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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成按了按我的手,说:“坐。”
我只好坐到他的身边。
他伸手,将搁在身边沙发上的一个红色盒子递给我。
我接过,看了一眼,有些年份的古式盒子了:“什么?”
斯成说:“打开看看。”
我打开那镶嵌着金锁片的盒盖,看到绸缎里铺着一只黄澄澄的镯子,厚实的黄金,精致的雕刻纹路,非常美丽的光泽。
斯成淡淡地说:“收着。”
一看就是祖上传的旧物,我推辞道:“这么贵重,我当然不能要。”
斯成嗓音哑,有些重的鼻音:“老爷子当年给我母亲的信物,后来他结婚另娶,我母亲还给了他,他一直存了这些年,临走时给了我,说来不及给我操办婚事了,让我给未来儿媳妇。”
我脸孔涨红,呐呐地道:“我……”
斯成不由分说,拿过来塞进了我大衣的口袋,然后对着我伸出手说:“腿疼,扶我一下。”
他已经站了起来,我一时顾不上其他,只好搀住了他的胳膊,斯成扶着我的手,蹒跚地走进房间里,我从隔壁的衣帽间给他取来舒适的衣衫,他一手撑在床沿扶住自己的身体,一只手费力地解开领带。
我正转身要给他倒水,见状折了回来,站到他的身前,先动手替他松开领带,然后从手腕处解下手表,松开袖扣,脱下了身上的那件衬衣,给他套上了一件柔软的羊绒衫。
我从浴室里拧了热毛巾,替他擦干净了脸和手,他垂着眉头,呼吸有些微弱,一动不动地任由我摆布。
我在他的身前忙碌,斯成忽然伸出手臂,抱住了我的腰,将脸贴在了我的怀中。
我感觉到他的手臂,带着冰凉的体温,却非常有力,牢牢地缠住我的身体。
他紧紧地抱着我,一言不发,却带着浓深的眷恋,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慢慢地松开手。
我怜惜地抚摸他的头发:“晚餐还热着给你,吃得下东西吗?”
斯成疲倦地摇摇头。
我说:“那你躺会儿吧。”
我掀开被子,扶着他躺进了床上。
我走出房间,到客厅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略微收拾了一下沙发上的一片狼藉,客厅的茶几上,他吸的几盒烟散乱在桌面上,有一盒还开着一半,我目光停在了那个古董银质烟盒上面,看了一会儿,心头有些不详的感觉,我动手抽出一根,拿起桌面的打火机,点着了。
我站在茶几边上,缓缓地吸了一口。
鼻腔之中蔓延起淡淡的奇异馨香,喉咙却好像被细细的文火缓慢地烫过,我的一颗心直直地朝着深渊跌落下去。
我将水递到他的唇边,斯成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就着我的手喝了半杯。
斯成躺着似乎不太好受,按着胸口有些费劲地呼吸,他伸手从床的一侧抽枕头,我替他塞了一个枕头在后背,他倚着床沿,半躺在床上。
我明白这是人已经累到了极点,话也不想说,东西也吃不下。
我坐在他的身边,轻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吸那种烟?”
斯成一听,先皱紧了眉头,却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答:“你吸了我的烟?”
我有点伤心,更多的是生气:“你不用管我,我只是想知道,你吸这个,到底多久了?”
斯成大约没想到我会发现,只是无力地争辩:“我今晚没吸。”
我顿时怒了:“那就是以前一直吸?”
斯成倚在床头沉默。
我急得要哭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堕落!”
斯成脸色慢慢变得惨白,他勉强吸了口气,安抚我的情绪:“对不起……”
他的目光渐渐地没有精神,我探手一摸,方才摸着还是冰凉的手,此时滚烫一片。
他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人无力地躺进了被子里。
我俯□体摸他的额头:“成哥哥?”
斯成伸手拉住我。
我坐到了他的身边,他躺进我的腿上,然后抬手按住我,带了一点模糊的鼻音:“别动。”
我坐在床上,一下一下地摸他的脑袋,心里觉得疼:“你长期吸,很伤身体。”
斯成的声音喑哑,带点委屈:“我知道,对不起。”
我低声说:“你爸爸刚走,要是知道你这样,你觉得他放心吗?”
斯成的手忽然冷泠泠地抖了一下,不再说话。
他静静地靠在我的身体上,呼吸不稳,时而低弱,时而粗重,一只手握住我的手,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按着右腿。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怀中的人双肩有些微微的颤抖,斯成咬着牙,兀自强忍着。
我扶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难过,别忍着。”
斯成终于哽咽出声,将头更深地埋进我的怀中,身体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仿佛一头受伤之后躲起来打算独自死去的孤兽:“我爸走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管我了。”
他肩头克制不住地微微发颤,在我的怀中闷声哭泣。
我一直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一道瘦削的脊梁骨,大约最近忙碌得太厉害,他清减许多,隔着一件羊绒衫,抚摸到刺手的肩胛骨。
老爷子对放浪形骸的长子偏心地宠爱了三十多年,所有的打骂不外是因为太疼爱,斯成带着对他的怨恨长大,可是心底也很爱他,这是太复杂的情感。
他们父子性格太像。
斯成渐渐停止了颤抖。
我柔声地一直在他身边说话,安慰的话其实都是苍白的,我只能笨拙地说:“别伤心了,你爸爸一直很爱你,老爷子不就希望你好好过日子,所以你要好好的,那就是对得起他了。”
斯成一直埋着头静静地听,然后我找出药片给他吃了,他躺在床上,对我说:“你回去吧。”
我抬手熄灭了大灯:“十分钟之后。”
退烧药混着镇痛药吃下去,药效渐渐发挥,药品中有安眠成分,他慢慢地睡着了。
我慢慢地调暗床头的一盏读书灯,如同过去的所有时光一样,轻声轻脚地走出去倒了杯酒,然后坐在床前,用一丝昏暗的光线,看着他熟睡的侧脸。
不过睡下了两个多小时,他按着腿,半夜疼醒。
幸好我守着他。
我取毛巾给他擦拭一头的冷汗,我发现止痛药吃下去,对他没多大用处。
他忍着疼,看着我在他身旁忙碌,忽然问:“什么时候离的婚?”
