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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该死的不可抗力,我怎么样都不可以。
一本印刷精美字体适中排版悦目纸质温暖的书摊在我面前,我可以随意吹开一页读,实实在在的文字构建出的一个个鲜活生动的故事,总会让我忘记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不记得我原来是否有这个爱好。不知道人死了,失忆了,性情会不会改变。喜欢的人、东西、口味,会不会不同。我经常会很好奇,我原来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就好像长大了的人总会很想知道自己不记事的孩提时期是怎样的模样。我的人生像一块散落了的巨大拼图,原本的模样早已无处可寻,只剩下满地用来拼凑的支离破碎。
我很会打篮球,技巧和战略都很在行,三分球几乎百发百中。这说明我热爱运动,性格应该是阳光开朗,活泼好动。
我很会打架,虽然舒默不喜欢我插手,但当真有人找他麻烦的时候,我随便上谁的身都能一个下劈配个过肩摔把对方搞定。我这么能打,当年一定是学校里的大姐大,混小子都不敢惹我,受了欺负的小姑娘都会哭哭啼啼来求我帮忙。
我记忆力这么好,学东西过目不忘,合上书本就能倒背如流,天生的应试高手,当年一定是校园里叱咤风云的人物。对着镜子照照,我模样清纯可爱,声音清脆动听,当初一定有一大票男生跟在我身后争着献殷勤。
这么多年,我还慢慢发现很多事情。我会谈钢琴,英文说得也很溜。跟舒默去维也纳金色大厅听演奏会的时候,我能轻而易举地听出演奏家在弹哪个音,在哪个地方转调。我跟着舒默听了一年的微积分,他期末考试的卷子我扫了一眼就知道拿A没问题。要不是我三心两意后来跑去听艺术生的课程,真的跟着舒默一起停下来,说不定现在我也是半个医生。
我点点滴滴地拼凑着一个看似完美的自己,越来越醉心于幻想各种假设。如果我还活着,我现在和舒默差不多年纪。说不定我也读完了博士成为男人女人之外的第三种人类,说不定我也读了医学院成了名医生,毕竟我见了血不会晕倒,看到手术台上的尸体也并不排斥。如果我还活着,我已然是可以当妈妈的年纪,身边定会有一个相濡以沫的知心爱人,说不定还有一对活泼可爱的儿女承欢膝下。如果我还活着,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太多我明明可以做得很棒如今却无能为力的事,譬如说畅快淋漓地弹一首肖邦的《幻想进行曲》,套上肥大的男版T恤找几个高个男生挥汗如雨地打上一场篮球,甚至半夜走到大街上撞上哪个不要命的混混就痛扁他一顿。
当然,在这千百种如果里,都不会有舒默。
窗外星光璀璨,夜晚寂静无声。我走到窗前,仰头看着寂寥墨黑的苍穹像一块巨大而绵柔的金丝绒布蓬松地包裹住整个世界。天空是亘古不不变的,很久很久之前举杯邀明月的诗仙望的也是这一片夜空。他跟月亮影子做伴,且行且散,应该也是很寂寞的吧。
我跟舒默坐在夜空下看过无数次的月亮数过无数次的星星。如果我们的生命没有过交点,他和我就会像两颗庞大宇宙中的渺小尘埃,散落在这浩瀚的人世之中。如果我还活着,生命里却从来不曾有舒默,那会是我想要的吗?
好在,生命里从来都不会有如果。
第18章 chapter18
“子若。”
舒默低沉得略带磁性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闻到了一股LUSH香皂的幽幽清香,转过身子,果然看到刚洗完澡的舒默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站在我面前。
“聊聊好吗?”舒默走到我面前,我看到他浓密的眼睫毛上还挂着一层细密的小水珠,好像结了露的鸢尾草,“你今天心情貌似不太好。”
我觉得好笑:“你何必那么虚伪呢?我哪里心情貌似不太好,我明明就是心情很不好。”
“因为想起了你的那个朋友?”舒默平静地看着我,丝毫没有被我的挑衅激怒,依旧语调温柔声音和缓地说,“如果你真的想去看看她,我明天就陪你去。烧纸扫墓还是献花,我都可以代你做。你想纪念你的朋友,让她活在你的回忆里心底里还是脑海里,统统都没有问题。”
“舒默,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我抱起手臂,冷冷地望着他,“闹脾气了就买根棒棒糖塞嘴里,哄着不哭不哭你最乖,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么?”
“所以你到底在气什么?”舒默习惯性地蹙起了眉心,浓郁的眼神好像融化了的黑巧克力,“曾子若,你在愤怒什么?”
我冷笑:“你怎么知道我愤怒?”
“因为你表达得太明显。”
“呵呵,比如?”
“比如你绝对不会这样跟我说话,如果你不是把自己气到胃痛的话。”
我咬了咬嘴唇:“舒默,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解我?”
我甩了甩脑后的马尾辫子,一如当年在圣爵的破旧的篮球框下,“就好像看着一只养了十年的宠物泰迪,呜呜叫两声就知道要喂食,打个哈欠就体贴地抱到床上。我现在在你眼中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像在照X透射光,每个骨头缝都能被你看的一清二楚?”
舒默眉头蹙得更紧:“你到底怎么了?”
“你错了,你根本不了解我。因为连我都不了解自己。我他妈连我是谁都搞不清楚,连我是怎么死的都不记得。他们跟我说,我心愿未了,所以不肯接我走。呵,真他妈滑稽!心愿未了?我连记忆都没有,哪来什么该死的心愿?就为了这个连影子都望不见的鬼心愿,我就要活活地被卡在这个该死的世上,跟一个永远看不到我听不到我而我除了空气连个草都碰不到的世界玩一场华丽到死的隐身游戏。”
我咬牙切齿:“我他妈就像一只被钉在玻璃板上的绿头苍蝇,要死不死的扑腾着脏兮兮的翅膀,想想就让我恶心。”
舒默平静地望着我,始终没有插嘴。他没有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尤其是对女士,哪怕是在吵架。
他沉默了很久,半晌,才缓缓开口:“记忆,有那么重要么?”
