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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细细的搅着自己破锅里的一些玉米糊糊,队长当初跟他了,队里的机动粮只有一些玉米和红薯,要吃细粮只有去李明言那里换,只要有手艺就可以。
他才不稀罕去李家换呢,那肯定是用金子换来的粮食,本来就应该全部是他的,他得像个法子让那姑娘乖乖的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他。
几个小孩围着老盛,老盛开口驱赶这些小孩:“别在这儿看着了啊,我这儿没啥吃的,赶紧回家吃饭去吧。”
几个孩子中就有李明江,李明河两个混世魔王,他们才不稀罕玉米渣子吃呢,而且这老头做的就是一碗糊涂,看着真没有什么食欲。
他们是来找茬的。
任凭怎么说,孩子们就是不走,盛金柽看这些小孩没有抢他饭吃的意思,也就没有再驱赶。
他知道他的农场周围经常有这样的孩子,脸色是一脸的菜色,对于他在农场的生活竟然是一脸的向往,还问他怎么进去的,那些小孩子也想进来,就为了一口发黑的红薯干馍馍吃。
跟李家庄的孩子们比起来,那些孩子们才是真的跟流浪儿一样的。他在香港见过的流浪儿也至于如此衣不蔽体。
李家庄的孩子们甭管穿的整洁不整洁,衣服看起来就是一套的,应时应季。虽也有几个都是大肚细脖,却眼神明亮,能跑能跳,一看就是精力十足的样子,以熊孩子的不可控性,即便不会抢他的饭吃,他也时刻提防着,生怕小孩子会给他出个什么幺蛾子。
眼看着玉米糊糊已经散发出清香,冲破牛棚里混杂的气味,即便他收拾的再干净,牲口嘛,总还是有一股味道。
他陶醉的闻着这个玉米味儿,在李家庄的这段日子是他过得最轻松,也最体面的一段日子。
他用李队长送他的竹挖的勺子,将玉米糊糊盛到民窑通制大海碗里。
当然再盛饭之后,还是要去细细的洗一把手脸,再用毛差不多掉光,甚至里面的衬布都破烂的跟渔网一样的毛巾擦干净手脸。
不知为何,看着老盛吃饭也文质彬彬颇具仪式感的样子,引来孩子们一阵阵的发笑。
盛金柽摇头晃脑:“乡野愚民,隔壁挂在心上。”
然后就要去拿他的晚吃饭,这个时候饭凉的差不多,正好入口。
就在此时,一个异物突然飞进他盛满糊糊的碗中,溅了他满脸满身。
盛金柽呆住了,他看向祸事的源头,那群小孩笑嘻嘻的吐舌做鬼脸,完全不能理解他的痛苦。
还嘲笑他:“老盛老盛住牛棚,洗手洗脸讲卫生,嘭登一声,吃饭碗里掉个大粪饼!!哈哈哈哈!”
老盛简直无法压抑心中的悲凉,这是他干了老半天从队长那里换来的一口饭。就这么被毁了。
计谋得逞,李明江带着一群小孩子嬉笑着跑远了。
他一声令下:“今天先回家吃饭吧,明天我们在这里汇合!继续干!”
老黑有些犹豫:“要是老盛去俺家给俺娘告状咋办?”
李明江说:“你放心,老盛满嘴瞎话,乱说话,没人信他,只要我们自己死不承认,没事儿!回去吃饭!”
队长正背着手走过这一群猴儿一样的孩子,听了半截话,问道:“啥死不承认?!”
没有人回答他,孩子们已经一哄而散,还能看到飞在空中甩出来的泥点子。
队长摇摇头,去找老盛谈话去了。
第89章
队长沉思着走到牲口棚,犹豫着该怎么和老盛说话,这些天他也看出来这人是有点墨水的,自尊心强,穷讲究,就是有一点,话太多了,还喜欢传人家的八卦。
正犹豫着筹措语言呢,一个沾着玉米糊糊的粪饼子“啪叽”一下飞到他的脚边。
………
怎么这么会糟蹋东西呢?这个老盛会不会过日子??
