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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白点头,继续和简云聊天。
她没看手机,不知道谢平川发了消息,约她一起吃午饭。
徐白和谢平川的喜帖已经印好,而且设计别出心裁,封面十分精美,写明了婚期定在六月份。喜帖发出去以后,全公司都知道他们好事将近。
谢平川越发光明正大。
今天中午,他谢绝了季衡的邀约,选择和徐白一起吃饭。可是徐白没有回复,他就准备打电话了。
季衡还在一旁念叨:“哎,你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等我去了上海研究所,你是不是要把我忘干净啊?”
谢平川按键的手指一停。
他的拇指差一点,就要按上通讯录里置顶的“小公主”。
“你想去上海?”谢平川问道,“前段时间,你不是告诉我,死也不离开北京么?”
没错。前一个月的季衡,扑在谢平川的办公室,扒着他的办公桌倾诉,声称自己离不开北京,离开北京之后,他就像生长在淮北的橘子,会变成一颗苦涩的枳。形单影只,逐渐枯萎,最后香消玉殒。
彼时的谢平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今天的谢平川也提醒道:“你不怕香消玉殒吗?”
季衡转了性子,错开他的目光,铁骨铮铮道:“不怕。公司需要我,我在所不辞。思乡之情,我会尽力克服。”
他拍了谢平川的肩膀,道:“我会想你的,我给你发微信,你别装作看不见。以后的每个双休日,我不能和你去打网球了,虽然我很早就发现,你更喜欢和蒋正寒打网球。”
谢平川闻言失笑。
他道:“假如你做好了准备,我也支持人事调动。上海研究所刚开始发展,你去助阵,我很放心。”
季衡就站在窗前,眺望对面的长街。他明白人生在世,难以圆满,知足常乐,切莫贪心。
思维一霎飘得很远,飘到了十八岁的夏天。那个在公园里被人欺负,豆浆洒了满地的女孩子,如今也成为了负责任的母亲,经营有方的饭店老板。
他最好的朋友即将结婚,他应邀出任伴郎。公司再一次度过难关,计划在明年上市,未来的发展欣欣向荣,前程恰如繁花似锦。
于是他忽然笑了,像平常一样豁达,出声和谢平川告别。
季衡去上海研究所,其实是接受升职。年薪比现在更高,还有股份加持,恒夏一向待他不薄,他心里很清楚,就是舍不得北京。
也舍不得这里的朋友。
谢平川目送他走出办公室。片刻之后,他查了徐白的定位,亲自下楼去找她。
徐白坐在简云的饭店里——今日他们不开张,清理了桌椅板凳,厨师和服务员都不在,简云亲自下厨,做了两碗番茄牛肉面。
一碗给徐白,一碗给她自己。
两人分坐对面。高汤的热气蒸腾,浮起光亮的油点,牛肉融入番茄汁,口感变得更鲜嫩,衍化出绝妙的风味。
简云给徐白拿了一瓶辣椒。徐白欢快地接到手中,舀了一勺,放进自己的面碗里。
汤汁越发醇厚,香气也更浓郁。
谢平川进门时,徐白正在吃面。
她叼着一根面条,扭头看向了谢平川……她其实有些奇怪,为什么每一次,无论跑到哪里,谢平川都能找到她。
徐白想当然地认为,这是谢平川和她的心灵感应。
她觉得甜蜜又开心,分外热情道:“好巧啊,你也来啦。”
谢平川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和简云打了一声招呼。他没怎么客套,直接走到旁边,坐在了徐白的身侧。
简云多下了一碗面,刚好能分给谢平川。与此同时,徐白还不忘挑明:“这是老板娘亲手做的,非常好吃。”
谢平川尝了一口,客气地称赞道:“确实很不错。胜过了公司的食堂。”
徐白点头,表示赞同。
她用筷子搅拌面条,顺便问了一句:“你有扩张店面的打算吗?”
简云抿唇而笑,道:“分店快要开张了。要是有机会,这家店我也想扩张,再搞大一些,换一块牌子……”
她的门店处于好地段,周围有不少上班族,会来这里解决三餐。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店内人手和座位都不够。
谢平川则有另外的考量:“我们公司的食堂不负责晚饭。技术部经常加班,习惯了零食和外卖。”
这只是理由之一。
谢平川没有提魏文泽。他道:“假如你有合作的想法……”
简云闻言诧异。
谢平川却笑了。他和魏文泽气质不同,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精英感。再加上外表出色,谈吐得体,就事论事的时候,很容易惹人关注,完全认同他的话。
简云却是个罕见的例外。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委婉拒绝道:“合作这一块儿,要讲分工,要谈合同,我最近太忙了。”
徐白是唯一专心吃面的人。她只觉得真好吃呀,辣椒配牛肉,快活似神仙。
当然她没有只顾着吃。旁听了谢平川和简云的对话,徐白忍不住劝说了一句:“这个你不用担心,可以交给谢平川的秘书,不是恒夏的投资,算我们的合作。”
徐白有理有据道:“等你们发展得更大了,也能提供更多的选择……虽然街上还有别的饭店,但是我相信你的选材、口感、备料,都是这一块儿最好的。”
她还和初中时一样,双眼清澈而明亮,莫名给人以信任感。
简云在当天同意了接受投资。她并不清楚谢平川有多少钱——秘书发给她的邮件里,合同条款被清晰罗列,兼顾了双方的利益。
这样一份完美的合同,不像是一个草率定论,更像是筹备了很久。
由于得到了充足资金,简云的饭店发展很快——她对恒夏员工打九折,而且免费送餐上门,凭借一张工作卡,就能享受特殊优待。
这种微妙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给了秦越。
那几日,秦越心烦意乱。
他们公司的业务谈判,不幸被人泄露了底价,这是商场大忌中的大忌,瞬间让集团损失了几千万。
然而知道秦氏集团底牌的人,算来算去,十个手指也掰得过来。
魏文泽算是其中之一。
他具有最大的嫌疑。
秦越坐在总裁办公室里,旁观魏文泽的一举一动,觉得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他当初让魏文泽成为助理,承受了来自长辈的压力。
他们秦家这一代,不止秦越一个男人。只是他一贯优秀,备受期许和青睐。
他绝不容许自己犯错。
更不容许自己从云端跌落。
魏文泽在专心归纳档案时,秦越便坐在总裁椅子上,含沙射影道:“马经理啊马经理,说好了马到成功,结果他落马了。七千万的大单子,因为透露了底价,全部打了水漂。”
表面上听起来,似乎是在责怪……业务部的马经理。
然而魏文泽心知肚明,老板正在怀疑他。他无法自证清白,只能委曲求全。
秦越的桌上放了一尊地球仪。那是欧洲订做的纯手工款式,倾斜的横木被打磨光滑,经纬线的脉络十分清晰,他用指尖划过球体,忽而冷笑道:“抢我们业务的那伙人,来自苏氏集团。不得不夸一句,苏乔好手笔,现在八成在庆祝吧?”
