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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荫的静心呢?
孟平川抽出手,在吉旸肩上拍一下。
“日子还长,谁不知道摸着石头过河。”
“阿川,你不一样。”吉旸声音有点飘渺,像晚风吹落梨花,洁白的飘向垂在天际的虹,被艳丽的颜色所吞噬。
吉旸说,“你学会了爱人。”
一个人一旦学会爱另一个人,就像一片绿叶找到了它的经脉,无论风雨飘摇,夜色凄迷,只要顺延着生命线走,就一定不会往阴影里去。
孟平川会心一笑,“有人教会了我如何爱人。”
那个人叫程溪,她的名字一笔一划烙印在他心上。
吉旸从局子回来,不过三天,整个人却沉着了不少。
他不是没进过局子,但他从没以这样的方式进去过,“当归”这个代号已经在江湖漂泊十余年,也算是余路平一手栽培的,这人姓甚名谁已经无人知晓,但人人一听江北“当归”,便要胆寒三分。
当归的地盘是被余路平吞掉的。
这不奇怪,明面上看,余路平家底清白,甚至是平江颇负盛名,他跟知名企业家的套路如出一辙,白手起家,少年得志,如今满面春风扬言要做坚持实业兴邦,尽己所能回馈社会。
故而这些年,他赞助了一些贫困生,也捐助了一些公益机构。
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忌惮。
多深厚的背景才能让一个浸渍黑暗的人如此光明磊落?
又是何等杀伐决断的一个人,才会将当归纳入麾下。
如今要他一条命,也不过眨眼间的功夫。
吉旸和阿厉近来因孟平川打拳的事交往过密,当归被绑住双手抛进河里,当着孟平川的面,他无能为力,但所幸,警方及时赶到。
一看不是自杀,警方当即立案。
主管这件案子的人姓沈,以前经常下班后找孟平川练拳,老江湖了,工作三十余年,早就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择优被孟东南砸伤那事儿,也得亏了他帮忙。
严冬从湘城来办事时,也跟沈警官吃过一顿便饭,说起来,沈警官算是严冬的教官,排到孟平川头上,就隔了两代辈分了。
吉旸回来后,闭口不谈此事。
今日闲谈,孟平川心下一沉,不拘谨的问一句:“听说阿厉也被带走了?”
“嗯,人还没捞出来呢。”
榜单听得无趣,他听不懂当归的事,站起来拍拍屁股去找芙颖了。
吉旸突然声音一亮,“阿川,我不拿你当外人,今天我先把话撂在这,最近可能要出事了,我心里不安。”
“怎么说?”
“还不是阿厉这事给弄的,他让小弟把一个人给丢河里喂鱼了,被警察发现,阿厉是没抓个现行,但偏偏……”
吉旸往周围看一眼,凑到孟平川跟前,“但偏偏出了内鬼。”
“阿厉的小弟?”
“不知道,还没查到,但应该不是阿厉的小弟。”吉旸嘴里叼着烟,“听警局内部传来的消息,是有人拿手机把阿厉他们动手脚的画面给偷拍了,这才查到我们头上……”
孟平川蹙眉,“那人死了没?”
吉旸摇摇头,“没死,但重度昏迷了,到现在还没醒呢。”
孟平川信念熄灭,如果当归侥幸捡回一条命,那余路平一定吃不了兜着走。就算不至于全线崩盘,也会元气大伤。
如今当归生死未卜……
那他就不能轻易置身事外,余路平纵容当归拐卖幼童,致使程溪跟小棠生离数十年,陌路不识,于公于私,这事必须水落石出。
真相之所以是真相,就是无论它怎么蒙尘,都一定有揭开的那一天。
孟平川暗想,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留下找到证据。
一击即中,让余路平无处可逃。
看孟平川不说话,紧皱着眉头,吉旸宽慰说:“不过也没大事,我舅舅已经摆平了,阿厉过两天就放出来。”
孟平川心冷,“视频不要紧?”
“嗯,那东西拍的模糊不清,一看就是非/法拍摄,警方睁只眼闭只眼就给糊弄过去了,就是真拿到台面上来说,法律好像也不允许拿这个当证据。”
“也是。”孟平川附和。
“嗨,不是事儿,都过去了……”
吉旸腿有些酸了,站起来拍了下孟平川的肩膀,“我走了,最近没什么乐子。”
孟平川在原地静坐良久,他慢慢滤清这一切。
想要尽可能的寻找最为周全的方式,去打倒余路平,在如此密集、复杂的关系网中他要牵扯一拨人,也要排除一拨人。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难。
难就难在,世上安得双全法。
天黑沉了,六月的桃花水在梅雨的名头下叫嚣。
久旱逢甘霖,窗外花草簌簌作响,贪婪的冒着清白的浮汽。
他突然想起那夜,泛着腥苦的海水,虽没有让当归命丧,却给孟平川心头蒙上了一层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仰望天穹,不得不承认——
有些人他不需要只手遮天,只需要让你暗无天日就好。
——
孟平川找人少的时间去了医院一趟,先跟择优的主治医师讨论了一下角膜移植手术的细节,商量了个七七八八,这事基本算作敲定。
只要他顺利打完八进四的比赛,余路平答应当场结算。
加上之前的存款,小二十万是有了。
前期手术治疗的费用足够。
想到这,孟平川难得轻松地弯了下嘴角,等择优的眼睛恢复正常,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程溪坦白,这事,应当不再那么荆棘满心。
随后趁护士换班,孟平川又去了一趟加护病房。
当归如今生死未卜,因涉及到他这十几年的黑暗交易,他被全程监控,旁人想近身看望虚实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孟平川心里稍微松口气,好在沈警官是负责人。
按严冬对他的了解,大事化小,明哲保身的功夫一流,但为人到底正派,有他自己曲线救国的一套法子。
总之,作恶者是一定逃不掉的。
只不过偶尔要趋于满足弱者现实利益,沈警官做个和事老,说几句中听的话,两方协商,他一个人就能落到两边的好。
至于定罪量刑,说到底,也不是他能管的事儿。
见不到人,孟平川回家。
在巷子口路灯下老远就看见了程溪,她蹲在地上看蚂蚁军训,是不是拿地上捡的小石子圈个地盘,仔细观察儿时所学的“蚂蚁效应”,她往路灯柱子上推一下,铁的,日积月累的刮痕在灯下闪着银光。
“啧,看样子是咬不断了。”
孟平川眉目柔和,走过去拿脚踢踢她的屁股,“自言自语什么?”
