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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随便讲两句嘛。”季驰还是不肯放弃:“什么都行,一起讨论讨论。”
“我说了。”温栾脸上浮现一丝不耐的神情,冷声道:“没有看法。”
江屿手上转动的笔忽然顿住,他表情冷了冷,说道:“既然来了,就要守规矩,不然,就请离开。”
温栾冷冷地望向江屿,江屿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两个人眼神的对峙中,空气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季驰连忙缓和气氛道:“温栾学长今天第一天来,不知道我们的规则,不怪他,下次请他准备准备。”
“是啊,反正今天我们也讨论出结果了,等下次讨论,让哥准备准备,再发言嘛。”温念念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对了,延津大学的天才集训营的报名截至是下周哦,还没有提交申请表的抓紧时间哦。”
季驰笑呵呵地说:“我已经提交啦。”
温念念好奇地问:“你也参加了?”
“怎么我就不能参加了。”季驰抗议:“看不起我啊。”
“哈哈哈,没有。”
“你明明就有。”
两个人一阵插科打诨,不动声色地将刚刚不愉快的话题翻了页。
江屿看着温栾,也感觉到这左腿有疾的学长,真是个刺儿头。
温念念又转头望向温栾:“哥,天才集训营你参加吗,我们组都会去哦。”
温栾目光下移,没有回答她的话。
温念念看到他的拐杖,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想法,不再问下去。
像他那样,去哪里都不方便。
季驰傻乎乎地说:“温栾学长,你也报名参加吧,以你的脑子,那些题目肯定完全不在话下!我们小组都报名了,到时候也可以照顾你嘛!”
温栾脸色越发难看,桌下,丁宁使劲儿拉季驰,让他别说了。
“照顾我?”温栾忽然开口,冷声道:“你这样的。。。有什么资格照顾我?”
此言一出,季驰蓦然闭嘴了,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有些泄气。
是啊,以他的水平,能不能通过初赛都难说,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啪”的一声,江屿手上的笔被猛地按在了桌面,把身旁的温念念吓了一跳。
他望着温栾,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加入我的小组,但是这里不是任由你发泄的地方,把你的脾气收起来,否则,我会赶你走。”
温念念望着江屿,他英俊的脸庞微微有些泛红,眼神却很冷,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看得出来,是真的忍无可忍,生气了。
他要不发脾气,温念念都快忘了,江屿才是这个兴趣组的组长,他是在维护他的组员,也是他的朋友。
温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加入这个组,以为会有不一样,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这个世界,凭什么对你不一样。
残疾人,走在路上都会让人多看几眼,你还指望他们能把你当成正常人吗。
“打扰了。”
温栾拿起拐杖,起身离开,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老王。
“哎哎,温栾同学,你怎么走了?”
温栾没有回答,径直离开。
老王走进研讨教室,也注意到了教室里僵硬的气氛,好奇地问:“你们欺负他了?”
季驰连忙解释道:“温栾同学不愿意参加讨论,不过。。。也不是这个原因,就是温念念问他要不要参加集训营,我就说可以照顾他,结果就。。。”
他嘟囔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挺莫名其妙的啊,我们什么都没做。”
是啊,这样一个从小生活在父母关爱之下傻白甜大少爷,是很难理解温栾心里的矛盾。
老王叹了声,说道:“因为身体的原因,温栾同学是心思比较敏感,大家要多多理解,多多包容嘛,我们小组不仅是兴趣小组,更是一个有爱的大家庭啊,不要对新进来的同学有排斥心理嘛。”
江屿忽然开口道:“是他自己的问题,如果出口伤人是他的习惯,我们组。。。至少我个人,容不下他。”
温念念一方面觉得有些难受,另一方面,江屿这般护短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啊。
他真的很看重他的伙伴们。
王老师有些为难,虽然他是小组的指导老师,但是小组日常活动的组织,都是靠同学们自觉参与,如果温栾不肯遵守规则参加讨论,作为组长,江屿有权力将他除名。
“那。。。如果实在合不来的话,就算了吧。”王老师颇为惋惜地说:“温栾同学他情况比较特殊,也许不太适合我们小组。”
“我从来没觉得他特殊,既然进来了,就和普通同学一样,都要守规矩。”江屿说:“如果他觉得自己情况特殊,我应该给他更多特权,那是不可能的。”
“你想错了,他不是这样的!”
说这话的人。。。是长桌尽头一直闷不吭声的丁宁。
温念念和季驰同时朝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只见她缓缓站起身,手撑在桌上,对江屿重复道:“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江屿平静地说:“至少我看到的,就是这样。”
“你、你不了解他。”
“我不需要,也没兴趣了解。”
江屿收拾好了桌上的草稿纸和复习资料,装进书包准备离开。
丁宁拦住了他的路:“那么,我可不可以恳请你,了解一下。”
季驰和温念念嘴巴都张成了O字形,从来人畜无害的丁宁同学,竟然会反驳江屿,态度还这么。。。刚。
她情绪很激动,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一字一顿地说:“他。。。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被当成普通人对待,请你。。。不要仅凭表面印象,就随便定义一个人。”
丁宁说这句话的眼神,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眼瞅着这场外部矛盾就要升级为组员之间的内部矛盾了,季驰连忙出言缓解道:“江屿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啦。”
“我就是这个意思。”
江屿很坚决地说:“我没有时间和耐心去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我有误会,但我没有偏见。刚刚他的表现的确充满挑衅,这是我的认知,我不会为这个认知道歉,因为该道歉的人,是他。”
温念念知道,江屿这一番话,合情合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内心自成一套冷静的体系,很少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丁宁认真听完他的话,然后回击道:“这个世界的运转或许可以用物理或者数学公式来解释,但是人与人的相处,本来就不可以用绝对的数值来衡量,如果温念念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也这样毫不犹豫把她赶走吗?”
