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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睡了很久,却并不踏实。晨光熹微,他一边喘息一边醒来,就再难成眠。不知阿吉如何了,李寻欢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然而他却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李寻欢的耳朵素来敏锐,此刻全神贯注,二人细如蚊语的对话也一清二楚。
“阿吉,我们上次捡来那人,还要多久才能用?”一个陌生人用蒙语说。
“让他再喝三天的药就差不多了。你们是捡到宝了。你们首领要的那长寿的药药性很烈,必须化在另一个人的体内后才能用。可一般人都受不住那药的毒性。还好这个人内功深厚,本身得了痨病,又每天喝下这种毒药,居然也撑得住。”阿吉道。
“就是这样有病的才好,那些内功好又没灾没病的可不容易抓。”陌生人道,“你上次说要活着取髓才管用?”
“是。”阿吉道。
“那我们三天之后来拿人,阿吉,你可别让他发现这事。你要是敢放他走……”陌生人冷笑道,“那群女真人可就全都要被斩首了!”
“这人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不管他死活。”阿吉道,“但是你们蒙古人不要食言,长寿药我给你们,别动那些女真人。”
李寻欢微微合上眼眸,仿佛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你睡得真久,已经下午了。”阿吉推门进来道。
“是啊。”李寻欢应道。
阿吉把满满一碗棕红色的药递给他,李寻欢双手接过,却吃力不住,药碗有些摇晃。阿吉替他端住了。
李寻欢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咳了许久方停,他不着痕迹地抹去唇角的血迹。
阿吉默默看着他咳嗽,等他咳完,看了手中的药好一会儿,递了过去。
李寻欢依旧安静地接过来,在他面前喝光。喝完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阿吉的手脚被人绑起,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对女人有什么欲望。丰腴的女人正坐在他身上抚弄,两旁的男人讪笑着讥讽他。
阿吉被女真人出卖后,被卖到了中原一个权势手中。他们用了各种手段逼他说出长生不老的秘密,然而他根本不知道。最后他们决定尝试姑射人和普通人的后代是否也具有长生的体质。
男人就坐在阿吉面前,饶有兴致地摩挲着食指上的翡翠戒指。阿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狗,毫无尊严地赤/裸着身体。
“听说人在将死的时候最能爆发激情,小神仙,你要不要试一试?”一个男人笑问道。
“给他试一试呀!”于是有人上前捂住了阿吉的口鼻。
氧气被剥夺,阿吉疯狂地挣扎起来。
“你们快看他!看哪!”“好像真有效果!”“哈哈哈!”周围的声音如此刺耳,阿吉痛苦的想要呕吐,绿色的眼睛几乎要裂出。
然而痛苦是无休止的。
“阿吉。”李寻欢再一次被阿吉的恶梦扰醒,他叹了口气,再次用手掌抵住他的手心,用自己的真气为他调理紊乱的气息。
阿吉又感到了氧气充足起来,他大口地呼吸着,不住地流泪。
略感冰凉的手为他擦去泪水,他忍不住抓紧了这只手,“救我……”
“别害怕了,已经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李寻欢温言劝慰。
阿吉张大了碧绿的眼睛,盯着李寻欢的脸,已经渐渐清醒过来,“李寻欢?”他猛地坐起。
“你做恶梦了。”李寻欢道。
“你对我做什么!”阿吉怀疑地质问。
“我只是把你叫醒。”李寻欢解释道。
阿吉又紧紧盯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浑身几乎被汗水浸透,方知梦中那股清冽之气从何而来。阿吉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许久,他才道:“你不该死……你不该死……”
“我本也活不久了。”李寻欢柔声道。
翌日,李寻欢打起精神走进院子,阿吉正坐在柴堆面前发呆。白发和雪色的肌肤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阿吉回过头道:“李寻欢,你快死了。”
李寻欢一惊,又一笑:“一大早就和我说这话?”
“我昨天梦到的,我做的梦很准。”阿吉道。
“不过是个梦罢了,如果梦到得都是真的,日子还怎么过呢。”李寻欢道。
“你不信命?”阿吉道。
“我只相信自己。”李寻欢道。
“随你,”阿吉起身叹道,“粥在灶房里,我给你拿。”
李寻欢望着雪野远处升起的炊烟,“你今天没有给我送药。”
“药不必再喝了。”阿吉道。
“真的可以么。”李寻欢问。
“对,你今天下午就走吧。”阿吉道。
“阿吉……”李寻欢转过身望着他。
“吃了饭就走,我烦死你这种痨病鬼。”阿吉道。
“可是……”李寻欢终还是无法再沉默,“如果我走了,你的那些朋友,不要紧吗?”
刹那间阿吉如遭雷殛,他猛地转身怔怔地望着李寻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次那个蒙古人来时。”李寻欢回答。
阿吉觉得自己疯了,亦或是这男人疯了,他颤抖道:“那你为何还要每天喝我的药?那你为何不逃跑?你昨晚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因为我听到他们抓了你的朋友,我不能一走了之。”李寻欢道。
阿吉难以置信地笑了,“那如果我今天没有让你走,仍旧每天喂你毒药喝,你是不是也就装作不知情地喝下去?”
