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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办公室外分别。
约等于变相承认了。
谢平川的身影消失后,等待已久的叶经理出现了。
“徐白,我看过你的邮件,也接到主管通知了。”叶经理一如既往,戴着一副金框眼镜,他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一只手放进外套兜里,另一只手用来推门,好让徐白在此时进来。
室内的氛围与平常不同。
窗外的大雨依然在下,雨点淅淅沥沥,带着冷风刮过的轻响,还有写字楼外的大街上,那些汽车的车轮碾过水沟的呼啦声。
组内的同事们,大部分还在专注工作——比如赵安然和宋佳琪,还有一小部分,不知所谓地四处张望,旁观今天的戏剧场面。
何兴怀站在他的位置上,低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他们部门的主管十分客气,下午约谈了何兴怀之后,还给他泡了一杯热咖啡,表面上也是客客气气,让何兴怀不要有心理负担。
何兴怀满心以为,主管要听他解释。
如果现实的残酷有声音,那他当时已经振聋发聩。主管根本不听过程,谈来谈去,只有一个言外之意:你不适合公司文化,也不胜任现在的工作,请你离开,祝你好运。
原本就在实习期,连转正的机会都没有。
主管连时间都不想浪费,能给何兴怀泡一杯咖啡,自觉已是仁至义尽。
何兴怀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我通知了叶经理,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那句“收拾一下东西”,基本就等于“你早点滚吧”。
早前何兴怀也听说过IT企业,比如偷偷刷几盒月饼,当天就被开除的公司。他本以为恒夏倡导“以人为本”,会和那些公司不同,结果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越想越气。
办公桌边,还摆着铁艺花篮,里面装满香根鸢尾。
对面的同事道:“这花蛮好看的,你都带走吗?”
那名同事出于感怀,还安慰了一句:“走出恒夏集团,天地仍然广阔,你法语那么好,祝你前途似锦。”
另一边有人接话道:“是啊,再回巴黎也行呢。”
何兴怀进组没几日,口头禅就是——“我在法国巴黎的时候。”
别人眼中的法国巴黎,是馆藏万千的卢浮宫,是纸醉金迷的红磨坊,是塞纳河畔的圣母院,是繁华如锦的香榭丽舍大街。
但对何兴怀而言,巴黎也是与人合租的、十几平方米的小公寓,是贫民区里拦路打劫的阿拉伯人,是一贯纵容犯罪的宽松法律,是表面不明显、内心深藏着的种族歧视。
出国就像围城,有些事,只有出去了才知道。言辞难以形容,除非亲身体会。
他在巴黎的公司混不下去,拜托了一圈熟人,苦苦等待了很久,才得到了恒夏的机会。
何兴怀没有继续收拾,他转过头看向了徐白。
不远处,赵安然起身,抱着文件走近:“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他仿佛很了解何兴怀的性格,手里拿了一张超市购物卡。
赵安然把购物卡给他:“兴怀,就当饯别礼了。”
有些时候,小恩小惠比想象中更有用。
何兴怀接了购物卡,嘴上还说:“干嘛这么客气?我走了,又不是因为你。”
声音嚷嚷有点大,故意说给别人听。
他本来只有五分怒气——直到徐白和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而那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极其引人注目,女同事红着脸小声道:“是谢总监。”
几位女同事相视而笑,仿佛能瞧见谢平川,就是一件饱眼福的事。
再看徐白,虽然拉开距离,仍然态度亲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八成是去打报告了。
职场小人——何兴怀作如是想。
他终于理通,为何主管不听解释,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赵安然还小声安慰道:“有些事,不是人力能改变的,我们都知道你有水平……”
讲到这里,赵安然笑得纯善,他效仿何兴怀的交流方法,也即喜欢用外语和人说话,来彰显自己的不平凡——赵安然也用英语祝福道:“I am sure you will find a role where you make a good tribution。”
何兴怀听完以后,和赵安然拥抱了一次。
再然后,他拎着包,从徐白面前经过。
“徐白,我有话留给你,”何兴怀敲了敲她的桌子,“你靠着领导,挤走了同事,算你有本事。我是第一个,不会是最后一个。”
徐白坐在格子间里,没有马上发表评论。
等到何兴怀走出一步,她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了人多的地方——这里更有安全感。
她再次转身,同时开口道:“你被主管辞退的原因,不仅是因为用脏话骂人,更是因为你发邮件给技术组长,非要更改技术组的规范……”
徐白转移重点道:“你有没有想过,技术组的工作原理是什么?为什么大家要依照你的思路?你上班不到一个礼拜,没结束半个模块的任务。”
她态度坚决而冷硬,和平常大不相同。
第42章
何兴怀之所以会进组; 和叶景博脱不了干系。徐白就事论事; 避免把战火殃及叶景博; 毕竟何兴怀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叶景博工作多年; 还是现任的组长。
然而徐白话音落后,叶景博便来打圆场:“小何刚进组; 不了解工作; 人人都会犯错,小徐,你也别太生气了。”