程溪急着起身,人都差点没站稳,被孟平川扶住,她指了指地上的蚂蚁,兴奋道:“我走进自然呢,你看这些蚂蚁,虽然力量微小,但只要团结在一起,分工协作,它们是很有可能在明年春天,把这根柱子咬断的。”
程溪笑着抱住他的腰,“不,也有可能是很多年后,反正跟咱们人类一样嘛,可以制定一个五年计划、技术改革战略啥的。”
孟平川轻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是傻的吗?”
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话。
还偏偏让他觉得特可爱。
程溪拿鼻子蹭蹭他的脖子,“你老婆傻你很光荣哦?”
“谁老婆?”
“……不知道。”哎,失策了。
孟平川把她微微推开半步,亲了下她的耳垂,问:“你在这望眼欲穿等着老公回家?”
“……才不是。”
“那你在这做什么?”孟平川拿手指着她鼻子,“别扯什么畜/生世界。”
“……”
程溪憋了半天才想起地上的玻璃杯,献宝似的拿在手里,“看。”
“给我灌迷魂汤?”不用灌,本来就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不是,我在显摆呢,这是别的男人送我的水杯。”
“哦。”
“……你这什么反应?”
“没反应。”孟平川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煞有其事道:“夜深人静,我去剁了那个兔崽子。”
程溪扑哧笑出声,“别闹!是择优送的啦,里面的薄荷叶是我种的。”
说到择优,孟平川明显怔了一下。
这些天,他听到择优都会有些不自然,叫他小棠,或许他会更舒心。
程溪见他不说话,拿手捏他的鼻子,“怎么了?小朋友的醋你也吃啊?”
“没,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孟平川勾起嘴角,“忘了亲你。”
第41章 同类
孟平川嘴角一勾, “忘了亲你。”
程溪把他往外推一点,眼尾往边上扫,手指却继续戳在他硬邦邦的腹肌上,“……别闹,巷子口呢, 随时有人路过。”
孟平川舌根干燥, 低头揉捏她的后颈。
“再撩我就只能就地解决了……”
“你不会的。”
程溪轻轻仰头站在原地, 哄人似的亲了他一下, “我早就发现了,除了上次在篮球场失控,其他时候你是不会在公众场合对我做什么的。”
“这么自信?”
孟平川还是老样子,同程溪说话时眉梢带笑, 淡漠的气质挟裹在他周围, 却藏不住他眼里的烟火气, 那是一抹团圆的炉火色。
他把手伸进程溪的衣服下摆,做样子吓唬她,程溪却眼神笃定。
“我不是自信, 是信你。”
信你克己复礼,绝非感情凉薄、举动轻佻之人。
孟平川呼吸一滞。
程溪语气严肃下来,自从知道孟平川跟她一样喜欢看武侠, 两人便多了一些可以往深处聊的东西。
“这么说吧,古龙形容威震八方的六扇门,说这是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地方,我挺赞同的, 我认为的爱情也是这样。”
明知力量悬殊,在较量之中逐渐消灭个顶个聪明人,但她还是一腔孤勇,将孟平川视作信仰,闭口不谈谁付出更多、牺牲更多,只此一生,尽兴才好。
孟平川看向她,月白风清,金橘色的光映在她的耳畔。
轻笑一声,“我要是在读书的时候认识你,肯定不会喜欢你这样一本正经的小呆子,那会儿我喜欢楚留香,总幻想有朝一日能够左拥右抱,俏皮可爱或者知性温柔的最好。”
“才不是,你口是心非。”
孟平川对这个话题显然也很有谈下去的兴致。
他领着程溪往家走,拿手揉她的头发,“你就那么相信我?不怕我其实也是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种男人?”
程溪明显不信,“你要是当真像你说的这么潇洒、多情,那你应该喜欢韦小宝才是,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
“这二人有什么不同?不都是花心大萝卜?”
程溪进屋,没穿孟平川特意给她买的新拖鞋,偏要往他脚上一踩,“你明明知道的,还偏要问我。”
韦小宝是浪子,而楚留香不是。
他这一生,知己为红颜,友敌倾城,与“神蛛凌空,银丝渡虚”的黑蜘蛛齐名,轻功盖世,应了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香帅”好名头。
但程溪不觉。
在她心里,孟平川同楚留香一般,是进退有度、儒雅风流,纵是偷盗,也是盗亦有道,游侠一般的男人。
放中世纪看,应当是骑马守卫城堡的骑士,手执佩剑,腰别一支郁金香。
阿喀琉斯带领希腊联合远征军进攻以帕里斯及赫克托耳为首的特洛伊军,木马计上演,攻城略地,旷日持久。
只有这样的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