“一群熊孩子!!招你们惹你们了我?!这么糟蹋粮食等到没吃的时候看你们咋办,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还好扔的是干饼子,没泡化在粥里…”
然后队长就看见,老盛把那明显是粘在那啥上面的的玉米糊糊搅巴搅巴,又喝了下去!QAQ
队长开始真正的反思是不是队里对他不够好了。
但是转念一想,二十年头里,有人筛牛粪里的豆子吃,就那年干旱的时候,人没有啥吃的,但是地主家的牲口有吃的啊,没啥吃食的人,就去捡粪。
想通了这一点,队长难看的脸色好看了一点,过了没多久的好日子,怎么这就忘本了。这才是常态。
待老盛喝完了稠糊糊,李队长才说道:“老盛啊,吃饭呢?”
盛金柽抬起头,他如今有一个怪癖,吃饭太忘我。
一吃起来,就忘了周围的一切。
碗里扒干净了,队长出声提醒才看到还有一个人,他也连忙客气的招呼道:“队长吃了没,要不在这儿吃点。”
李队长连连摆手。
盛金柽讪笑一下,他不过是白客气,就算是在这里吃,他也没有什么吃的好招待的。
于是便问队长来这里有什么事情,是不是有啥事要交代。
队长能有啥事儿,还不是队里那点儿事儿。
队长说道:“我听说队里传的谣言跟你有点关系,祸从口出啊,无凭无据的,你这样太得罪人了,虽然你干活表现还行,可是这样搅事精俺庄上可容不下。”
盛金柽态度良好,立刻说自己不信谣也不传谣,一定严格要求自己,绝对不会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
队长哪里见过这阵仗,他说了几句这家伙有一骨碌的话在等着他呢。
还说的句句恳切,字字在理,队长颇有成就感的回去了,觉得自己教育有方。
……
李明江和李明河两兄弟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家了。
陈梅还为他们的归家狠狠的诧异了一番:“咋舍得恁早就回来了?今儿没叫我端着饭碗满庄子的找你们,还怪听话的,你们不会闯祸了吧?”
小哥俩对视一眼,连忙否认,还说外边都是泥巴,没啥好玩的。
一个殷勤的抢在灶前烧火,另一个连忙端碗又端盘的。
陈梅纳闷的瞅了他们俩一眼,也没空同熊孩子计较。
跟儿媳妇继续说道:“你大娘想找你帮忙,问你要多少,你就砍半给她,她说话估摸着有一半的虚头。”
“还有说咱家有金子的事儿,我看就是从老盛那儿传出来的,天天他嘴里故事多,跟说瞎话似的张嘴就来,谁谁死坟里了,谁谁挖到金马车一家子都搬到城里去了,也难怪大家都听他的话,把咱家的事儿传的越来越离谱,要是瘦猴来了就好了。”
李明江听到母亲陈梅的话,越发觉得自己做的事情真是太正确了,偷偷地得意一笑。跟母亲还有大嫂说:“我带人打他一顿,叫他还敢乱说!”
然后头顶挨了一板栗,“你能耐的很,咋不上山去当山大王去!”
