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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雨是愣住,而且以她的年纪和身份不好乱开玩笑;其实此时三个人中,原本那个最适合此时出言插科打诨一下的人是小汪。
可是小汪今天却也没笑出来——他只是悄然凝望着丁雨,而丁雨的目光,一直只落在月慕白身上。
倒是老范是真心地高兴,看着月明楼跟兰溪牵着的手,便笑得合不拢嘴。有年纪的人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搓着手望着他们笑,讷讷地重复,“好啊,太好了……”
听老范这么一说,兰溪就更是羞到无地自容,赶紧想将手从月明楼的手里抽回来,却被月明楼给死死扯住;仿佛为了绝了她想逃跑的念头,还将手指都穿进她指间去,十指紧紧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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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楼与兰溪上了老范的车,小汪迟疑了下,还是钻到了那辆车的副驾驶去。丁雨跟月慕白上了月慕白的车。
与月慕白并肩坐着,丁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幸亏今天是带了两台车来,否则还真是要免不掉尴尬了。
今天是个响晴的好天气,道路两边的树影婆娑落下,错落地筛进车窗来,照得月慕白的面颊一明一暗。丁雨知道一直这么沉默着总不是事儿,便轻咳了声说,“月总,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累了吧?不然我先送您回去休息,公司的事情明早再处理也不迟。”
“没事。”月慕白淡淡答。
丁雨怒里想说一点让他安心的话,“月总不必担心。董事会这边,基本的意向已经不会出错:总裁这边毕竟还背着行贿的负面消息,董事们也担心如果继续由他来主事的话,会影响到公司的商誉……所以月总,这一局的结局已经没有悬念。”
“丁雨,这些年辛苦你了。”月慕白终于转过头来,定睛望丁雨,“这几年我以退为进,让外界都以为我是闲云野鹤……公司内部的事物,多亏有你及时的通报,与谨慎的盯着。”
丁雨笑了。几年来的努力,终于换得他一声感谢。对她而言,却已经足够。
丁雨摇头,“月总您千万别这么说。如果没有您和荆南,我丁雨现在可能还打拼在社会底层。我时常看着我们小区外头那些小商贩,如果当初没有你们的帮忙让我进入月集团的话,也许那其中的某个小店每天从早忙到晚的中年女子,就是我。”
月慕白倒是摇头,“其实就算丁雨你是当个体商贩,你也能做得很出色。”
丁雨却笑着摇头,“也许经济收入上也不少吧,但是却要从早忙到晚,就会顾不上自己的孩子。我不是怕自己辛苦,我是怕小哲会因为我而丢脸。月总你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都已经被家长灌输进许多的功利心思,他同学的家长是炸油条的,收入其实比我还要好,可是却有其他同学嫌弃她,说她身上一闻就都是油腥味儿……那孩子哭着回家去,说再也不要上学了。”
人心世态,也许不能单纯用一个“对”或者“错”来界定,但是大人世界里的这些东西却要一个稚龄的孩子来背负,的确太过沉重。月慕白听着便紧抿唇角,面上藏不住痛苦的表情。
他是想到了小哲。
每一个孩子来到这世间都应该是同样幸福的,不该有孩子要为长辈们犯的错来背负一世的痛楚。
“丁雨,小哲他……”月慕白挣扎。
“你放心。”丁雨垂眸轻笑,“他就是我的孩子,我亲生的。我绝不会让任何人轻慢他,我会拼了我的命去保护他。我会尽我所能给他一切最好的。”
月慕白转头来望她,“那你自己呢?岂能让你耽误了自己的青春?”丁雨又笑,“月总不必过虑。这都是什么时代了,独身妈妈带着孩子不结婚,原本就是女强人们在世人眼中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不会苦着我自己,该有的感情我也不会拒绝。月总你放心,以我的年纪与阅历,我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对我和孩子都好。”