她提到温念念,江屿蓦然失语了。
扪心自问,做不到。
如果是她的话,江屿做不到这不能冷酷无情。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体谅和理解的,朋友。。。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温念念扶了扶额,觉得有点小尴尬,干嘛忽然cue她啊,cue季驰不行吗。
不过,江屿似乎的确动容了。
良久,他说道:“温栾必须向季驰道歉。”
季驰连连摆手:“不用道歉,都是小事。。。”
江屿一道凌厉的眼风扫过去,他立刻识相地闭嘴了。
……
傍晚,温栾缓慢地走在教学楼至校门间的林荫路旁。
身边的操场,有男孩们打球的吆喝声,也有女孩们呐喊加油的声音。
夕阳的照耀下,一道道灵活跳动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正如许多小男孩一样,篮球曾是他最热爱的运动项目,现在,他几乎没有勇气朝着操场多望一眼,
人总是会逃避那些用尽力气都得不到的东西吧。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颗篮球飞过来,稳稳命中了温栾的肩膀。
温栾重心不稳,往后趔趄了几步,跌倒在地。
拐杖也脱手而出,掉在了身侧。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有男孩们嬉笑的声音传来——
“哎呀不好意思,篮球没长眼睛。”
“这不是温栾嘛。”
“砸到这位残疾兄的概率,可比投篮命中率小得多啊,赵叠峰,你手气不错哦。”
赵叠峰就站在这帮男生中间,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衫,身材高挑又健壮,正抬着下颌,挑衅地看着温栾。
他是温栾班上的同学,平时挺活泼跳脱,在班上男生堆里一呼百应,是他们的头头。
所有人见了他都要称一声峰哥,偏偏温栾,对他视而不见,冷眉冷眼。
青春期的男孩,一个眼神过不去就容易打起来。
赵叠峰看不惯温栾平时这副装腔作势的姿态,狂什么狂,再狂不还是个残废吗;成绩再好,不还是个残废吗。
甚至。。。他心仪已久的班花许诗婷,都好像在暗恋温栾。
一个残废,凭什么。
赵叠峰挑衅地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温栾,宛如在看一条扭曲的蠕虫。
他的狼狈,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
周围有女生窃窃私语,说赵叠峰欺负温栾,有点过分。
赵叠峰笑着说:“谁说老子欺负他了,这球可没长眼睛,老子有什么办法。”
当然,谁都知道这是赵叠峰的借口。
他看不惯温栾,全班都知道。
“喂,你快起来吧,不然别人都说老子欺负你呢!”
赵叠峰垂眸睨着地上的温栾,用球鞋尖碰了碰他的拐杖:“要不要老子扶你起来啊。”
温栾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太阳穴暴起了青筋,喉咙里喃出一个低沉的音节——
“滚。”
“哟,你跟谁乱吠呢。”赵叠峰蹲下身,拍了拍温栾的脸。
对于男生来说,拍脸的动作简直比打耳光而让人感觉屈辱,因为这是一种绝对体力优势的碾压。
只有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才会任由别人拍自己的脸。
温栾狠狠瞪着眼,眼神宛如刀子一般。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不大不小“赀帧币簧响,随即,瘪瘪的篮球被扔到了赵叠峰的脚边。
赵叠峰惊愕抬头,只见一个穿白校服的女孩,站在他们不远处,看起来似乎柔柔弱弱的样子,但。。。。。。。
那只削铅笔的小刀被她紧紧攥在手上,刀口的方向,正对赵叠峰。
她死死咬着下唇,唇肉都被咬得发白了,黑漆漆的杏眼透着一股子恨意。
赵叠峰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这小丫头了,问道:“喂,你干嘛弄坏我的球!”
“这球没长眼睛。”丁宁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的刀子,也没长眼睛。”
她拿刀相向的姿势,颇为渗人,赵叠峰看着都有些脊背发凉,说道:“你。。。老子从来不跟女生计较。”
说完这话,他捡起自己被划破的篮球,讪讪地离开了。
周围男生也跟着一哄而散。
丁宁赶紧小跑过来,想要扶起温栾,温栾却用力推开了她的手,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
他的手在草丛里胡乱地摸索,丁宁赶紧将落在花圃里的拐杖捡起来,递给了他。
他右脚单膝半跪在地,艰难地支撑着半边身子蹲起来。
丁宁想要去扶他,他却压着嗓子,沉沉地说了一句:“不要过来。”
她顿住脚步。
温栾咬着牙,紧握着身畔的苗圃栏杆,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残损的身体支撑着,站了起来。
他必须靠自己站起来,没有人能帮他。
现在没有,以后。。。更加不会有。
拐杖的铝管链接套似乎被磕掉了,他坐在花圃台上,手胡乱地在杂草中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