舒默垂下眼帘,乌黑浓密的眼睫毛投下一圈弧度好看的小阴影。
“你很漂亮,你看我给你画的画就能知道。你很聪明,你那过目不忘的本领,我再怎么努力用功都赶不上。你很勇敢,跟男生打架来一点不怂,还能把他们料理得服服帖帖。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子打篮球能有你那么帅。”舒默一字一句说地很慢,每个音节都咬得既用力又清晰,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
“记忆,有什么要紧?那些都是死掉了的岁月。”舒默慢慢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我们在一起,现在,将来。这样的结局,哪里不好吗?”
“果然,我说的没错。”我冷笑,“不过,你不光是不懂,你根本就不想懂。”
“所以,你到底要什么?”舒默漆黑的眸子泛着冷冷的光,好像一块透亮的黑冰。他一步步逼近我,让我不得不后退。他已经比我高出一个头,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我只有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活活卡在这个世界上,让你觉得恶心?所以,你想要离开了,是吗?”
我觉得眼睛有点刺痛,好像男生通宵打DOTA眼珠就有感到阵阵针扎似的疼痛。我狠狠闭了下眼睛,再用力睁开。舒默清秀的脸庞依旧停在我的面前,他乌黑的短发粘成一缕缕黑色的丝绸,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过,啪嗒啪嗒打在地板上。我离我这么近,我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漂亮眼睫,却看不到我在他瞳仁中的映影。
我记得刚醒过来的时候,我几乎丧失了时间感。我一个人究竟过了多久,五个月,六个月,还是一年?我没有概念。我以为我就要那样浑浑噩噩飘荡在时间和空间之外,被无穷无尽的苍白乏味和孤单寂寞永恒折磨,像经受一场史无前例的残酷到骇人的漫长凌迟,直到我仅存的意识全部消耗殆尽。好在,我遇到了舒默。
我从不觉得厌倦,陪在舒默身边很好,舒默对我也很好。他就像一座城堡,把我小心翼翼又安安稳稳地藏在他里面。他慷慨地拿出他的一切与我分享,让我和他一同活在这个世界上。
只是舒默,你一天天长大,不再只是那个陪我打球喝酒看星星的沉默少年。你很优秀,也很聪明。你有自己的事业,还有对未来的憧憬。你有数不清的可能要去书写。
而我呢?
终究有一天,你会发现:在你勾勒的所有美好的憧憬和可能里,都不可以也不应该,有我占据的哪怕一点点位置。到了那时,因为我的存在,你会不会觉得痛苦?
“我很寂寞。”
我望着舒默眼中破碎的明亮灯光,清晰而费力地吐出两个字,“非常。”
舒默静静地低着头,深深地看着我。有一个瞬间,我几乎产生了错觉,仿佛看到了舒默眼中的自己。
“我懂了。”
舒默转身很干脆,走进房间的时候重重地关上了门。片刻之后,“咔啪”一声,上了锁。
周一上班的时候,整个三楼内科都在传,碧小野和舒默在谈恋爱。
第一个首当其冲来打探的,自然是妇产科那个自诩为八卦女皇的护士长。这位年近半百保养得当的婆婆日常衣着如十六岁少女般粉嫩,白大褂里面的衬衫T恤小毛衣一有粉有花有蕾丝,网购品牌酷爱粉红大布娃娃。除了捯饬得像只花蝴蝶之外,这位姓尹的婆婆秉性和蝴蝶蜜蜂也极为相似,都有瞅见某样东西就一头扎进去玩命吸的特质。只不过蝴蝶吸的是花粉,蜜蜂酿的是蜂蜜。尹护士长吸的是八卦,造出来的是谣言。
“小碧,别跟姐装蒜了!咱姐妹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快快从实招来,啥时候勾搭上的舒医生?”
我站在碧小野对面看的一清二楚,听见尹婆婆嘴里冒出“姐妹俩”三个字的瞬间,她鼻子一耸嘴角一抽,恨不得快哭出来了:“我说尹姨,是哪个缺了德的在您耳朵边吐这种烂唾沫星子!谁哪只眼睛看见我勾搭上舒医生了?在哪儿,什么时候,怎么个勾搭法,我怎么不知道啊?你空穴来风倒也是给个凭据!我可比不了你,马上都要抱孙子的人了。我可是黄花大闺女一个,还没处朋友呢!”
尹婆婆倒也不恼,依旧笑嘻嘻:“拗呦~你个小丫头片子还跟我矫情起来了!凭据?还要什么凭据呦,全院的领导干部都亲眼看到了呢!”
“啥?”碧小野费力地张大了眼睛,两排单薄的眼睫毛似乎快要扛不住那层硬石灰一样的睫毛膏般止不住地往下坠,“他们看到啥子了?”
“你不是都追着跑到院长家里去找人家舒医生了嘛,不是耍朋友是啥子嘛!”
“我?!”碧小野一对扣着婴儿蓝美瞳片的眼珠子瞪得恨不得快要掉下来,她像干死的鱼一样大张着圆圆的嘴,干巴巴地出了半天气儿之后,才又费老劲地吐出几个字,“我、我、我什么时候?”
“就上周五啊,你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地跑去院长家了,听说最后还是跟舒医生一块儿走的!”
碧小野眼睛眨得跟抽了筋停不下来似地:“我没有啊我!我上周五我明明在医院里值班啊!”
“拗呦,院秘上午才告诉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