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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悄悄告诉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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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点头:“明白了。”

    我知道这个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天使脸蛋的坏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自从在飞机上开了头,他几乎每周末都会兴致勃勃的支好画板铺好画布手里握着一把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画笔,扯着嗓子招呼我在他画板后面摆出这样或那样的姿势,那亟不可待的模样好像生怕我不知道他没别人可画似的。一画这么多年,我估计他闭着眼睛都能一笔画出一条长度相当于我的眉间距单位精确到微米的线段。我是想不出什么新潮的本我姿态,只能搞搞百变大咖秀了。他居然还没玩腻歪,有时候我趴在客厅的山羊毛地毯上对着IPAD看动漫,网络卡的瞬间听见刷刷刷地声音,一回头就看见他正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一只款式随意性能更随意的笔在面前摊开的横格笔记本上专心描绘。

    我心里常常觉得后悔,早知道他对艺术有如此大的热忱和执着,当初就该劝他报考艺术院校。内科医生固然多金,可要是真成了毕加索那可是要名垂青史,连若干年后出演他传记的男主要都是要登上奥斯卡的领奖台举起小金人儿的。

    我揉了揉脸甩了甩头,瀑布般的青丝披撒在我的肩头,我抚了抚长袖,将一袭没过脚踝的白纱长袍拉拉平整,端庄妩媚仪态万千地望着舒默:“默儿,既然你不喜欢西洋的梦露,那就画幅神雕穿越图如何?”

    舒默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脸颊的肌肉不自然地颤了颤。半晌,才听见他硬邦邦地开了口:“雕呢?

    “咕咕——”

    我满意地望着正冲舒默欢快地拍打着足有一扇门那么大的翅膀的庞然大物,躺在沙发上调整了个更加伸展而舒服的姿势,朝着对面那个左眼皮直跳的小可爱微微颔首示意:“亲,可以开始了。”

    舒默画完的时候,我都已经睡着了。一大清早爬起来当人体模特,弄得我一沾沙发就想合眼。这一觉睡得太舒服,居然还梦到了嘉烁。她看起来和当年一样,瘦瘦小小,皮肤白皙,说起话来却干净爽利。她套着一件灰蓝色的粗针织开衫外套,远远地冲着我笑,我能清楚地听见她的声音。她问我:“子若,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移到了天心,就停在我脑袋顶上直勾勾地照着。我顿时觉得脑袋一轰,两边太阳穴都跟着“扑扑”直跳。我皱了皱眉头,起身看到舒默正在画板后面整理工具,一柄卷好的画纸搁在画架上。我挠了挠后脑勺,吸着白色小棉布鞋走了过去:“画好啦?”

    舒默抬头看看我:“睡醒了?”

    我翻了个白眼:“你画那么慢,敢情谁能扛得住呢!何况还是躺着。”

    舒默看起来倒也没生气,低头小心翼翼地画卷塞进画筒里,扬起手指了指对面:“我说穿越成睡美人的小龙女,你那边那位朋友,麻烦你还是让他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

    “咕咕——”

    我回头一看,那只黑色的大雕正昂着尖锐的椽子,缓慢而费力地拍打着一对风筝一样的大翅膀。我从这个角度全景远观这只从古装剧里穿越而来此刻站在二十一世纪的青天白云烈日头下,配上它身后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还有它旁边那只L型的真皮沙发,那感觉简直像是看见古天乐站在盘丝洞门口对着洞里面的王语嫣大喊着“姑姑过儿爱你”一样的混乱。

    我咽了口口水,转头盯着舒默:“你真的……把它也画进去了?”