他处事非常圆滑,两边各打一棒,接着教育何兴怀:“小何; 我们工作的时候,要尽量服从技术组; 你的出发点不错,但是用错了方式。”
何兴怀冷嗤一声,不做应答。
叶景博却笑道:“你还年轻; 又有本领,去哪儿都能吃饭。”
称赞完何兴怀,他又来夸徐白:“小徐工作认真,也很负责,这次的事,过去了就算了。”
经理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同事们大多心知肚明; 他们各自回到座位,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徐白仍然站在原地。
她其实想说,何兴怀的简历写得清清楚楚,他的条件和资历不及别的应聘者,他其实根本不应该被招进来——虽然他的法语水平过关了。
但是纠结于这个问题,势必要牵连叶景博,而作为叶景博的下属,她没有盘问的优势。
何况叶景博温文尔雅,态度体恤:“小徐啊,你是我们组的好员工,进组这段时间,重心一直在工作上,我没做经理那会儿,都看在眼里。”
徐白敷衍道:“别的同事也和我一样。”
她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打开了台式电脑。
在此之前,徐白从没有考虑过升职。但是这一刻,她面对着显示屏,余光瞧见叶景博,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既然叶景博可以做经理,那么她也应该有机会。
至少在招聘时,她能严格把关。
她掌握的语言种类比叶景博多,学历和专业履历也比他好,欠缺之处在于从业年长,管理经验……还有入组时间。
叶景博并不知道徐白在思忖什么。
他不想让何兴怀闹出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何兴怀是个暴脾气,如果在公司点炸了,那叶景博身为组长,必然逃不脱干系。
于是叶景博耐着性子,陪在办公桌旁边,目睹何兴怀收拾东西,独自走出了办公室。
他还给保安室通了个信,让保安看着何兴怀滚蛋。
此时的室外还在下雨,何兴怀却没有带伞。暗沉的天空如一方墨砚,乌云染了墨色,顺着地平线逐渐蔓延,从五楼的落地窗向下看,何兴怀拎着一袋东西,一个人行走在雨中,身影被风雨吞噬,发丝都黏在了头上。
好不狼狈。
北京的十一月,算是天寒地冻,何兴怀恰如一朵浮萍,冷得直打哆嗦,双脚沉如灌铅,在凄风苦雨中走向地铁站。
他可以去公司借伞,甚至等到雨停。但他桀骜不驯,宁可冻死在大街上,绝不会重返恒夏。
赵安然立在走廊尽头,旁观何兴怀的惨状,给魏文泽发了一条短信:“他走了。”
魏文泽秒回道:“这么快?”
“XV挑选的人非常合适,”赵安然继续发送消息,“他脾气差,爱占便宜,自以为是,交浅言深,看不起女人。”
赵安然做出总结:“你说他能待多久?”
魏文泽没有回复。
赵安然接着说:“老板这周六要见你。”
“周六不行,换成周日吧,”魏文泽道,“宋佳琪约我去打高尔夫球。”
赵安然耸肩,关上手机,揣回了口袋。
与这一天不同的是,周六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风力不强,万里无云,很适合户外运动。
整洁的草场一望无际,覆盖平缓的丘陵地形,人工水塘清澈见底,倒映着天光盛景。
魏文泽陪在宋佳琪身边,周围还有她的朋友——他们都是高尔夫好手,不过大家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个地方。
宋佳琪并非独自打球,事实上,她不太喜欢高尔夫,但是她父亲很喜欢。宋佳琪的父亲,也即恒夏的卫董事长,不仅拉来了自己的女儿,也叫上了几位合作伙伴。
谢平川正是其中之一。
他的球技……怎么说呢,平淡无奇。
即便握着昂贵的球杆,他也玩不出任何技巧,吸引别人注意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外表出色 。
不过谢平川有自知之明,他遥望被自己打偏的球,拎起球杆道:“见笑了,我的水平没有进步。”
卫董事长宽慰道:“你精通的东西不少了,哪能事事都有天赋?”
微风和畅,他的笑声如洪钟:“你主要是没时间跟着教练,达到一般水平,就没再继续了,勤能补拙,你看我一把年纪了,还不是在坚持打球?”
谢平川旁观他挥杆,由衷称赞道:“卫董事长的技术,已经不需要教练了。”
一旁的季衡也说:“不愧是咱们的卫董。”
他搂着谢平川的肩膀:“谢平川,你也不要气馁,你的网球不是打得很好嘛,明天有空吗?咱们两个去体育馆,打几场网球吧,搞到大汗淋漓,燃烧一下激昂的岁月。”
谢平川闻言,看向了徐白。
恰好徐白想跟着他,他就把她带到了球场,介绍给了在场各位——身边有女伴的不止他一人,但是谢平川收到的关注最多,只因他一贯特立独行,此前总是一副孤身到老的样子。
徐白正在和另一个姑娘说话。
那姑娘和徐白打招呼:“你好,我叫苏乔,这是我的名片。”
徐白接过名片,定睛一看,只见总经理二字,再看苏乔本人,年纪轻轻,竟然就身居高位了。
苏乔笑道:“我爸的公司,我就是代管。”
她表现得像个普通的富二代,手中还握着高尔夫球杆,与谢平川相同的是——苏乔也不是一个人,她带上了自己的男朋友。
苏乔的男友比较低调,安静地坐在凉棚里,桌上放着两个橙黄的柚子,他也不像是要吃的样子。
徐白是乐于助人的人,她想帮他把柚子吃了。
苏乔对徐白很有好感,还向她介绍男朋友:“我男朋友是画画的,他不懂电子商务,卫董事长聊的话题,他可能插不进去。”
“我也插不进去,”徐白坦诚道,“我是翻译。”
苏乔抬起一把高尔夫球杆,饶有兴致地询问:“刚刚听谢平川说了,你是英语和法语翻译,法语难学吗?”
常言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徐白其实想说不难,但是保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