“那日之后我想了一下,这药的毒性我受得住,所以打算到了蒙古人那里再想办法脱身。”李寻欢道。
“你……何必关心一个骗你的人。”阿吉痛苦地说。
“你也是有苦衷的。若不是受人要挟,你一定不愿骗我。”李寻欢道。
“那可未必,你为何要相信我?人都喜欢骗人,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就算是恩人都可以出卖。”阿吉若有所思地说。
“或许人有坏的一面,可是也有好的一面。一些理由会让人做出坏的选择,但他们的内心一定是歉疚的。就像是一个小孩掉进了湖里,你就算不敢跳下去去救他,听到他的呼喊,也一定是于心不忍的。这世上没有十恶不赦的人。”李寻欢笃定道。
“被人利用了,还要为对方找借口,你这种人,以后还会被别人骗的。”阿吉道,“你还太年轻了,等你被人骗的多了,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我……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人类。”阿吉握拳道。
这样太寂寞了,你心里一定是想要相信别人的吧,阿吉。李寻欢心中默默地想。他从来不是饶舌的人,只是走过去轻轻把少年搂进怀里。
三日之后,几个蒙古大汉闯进了李寻欢的屋子。他们把李寻欢从床上拎起来,推搡了几把,道:“这病蔫蔫的,别死在半路上。”
“他不会的。”阿吉道,“你们,到了地方就放了乌古他们。”
“知道。”那蒙古汉子道。
几个人出了门把李寻欢扔在马车上,驶出了几里路就大笑起来,“首领早就想铲除那群女真人了,这个阿吉真是好骗!哈哈哈哈!”
李寻欢,我相信你一次,阿吉默默地看着马车驶远,转身进了马厩。
松花江下游的女真村子已经被附近的蒙古部落占据了,几十口女真人被铁链锁起来,跪在地上。李寻欢从风撩起的车帘中看到了这一幕。
到了村子里最大的建筑,李寻欢被架了进去。蒙古首领脸色有些发乌,似是病了许久,他一见李寻欢,两眼放光,急忙站起连声道:“快敲碎他的骨头,快敲碎他的骨头!”
有人搬出石臼,有人把李寻欢的头按在石臼上。
如此迫不及待?李寻欢微笑起来,他的身子如鱼一般弹起,转身如风,须臾间身边几个蒙古人已经被点住了穴道。手中刀光一闪,蒙古首领左边的一把小辫子被齐齐斩断。李寻欢冷冷道:“你猜下一刀会是哪里?”
蒙古首领被李寻欢逼到了村中祭祀场,女真人都被锁在那里。他们脸上的绝望变成了惊愕,纷纷抬起头来。
蒙古首领道:“放了他们。”
“首领……”蒙古人都不明白为何首领会如此下令。
蒙古首领听到了身后那青年断断续续地咳嗽,却不敢回头去看。他吼道:“快点!放人!”
女真人被卸下了锁链。李寻欢道:“你们快走吧。”
一个皮肤黝黑的独眼青年走了两步,又不禁回头望着李寻欢,“你呢?”
“不必担心我。”李寻欢莞尔一笑。
女真人一路往南跑,南边有他们另一个村子,那里有食物和兵器。他们在荒凉的雪野跑了许久,未见一个人影。
路过一个土地庙时,一匹白马与他们擦肩而过。
雪越下越大,还有几里路就到村子了。独眼的青年突然停了下来,有人吼道:“小乌古,你干什么?”
小乌古道:“我得回去!”
“你疯了!”那人拉他衣服。
“我刚才看到他往北边村子去了!”小乌古道,“刚才就有那种感觉,现在我肯定那是他!”
“你说谁!”族人气急败坏道。
小乌古不顾一切地往回冲去。
阿吉策马狂奔,长长的发辫被狂风吹散,一头银发呼啸乱舞。风雪迷住了眼睛,在距离北村十里远的雪野,他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阿吉遽然勒马,白马的前蹄抬起,高声嘶鸣。
那人身上沾满了雪,静静地走了过来。他仰首微笑道:“阿吉,你怎么来了?”
“我……”阿吉如鲠在喉。
“你放心,女真人已经往南边的村子去了。那些蒙古人不是我的对手,他们追不上来了。”那时的李寻欢尚且年轻,身体还没有被痨病耗损,从容不迫地说道。
之前这个男人告诉阿吉,只管让蒙古人把他带走,他一定会救回他的朋友。
阿吉说怎么可能,你是找死。李寻欢说,偶尔相信人类一次吧。
没想到……他真的说到做到。
阿吉看着眼前淡淡微笑的男人,心想他就是祖辈常说的能带来奇迹的人吧。
“阿吉,后会有期。”李寻欢道。
阿吉颤抖地跳下马,“李寻欢,你要去哪?”
李寻欢萧然一笑,“我不知道,除了关内,哪里都好。”
阿吉沉默须臾,收敛了情绪,道:“你身子不好,这匹马送给你吧,后会有期。”
李寻欢亦不多推辞,揖道:“多谢了。”揽过缰绳,翻身上马,再拜而去。
纷扬的白雪中,那人的身影如同一抹化开严寒的春/色。机缘巧合认识了这样一个人,却是无法消融百年来寒心许久的怀疑和怨恨的。只是那种信任一个人,没有遭到背信的感觉,成了冰冷寒夜中的一盏灯,静静的留在了心里。
小乌古顶着风雪往回追赶,遥遥望见了雪野里孑然独立的身影。
他在几步远处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
对这个人最初的记忆太遥远了,那时乌古还只是个孩子。他只记得部落里曾经有个很和善的白头发的人,每次他怕苦不肯吃药时,那人就拿糖哄他。他连那人的脸都没记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人就不见了。
直到一年前,汉人的镇子上来了个白头发的郎中,他才听部落里最后一个老人说,那人怕是吉日格拉萨满。这二十年来部落屡遭瘟疫,老人说这是出卖萨满遭了天谴。
小乌古去找这白发人,可他却装作不认识。
后来蒙古人又来抓这白发人,小乌古带兄弟跟对方厮杀,被刺瞎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