    舒默抬手夹起了画架:“走吧,改吃饭了。”

    舒默把画和工具都搁进画室,就去厨房做饭了。舒默很爱惜他的每一幅作品,就跟他现在爱惜他的每一个病人一样。他喜欢整理出一个单独的角落,存放他的画。在美国的时候,他就会在本就空间有限的阁楼里摆下一个巨大的雕纹樟木箱,把每一幅画都干干净净的卷好,扎上红丝绳或是塞进树脂画筒,再整整齐齐地码进去。回到T城之后,舒默就买下这套公寓,专门留出一个房间做画室。

 第17章 chapter17

    舒默把画和工具都搁进画室,就去厨房做饭了。舒默很爱惜他的每一幅作品,就跟他现在爱惜他的每一个病人一样。他喜欢整理出一个单独的角落,存放他的画。在美国的时候,他就会在本就空间有限的阁楼里摆下一个巨大的雕纹樟木箱,把每一幅画都干干净净的卷好,扎上红丝绳或是塞进树脂画筒,再整整齐齐地码进去。回到T城之后,舒默就买下这套公寓,专门留出一个房间做画室。

    画室乳白色的房间门紧闭。舒默是随手关门的人,哪怕是进出厨房。其实这样小心翼翼未免有点多此一举,这间公寓除了他和我,从来没有过任何其他生物的到访(住在这么高的地方,连苍蝇和蚊子都飞不上来)。想来想去,这种毫无意义的执着只能归功于他日益严重的强迫症。当然,任何门无论敞着掩着关着锁着对于好奇心强烈的我而言都只是红彤彤的四个大字:欢迎光临。

    我抬脚迈进了画室,慢悠悠走在舒默略显空旷朴素的艺术宝殿里。房间里面光线很暗,厚重的遮光窗帘紧紧掩着,毫不留情地把明媚灿烂的秋日晨光阻隔在外。四面白白的墙壁,配上漆黑的大理石地板,简洁的木质脚凳、画架、方桌,还有那些散在桌上的各式油彩涂料和画笔,倒是当真有种类似那些有着柔光怀旧画面的文艺片的质感。

    要说这房间唯一不那么艺术的,就是它太过整洁。空气中没有漂浮着闪着金色阳光的淡淡尘埃,桌面上墙壁上地板上没有大块大块色彩强烈冲突的激情涂鸦,连用过的调色盘都被洗的干干净净,和一株株皮管都很干净的油彩涂料规规整整摆在桌脚。至于那些画,呵呵。我能说我只看到了一摞摞树脂材质圆筒造型的乐高积木么?

    我肺活量再大,也吹不开那些塞得比红酒瓶木塞还结实的画筒。除非舒默把画卷从里面抽出来摆在我眼前,而且不能束丝绳或是胶皮圈,我才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口气把画卷吹开,华丽丽地铺展在众人面前。所以我很少看到舒默给我画的画,除了刚画完的时候,会凑过去瞄上那么一眼,往往还没等比评画卷与吾孰美就被舒默卷走了。他也从来不在我面前展示他那些画作,自夸一下自己技艺的长足进步,或是听听我这专属模特的意见点评之类。对于画画这事,舒默是相当的自娱自乐。

    我在画室又磨了一圈,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瞅见窗帘缝隙里隐隐透着点点的金黄色。那帘子后面是个飘窗,采光非常好。有一次阳光柔和又明媚的时候,我还坐在那里让舒默给我画了一幅油彩。我朝窗户走了过去,刚一钻过窗帘,就看到了一幅快要完成的油画。

    一大片金黄色的向日葵花田铺满整块画布,蔓延到天边,与熔金似的金色落日融为一体。画布的正中央是两个雪白的身影,男孩穿着颀长板正的白色燕尾服,女孩甩着华丽梦幻的拖尾白纱裙,两个人手牵着手向着远处的天边奔跑着。那两个背影还有一些细节上的颜色没有处理,花田近处的阴影也还有没打好。这些暂时的瑕疵没能掩盖这幅画的强烈的渲染力,蓬勃的希望和金色的憧憬已然呼之欲出。

    呵呵,这小子的画技进步这么多,总算没白给他当这么多年模特。

    我淡淡一笑,从窗帘后面走出来,径直向房门走去。

    只是舒默,你画这么纯洁的婚纱礼服,这么梦幻的向日葵花田,这样动人心魄的灿烂和美好——

    这,就是你梦想中的婚礼吗?