他抬高了音调,重复一句道:“八成在庆祝吧,你说呢,魏文泽?”
言罢,秦越面无表情,推倒了地球仪。
球体由玻璃制成,掉落的那一瞬,砸到了桌子边角,碎出一道裂痕。
魏文泽默不吭声。
他试图圆场:“苏乔上任不久,人脉广泛,手段高明……”
秦越发出一阵笑声,反讽道:“什么人脉和手段,能伸进咱们公司里?”
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恒夏与苏氏集团沆瀣一气,交往甚密。再分析魏文泽近来的表现,简云饭店对恒夏员工的优待,秦越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无法理智地思考。
但他仍旧保留一丝清醒,不断地催促秘书,尽快调查出真相。
没过几日,秦越就收到了匿名举报的邮件。
邮件的内容和魏文泽有关。
这些邮件并非捏造,全部发生在前两年,魏文泽窃取秦氏集团的消息,上报给了XV公司。
如今的XV处于穷途末流,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被Inflection公司收购。秦越以为,这都是他们XV活该。
他看完了邮件,怒火中烧,简直想杀人。
魏文泽擅长交际,精通于察言观色,他和秦越相处时,能让秦越悠然自得。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秦越对魏文泽的戒心,也没有对旁人那么高。
秦越思绪复杂,因此尚未想到——这些邮件证据和底价泄露,全是恒夏从中作梗的结果。
他把魏文泽叫到了办公室。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已经不适用于秦越。他面对着魏文泽,直呼其名,奔向主题:“关于这一次商业泄密,你能不能解释两句?”
你能不能解释两句?
解释什么呢。
没有做过的事情,实在想不出措辞。
魏文泽开诚布公道:“秦总,我在这个位置上,只想给公司效力……”
“得了,你这些话,吴永福会相信,我不信,”秦越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嗤嗤笑道,“所以吴永福在监狱里,而我处于秦氏大厦的顶层。”
他拉开窗帘,观赏远景。
秦越的背影笔挺,措辞却很曲折:“你还记得上一次,我派人去砸简云的饭店吗?警察找不到那帮混混,这件事情呢,就不了了之了。”
他站在五月的阳光里,周身明媚,话语晦涩:“你要是一个念旧的人,就别轻举妄动。七千万的单子,足够你坐牢了。谢平川不动手,我会亲自送你。”
最后一句话,算是撕破了脸。
按理来说,魏文泽应该忍耐。
他要镇定,诉苦,伏低做小,等待水落石出。
可他连日受到冷嘲热讽,早已积压了一股怨气——他虽然擅长阿谀奉承,却最憎恨捧高踩低——尤其被踩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魏文泽解释道:“秦总,我绝对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提过这次竞价的底线。”
秦越讪笑,忽然道:“你还有一个女儿吧?七岁还是八岁,小学二年级了?”
话音落后,室内一度沉寂。
偌大的落地窗外面,有不知名的鸟类飞过,半空落下一朵棉絮,便被那只鸟啄住,衔在嘴中,像是要带回去筑巢。
五月暮春,白云染尽了蓝天,晚霞又浸润了云朵。
魏文泽望向对面的高楼,还有更远处的天空,不以为然地笑了:“秦总,我的女儿呢,全名简真,是个天生的结巴,智力还有些障碍。我一直想把她送人。”
“送给谁,我这样的富人么?”秦越按下打火机,点起了一根烟,“那不是正中你的下怀?你不是很想过好日子么,你过不上,让简真过上了,你多开心啊。”
魏文泽笑得无奈:“秦总很了解我。”
秦越不予置评,下达最后通牒。
他道:“你在秦氏集团里,有没有别的同伙?你要是交代出来,我再宽容一次,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秦越说得诚恳,还拍了他的肩膀,提及一些陈年往事。
可惜魏文泽清楚地知道,无论他交代不交代,最终的下场都只有一个。稍有不慎,还会牵连简云和简真。
伴君如伴虎,其怒不可测。
他忽然怀念起很久以前,在一家小公司工作的日子——领导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