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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严青嘟囔一句,下一秒被顾青舟反手勾住了膝窝。
她整个人一软,直接倒在他背上。
顾青舟说:“别动了,我背着你能走更快些,找点找到弟弟不是更好么?”
于是严青安静了。
顾青舟背着她快步跟上已经走远的人,他不怎么喘,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木头香,严青叹了声:“我觉得今天又没戏。”
他没说话,这样走了好远,许久后回她:“那也要试试看。”
顾青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他的坚持这时候给了严青一种淡然和镇定,严青嗯了声,后腰那儿一片酥麻,跟小额电流嗖嗖过电一样,她伸手挠了挠,说:“顾青舟,这趟回去我请你吃大餐。”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顾青舟跟人打听村长家地址,他背着严青过去敲门,村长听说后把人叫到他家。
是个比严青小四岁的小伙,还记得自己是六岁的时候和家人走丢的,也记得家里有个姐姐。
村长之前接过顾青舟一张名片,知道这是大城市的文化人,是个教授,所以不敢糊弄,不好意思地说:“咱们这以前很封闭,要不上孩子的夫妻会去买一个,那时候不知道是犯法的,现在修了路通了车,上头也来警察做教育,我们也在积极地帮助孩子找回亲生父母,如果真的是,那也是一桩功德啊。”
顾青舟听了没说话,用无知做借口就能博取同情吗?买孩子的时候能不知道孩子是被拐来的?怎么不想想他的亲生父母该有多着急多绝望?
眼下这个小伙子说的都能对上,严青坐在一张长条凳上,说你把上衣脱了我看看。
等看完严青伸手给顾青舟:“你拉我一把。”
顾青舟搀着她站起来,听她说:“他不是我弟弟。”
这是顾青舟第二次听见她说这句话,一样的,带着失望和落寞。
他想,弟弟走丢前一定和严青感情很好。
***
寻人未果,顾青舟背着严青下山,此时刚过了午饭时间,他开高速回洋城,途中停在服务区,下车给严青买了一份快餐。
严青脱了鞋坐在副驾驶里,盘着腿哗哗把快餐吃完。顾青舟见她这样稍微放心点,车子继续上路,整整开了六个小时,到洋城时八点多,严青在路上睡了一觉此刻精神特别好,等顾青舟把车停在她家楼下时她做了邀请——
“要不要上去坐坐?”
顾教授快速思考两秒,点了点头。
他背她上楼,严青家是密码锁,他撇开眼不看,等门开了又把她背进去放在沙发上。
这才有工夫看看她的家。
标准的单间套房,客厅不大,窗台上养着许多盆栽,绿油油的植物长得很好。
他本想坐坐就走,没想到严青拿出了冰箱里的啤酒,咔一声拉开环扣递给他说:“喝这个吧,我再叫个外卖。”
顾青舟安静坐着,手里的酒一口未动,看严青窝在一处沉默地点外卖,他决定不那么快告辞,这个姑娘需要人陪。
这一晚,严青见识到了顾教授的真正酒量,她捂着喝蒙了的脑袋到处找酒,顾青舟拉住她,她甩开:“你等着,我还有一瓶白的。”
白酒被她藏在橱柜深处,好不容易扒拉出来后递给顾青舟。只见他好看的坐在那里,领口解开一粒扣子,接过酒时说:“喝光这个我也醉不了。”
严青眨了两下眼,突然说了一句:“顾青舟你好适合做牛*郎哦。”
在此刻严姑娘混混沌沌的浆糊脑子里,一个长得好看又有好酒量的男人,真的是非常适合啊。
顾青舟叹了口气:你喝醉了。
严姑娘坐到他身边:“我没醉。”
顾青舟低头看她,姑娘喝红了脸,身上一种小麦发酵的醇厚味道,头发毛躁躁的扫过他手臂。他想了想,问她:“弟弟是怎么走丢的?”
严青点上一根烟,十分坦然地告诉他:“其实当年是我要离家出走,只不过他比较倒霉而已。”
顾青舟鼻尖满是烟味,看严青拣了个空瓶抖烟灰:“大清都亡了,我爸妈还属于活在旧社会的那类人,觉得生女儿是赔钱货,一点都不心疼我,我四岁的时候他们又生了我弟,顾青舟我没开玩笑,我那时候才四岁就要帮我弟洗尿片。”
严青扭头看身边的男人,眼里似乎是被烟熏的,赤红一片,她说:“十二岁的时候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决定离开那个家,嗤,那叫什么家?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被拐走的是我,说不定会有好心人买走我,说不定他们对我更好。”
这世上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顾青舟问,他今晚听到的事情与他之前猜想的天差地别。
“发生了什么……”严青喃喃,忽而一笑,“他说要跟我一起走。”
“我不让他跟着,说他讨厌,要不是他我就不用天天挨骂挨打,不用伺候他哄他,放学了也能出去玩,而不是回家烧柴做饭。”
“……”顾青舟心里钝疼,这是个与网络世界完全不同的她,只有喝醉了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说出自己的嫉妒。
“他问我,是不是他不在了爸爸妈妈就会喜欢我。”
“我说是。”
“我那时候真的以为只要他消失爸妈就会喜欢我,像喜欢弟弟那样喜欢我。”
严青冲顾青舟笑笑:“其实怎么可能,有没有他都一样,我就是这么不讨人喜欢的。”
顾青舟抬起手想揉揉她的头,可手掌悬空停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来。
今天背着这姑娘到处走实在是无奈之举,两人贴在一起比揉揉头严重多了,可顾青舟此刻却不敢,因为这个动作之中夹杂了他的私心。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严姑娘歪着脑袋笑嘻嘻的,“你说他是不是傻啊?”