    吃完饭的时候,我看着舒默仔细地挽起衬衫袖子,弯腰收拾碗筷。我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开了口:“舒默,我今天梦见嘉烁了。”

    舒默抬起脸的时候显得很迷惑,他眉头微微地蹙着,像是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谁?”

    但随即他反应过来:“哦,你之前遇到的那个朋友。”

    我跟他提过嘉烁,不止一次。尤其是头几年,我经常想起她。但舒默就是这样,他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事情只保留金鱼的记忆。

    我点点头:“我记起来,明天好像是她的忌日。”

    舒默看着我:“所以?”

    “我想去看看她。”我看着舒默蹙起的眉心一点点展开,“她葬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父母年纪又大了,都不知道每年是不是都有人来看她。说不定坟头的青草都长得一人高了。”

    舒默嘴角牵起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所以你去?你是能帮她烧纸给她给她扫墓?就算她坟头的青草长到一米六五,你能像吹蒲公英那样把它们吹得连根拔起?”

    我突然觉得愤怒:“你懂什么?!你知道被人回忆被人怀念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吗?你知道活着好好地每天惦记着连载的漫画什么时候更新周末跟哪个小伙伴一起去十字街喝个下午茶好不容易挤出时间香甜甜地睡个饱觉,结果一觉睡醒却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是多么可怕吗?你知道飘荡在一个谁也看不到谁也听不到一切稀松平常都突然变成不可抗力的空间里是孤单寂寞到多么让人无能为力吗?我们都已经死了,你以为谁还会去在意坟头是不是像重症加护病房一样干净整洁无菌空气中飘满消毒水味吗?呵,当然了,也许你这种重度洁癖强迫症的医学精英会介意。”

    我两只拳头不自觉地捏紧,气流堵在胸口,扑扑地往上涌。好像我心口埋了一个温泉眼,汩汩得往上喷,让我平稳地说话都很吃力:“活在活着的人的回忆里,才是对死去的人最好的慰藉。而活在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永恒里,就实在太他妈的让人绝望了。”

    “不过,”我望着舒默此刻平静如水的眸子淡淡道:“不过让你这种连给离自己车程不到四十分钟的健在人世的父母打个电话都难得更不用提亲自登门看望的冷血动物体会这种感受,大概真的是太强人所难。”

    舒默飞扬上翘的眼睛一点点地瞪大,玻璃球一样乌黑透亮的眼珠在水晶吊灯璀璨的光照下闪着纯洁无害的光。他挽起袖口的白皙手臂僵在半空中,左手托着一碟摞了只还剩着一两米饭的碗的白瓷青花盘子,右手握着一双细细的银质筷子。他神情错愕尴尬,像是中了葵花点穴手的吕秀才。

    我盯着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这双此刻看起来跟任何餐厅服务生或是家庭妇男毫无区别的手,不仅能帮病人开膛破肚在鲜血淋淋的肠子里找出止血点打上漂亮的蝴蝶结,还能画出落日熔金下一片醉人心脾的向日葵花田。

    谁能想到呢?他居然梦想着结婚。为什么不呢?他已经长大了,温润如玉,潇洒多金。而我,却还是十年前从圣爵后花园的樱花树下醒来的小女生,一成不变的十七岁娇嫩容颜,一成不变的十七岁纤细身段,一成不变的十七岁青春眼眸。这种逆天而行的一成不变让我恶心。

    他就站在融化的金色阳光下,站在那片和落日连成一片的金色向日葵花海里,王子一样等待着与他牵手奔向未来的美丽公主。

    而我,永远不可能走在那么温柔动人的阳光下,走在那么灿烂夺目的花海里,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美丽从容地牵起他的手。

    这是该死的不可抗力,我怎么样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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