待李明江不瞎掺和了,陈梅才说道:“也没几个信的,多的是想投机取巧的,那个老盛要是再乱传,我就给他一顿好骂,叫他再乱放屁,你放心好了哈。”
李明言放心的很,一个老盛能在李家庄掀起什么风浪?现在她的名声地位都在这里,老盛再说这些也不过是给她的名声再添一把火而已。
有奶便是娘,这年头是有粮食便是祖宗。
老盛妄想破坏她在李家庄的形象,那是不可能的。
吃过饭,小妹说头发痒,非要缠着李明言让给她篦头发。
陈梅忍不住道:“白天梳头光溜溜,黑里梳头鬼来揪。”
小妹捂住头发当做没有听见,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世界上并没有鬼,晚上梳头之后还会乱完全是因为睡觉睡的。她可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还能让娘这个样子哄骗。
李明言给越长越大的小机灵鬼梳头,陈梅在一旁用剩下的米袋子做衣服,这种袋子柔韧又结识,实在是做活的最好工服,棉布织着困难不说,在山野之间干活儿的时候,总是保不齐被什么刺一下挂一下。
而这种布做的衣服就没有这种困扰,结实的很。
李明言边听着娘满足的说家里的衣服都够穿了,就是这布染不上色,着色不深,怎么看怎么鲜亮,一点都不耐脏。
给小妹篦了一下头发,然后扎成小揪揪。
家里如此的温馨,她一定会尽全力守护着一家人。
天擦黑时,李明言才从老家得以脱身,因为小妹见大嫂今日好说话,居然还让让她陪着睡觉。
好不容易哄睡了小妹,夫妻两个才踏上回家的路。
对于老盛,李明言不是没有办法,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他赶出去。
不过李明言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把这人送进牢里,现在做的太绝也不是太好,良心上过不去。
让老盛自己心里有点数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生产队养牲口的地方。
隐隐约约一个身影正在牛棚外头抽烟,烟头明明灭灭。
走进了一看,正是老盛正在用来喂牲口的豆叶那里,两只手搓啊搓的,明显是在收集烟叶。
用这个东西来抽烟,也是很凄惨了。
盛金柽当然看到了李明言,他觉得就算是她化成灰,他也能一眼认得他。
这些天他的活动都是背着李明言的,现在跟正主儿对上,他也觉得有点没脸。本来一只脚已经踏出去,准备避过这两人,但是转念一想,这女孩可是害他到这步天地的罪魁祸首!!
脚步顿时顿住,不是他没理,他为啥要避!
硬着头皮在这里站着,他何曾抽过豆叶这种东西,但是半年的牢狱生活,让他变得一点都不挑剔,有什么东西在嘴边叼着,也是个安慰。
离近了看,这个李明言的眼光倒是挺好的,选的男人一表人才,还是公社的小民警,好歹一只脚踏出了泥巴地,用本地人的话说,就是吃上了商品粮。
正在心里感慨两夫妻,如果不是那是事,他倒是能承认,两位在这个小公社,也算是人中龙凤。
然后两位人中龙凤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老盛拔腿就走,他一个老头子硬碰硬可对不上,不值当。
然后就见李明言笑眯眯的:“老盛,他们都这么叫你,我也这么叫你吧,我觉得我们得好好的聊一聊,你说呢?”
盛金柽将脑袋一扭,鼻孔里哼出一声:“我觉得没啥好说的,你等着瞧吧。”
“我看你也是个文化人,怎么跟乡野泼妇似的,乱毁人名声呢?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想要什么也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办成,何必弄到现在两败俱伤的局面呢。”李明言颇为诚恳的说道,她真的是这么想的,金子还给他是不可能了,或许她可以给老盛更具有价值,于现在更有益处的东西。
盛金柽的脚步顿住,像是犹豫了些许,然后更加坚定的说:“我就想要我的金子,别的什么东西都免谈。那些也不是流言,至少有一部分事实,你也没有办法狡辩。看你说话,也是上过学,懂道理的人,应该知道流言猛于虎的道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现在还有人维护你,等到下一个流言四起,你觉得还有人维护你吗?”
“砰”“砰”两声。
李明言没有来得及阻止,老盛就已经倒向了豆杆垛。
总算能够好好说话了,李明言观察着牛棚里的居住环境,用青石板搭了一个临时的小桌子,上面放着竹子做的杯子,还有一副碗筷。
老盛捂着眼睛坐在稻草铺就的床上,默然不语。
李明言看了一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