我愣了一下:“四月份的时候。”
协议两方的律师看了一个多月,我这边没什么问题,斯定中那边财产庞大手续繁琐,最后只能先签署了协议。
斯成说:“你也不告诉——”
末了他疲倦地摇摇头:“算了。”
——————————————————————————下一更十五号。————————……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加群来一起玩,q群搜索:乔在地球的秘密基地。
☆、第66章 六六
国内的事情结束一段之后,斯定中很快需要返回美国。
临时的前一夜,依旧是要在家里吃饭。
斯太太亲自过来找我,我不敢不从了,只好陪着上桌吃饭,那天家里人不多,斯定文出差,秉裕带孩子回了娘家,八点钟的晚餐,座中只有斯太太,我与斯定中和斯成。
只是我有点心不在焉,一边吃饭,一边自己在盘算,我今天下午得出去找房子,妈妈带姐姐回了茶阳。
我在城中举目无亲了。
斯定中对斯太太说:“妈妈,葭豫继续在家里住。”
斯太太正给他夹了一筷子鱼,听到了,笑笑说:“那有什么问题。”
我赶忙说:“不行。”
斯成正慢条斯理地吃饭,闻言抬头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斯定中跟斯太太怎么说的,反正斯太太见到我,对于我们离婚这件事,她没有什么给过我什么脸色。
老爷子过世,对她的打击也很大,斯太太凄凉地对我说:“过不下去也没办法,小豫儿。”
斯太太撂下筷子:“有什么不行,老爷子以前最疼你,你就把这当家。”
我不敢说出拒绝的话,但沉默着抗议。
斯太太说:“阿爽嫁了出去,老爷子也走了,定文三天两头的住媳妇儿娘家,大少忙得日夜不分,我总觉得这房子空荡荡的。你要是觉得跟定中离了婚,不再好意思住,小豫儿,我认你做干女儿?”
长辈如此关爱,我不知如何是好,吞吞吐吐地答:“妈妈,这……”
斯太太忽然就抬手抹了抹眼泪:“我就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过去你们两姐妹,跟我们家这几兄妹,家里闹闹腾腾的,你看现在,就是定中都要回美国去了……”
我赶忙给她递纸巾,出言安慰她说:“妈妈,我留在本埠,我有空回来看你。”
斯太太忙不迭地应说:“好好好,那你一定要答应我,有空回来吃饭。”
我只好点点头。
斯成坐在我们对面,面色沉静,清白面容,端正举止,连眼角细纹都宜人。
斯太太最近情绪起伏大,又哭又笑的,他稳稳地坐着,一直没有出声。
晚饭结束了,佣人扶着斯太太回去了。
剩下我们三个也跟着走,走到饭厅的门口,斯定中忽然走到斯成面前:”大哥,这夺妻之仇,我可记下了啊。”
斯成声音很沉静,他竟是地不动声色认了:“定中,这一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斯定中耸耸肩,对着斯成踏前了一步:“大哥,谈对不起没意思。”
下一刻,他忽然发难,径自挥拳而出,拳头狠狠地击中了斯成的脸颊,斯成一下没有防备,被他重重一击,脚下退了一步,后腰撞到了背后的一个桌子上,他抬手撑住了桌沿,桌面上一个长柄水晶水壶砰地一声响。
我气得大叫一声:“斯定中!”
佣人闻声赶紧跑进来,斯成背对着门口,沉声吩咐:“出去。”
门口的佣人又走了。
斯成站直身体,抬眸望了斯定中一眼,然后他骤然出手,同样的一拳狠狠地挥向斯定中下颌,我只听到斯定中痛叫一声,然后就直接撞着桌子摔到了地面上。
斯成清淡的语气:“定中,你欺负葭豫那么久,这一拳,我早就想打你了。”
斯定中爬起来,痛得龇牙咧嘴地笑:“好好好,这一拳我倒是也认了。”
斯定中抬手推了我的一把,对着斯成故意笑了笑:“可是,大哥你可长点儿心了,我没能让她幸福,你未必就做得到。”
说完不等斯成答话,他径自转身大步走了。
剩下我跟斯成,两个人站在饭厅的窗前,看窗外的一袭木槿在扶风飘摇。
我转身要走:“我让谷叔给你拿个冰袋。”
斯成对我说:“不忙,你搬去哪里?”
我回答说:“我先搬去我妈妈那里。”
斯成点点头。
我望着他,迟疑了一下:“你心情好点了吗?”
这一个礼拜多他一直住在市区,老爷子去世后,公司会有一部分正式接手的事务,手续会非常繁杂,我基本没见过他。
斯成眸中一暖:“没事,谢谢你。”
他朝着我走了一步:“葭豫……”
我却悄悄退了一步,退出了餐厅,轻轻地说:“那就好。”
第二天下午我搬家的时候,两个箱子搁在屋檐下,还堆了一箱的书籍,我在客厅里收拾一些琐碎的杂物时,斯成的司机走了进来:“葭豫小姐,斯总让我送你。”
斯定中闻言正好走出来,下巴还肿着:“哟,他怎么不亲自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