踌躇:适才闵院正已有暗示; 薛妃生的这个底子不好; 说不得一个不精心就夭折了;二皇子是大皇子的亲弟弟; 陈妃那个还得两三个月后才能出世——在这之前; 他竟重责不得冷墨清。
“传朕旨意,大皇子冲撞薛妃; 着罚跪两个时辰。皇子贪玩乃云妃疏忽了教养,令云妃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