“我看着他走的,他还站在门口跟我说再见,让我要笑一笑。等他走了我把家里打扫一遍,做了一顿饭菜等爸妈回家,他们知道我没看好弟弟,差点把我打死,我以为好日子从那天开始,没想到是从那天开始直到现在,我的生活变成了一场噩梦。”
顾青舟突然伸手给自己到了一杯白酒,仰头喝掉。
“我工作以后每个月要往家里寄两份钱。”她竖起两根手指,“我,和我弟弟的。”
按照现在的薪资标准,加上网上付费问题的收益和出版稿费,即使严青的微博从不打广告,应该也还是能拿出一笔首付买房,可她没有,顾青舟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们就是吸血鬼,恨不得我能被车撞死这样他们就会有一大笔保险补偿——”
“严青。”顾青舟打住她令他害怕的比喻,“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我道歉,你别再说下去。”
“不不不。”严青笑起来,“是我想告诉你,我不懂你究竟觉得我好在哪里,怎么就想跟我这种人交朋友呢?顾青舟,你是不是误会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我弟弟,我只是被逼到无路可走想把他找回来收拾烂摊子而已啊……”
姑娘揉了揉眼睛,像是困了:“你看我,他不在的这些年我照样能吃能睡,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
严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以后发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捂着头想了好久,隐约记起昨晚自己说了很多话,都是些不怎么好的话。
严青想,她估计是把人吓着了,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她是下午的班,又赖了一会才起床,发现前一晚喝过的酒瓶和外卖都被收拾干净,窗开了一道缝通风,客厅里没有杂味。
说实话,顾青舟这人真的很好,好到她觉得没有缺点那种,失去这么个朋友……还挺可惜的。
晚上依旧是《美丽心情》的寻人特别节目,顾青舟寻找网友的那期并没有得到好结果,倒是之后有个听众寻找分开多年的初恋还真找到了,两人都没结婚,目前正在重新交往中。
直播开始前严青接了一个电话,是她前一晚才说过的吸血鬼,严建国拿着听筒喂喂两声,倒是一改往日的坏脾气,耐着性子对严青说:“闺女,马上就中秋了,你们电视台有放假吧?你回来住几天呗。”
他永远都不在意严青到底是在电视台还是电台工作。严青也无所谓,告诉他:“没放假回不去。”
“放屁!”严建国骂了声,“我都打电话问过你们领导了看你还怎么骗我!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过去找你!”
严青头疼,皱着眉说气话:“反正我不回去,你要来就来没事挂了我忙着呢。”
一个劲地叫她回家,不用说严青都知道回去后会有什么在等她,她无力抵抗只能远远躲开。
直播开始——
主播切片头音乐,本期承接上期内容,一位海归人士寻找当年资助他上学的好心人。
严青坐在导播间接电话,有个姑娘打热线电话进来,说:“我听了之前的节目,觉得那位先生收到汇款的几次金额和时间都与我父亲生前留下来的存单很相似,老人已经走了,如果能知道当年资助的学生如今已学成归国应该会很高兴。”
严青立刻做了记录,通过内线告诉主播,同时让姑娘不要挂机,待会把她的电话接到主播室。
姑娘应了声好。
严青给主播打了个手势,主播将背景音关掉,说:“好的听众朋友们,现在让我们正式连线五通区的连小姐,连小姐你好。”
“主持人好,大家好。”
“连小姐,听说您父亲保留的汇款存单与我们李先生这边提供的几次时间和金额都很相似是吗?那么您是从哪里发现的?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节目的呢?您父亲为什么没有亲自打电话?”
严青照往常一样抓着笔准备做记录,只听电话里的姑娘一改刚才柔柔弱弱的声音,尖锐道:“我的父亲被人害死了!凶手就是洋城五通区常委人大代表胡明和!我在此揭发他行贿受贿,收取五通区南洋开发有限公司老总现金一千万!”
严青脑子嗡地一声。
“我手里有他贪污的证据!他不断找人骚扰我全家以致我父亲惨死,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公正?我四处举报上访却被被警察以妨碍公共安全拘留了十一天,连我父亲出殡都……”
这天苏总监也在导播室,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他飞快地切掉了这通电话并且吼了句:“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严青被他一吼六神归位,电台直播里一时静谧,主播还没回神,与此同时导播室里的两部电话吵闹响起,严青等待领导示意,苏总监点了点头,她将电话接起,说:“你好这里是洋城电台《美丽心情》……”
接下来严青根本没时间去想自己到底捅了多大个篓子,也没办法去想台里即将给她什么处分,这通电话是她接进去的,她要负全责。
***
这是洋城电台近五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广播事故,事情牵扯到市级领导,电台里的几部电话当晚都被打爆了,甚至有记者打到了台长的私人手机上想要了解情况。
节目结束后严青依旧坐在导播台前,苏总监一直左右走走得她头晕。见这姑娘一点害怕都没有,领导气得手抖:“你啊,你啊!”
严青扯了扯嘴角,其实想说话,但不知道要说什么。
今晚换做其他人也会把电话接进去,这件事也会发生,只能说,运气不好。
“你先回去吧。”苏总监摆摆手。
严青点了点头,背着包出来,门卫与她打招呼:“下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