这些年她小心翼翼保护着小哲,唯一的坚持是要让小哲姓月——月明哲,这个名字是月慕白亲自给取的,她很喜欢。明哲,明智而能洞察事理,希望小哲长大后能成为明智睿哲的人;可是同时明哲也是明哲保身,希望孩子能够在身世的纷纭里,能保全下来,不要被长辈的恩怨所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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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瑞典飞回国,十个小时的飞行,回到公司后早已是人去楼空。大家都下班回家去了,兰溪只是将带回来的公事简单向丁雨汇报了下,按着公司的规定走完了相关的程序。丁雨便含笑点头,“兰溪辛苦了,下班吧。”
月明楼那边,是月老爷子亲自打电话来,让月明楼和月慕白都必须回大宅去吃饭。兰溪便没让月明楼送,独自走向公车站去。
这个时间下班,想要看不见尹若的紫菜包饭店是不可能的。兰溪隔着马路遥望那间主色调为橘黄色的小店,看着门口温暖而精致的灯光,想着门内那精致的人儿,努力漠视内心一直涌动着的不安。
从在瑞典见着月明楼,他一直没有主动提及,究竟是怎么能顺利重获自由的。
他不提,她也便没有问。
他是那样聪明的人,他不会不知道她会担心这个,想要知道这个原因,所以他不会是忘记了而没说起;他故意没说,只是因为或许现在还不宜向她说起,或者是——或者是那个原因是她不想知道的。
商业街的人影串流来去,兰溪立在马路牙子上,烦躁地想要抽烟。
包包里的电话倒是先响起来。抓起电话来一看,兰溪就笑了——真是想到谁就来谁,都不用她自己做决定,人家那头都主动来电话了。
是尹若。
兰溪按下接听键,尹若温柔的嗓音便软软传来,“兰溪你回来了,累了吧?晚上好好睡一觉哦,明天来我店里,我给你做好吃的。”
兰溪就笑了,“我刚下飞机没多久啊,你就知道啦。消息真灵通啊。”
尹若便柔柔地笑,“我知道啊,还知道你们都回了公司。小天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今晚上他们家老太爷发话,叫他和五叔都必须回老宅去吃饭……”
兰溪笑得合不拢嘴,于是街上鼓荡的风都吹进来,让她有些被灌得慌,灌得她不吐不快,“尹若,你是说是总裁打电话告诉你这一切。因为他要回老宅去吃饭,所以今晚才没时间来看你,对吧?”
尹若羞涩地笑,却不答话。
兰溪站在风里闭了闭眼睛,“尹若我就在你店外不远,我都看见了你店门口站着的那两个门神。有那么两个门神把门,我真的没想到原来你还能心情好到在电话里跟我笑……尹若,究竟是那两个门神没什么威胁力,还是你现在真的已经勇敢到能独自面对那样的人了?”
兰溪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她不想听尹若的惊慌失措,或者是什么卖力的解释。作为杜钰洲的女儿,她一见门口站的那两个门神就知道尹若又是惹上了什么事儿——这样登门要债,真的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手段。
可是她还能那么淡定地在电话里跟她微笑——这个尹若,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尹若。不再需要她的保护,甚至已经懂得怎么反身过来刺伤她。
她不想再听她的声音,越是温柔,听起来反倒越是刺耳。
原本还想找她爹,看能不能通通门路,帮她将那两个门神给弄走呢;可是现在她看倒是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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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家大宅,倒是一团圆融气象。
也许是在月老爷子的弹压之下,也或者是月慕白与月明楼都不想让二老看出什么来,于是两人倒是格外亲近些。
“这还差不多。”月中天老爷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尝了一口郑明娥舀过来的鱼翅羹。鱼翅羹熬得火候极佳,入口而化却筋骨仍在,适合他这样的身子骨来消化,却又不失嚼头。
月中天老爷子点了点头,指着一对儿孙,“做人、做生意跟做菜一样,火候是最重要的。欲速不达,可是过犹不及,总归该不温不火,耐着心思才好。”
月慕白和月明楼各自听得心下暗惊。老爷子这话说得明白,足证尽管老爷子极少再插手公司的事物,可是老爷子实际上却是全都门儿清。
“你们都累了,吃完了就都早点上楼去歇着。”郑明娥赶紧抢话过来,目光轻轻从月慕白面上掠过,“明早上,还得向董事会做报告。”
月慕白亲自扶着父亲上楼去,月明楼坐在大厅里瞄着郑明娥笑。
郑明娥皱眉,“你怎么还不休息去?明早不用上班了么?”
月明楼摇头晃脑地乐,“祖母大人,其实我明早上还去不去上班,还重要么?我相信,祖母大人怕是早跟董事会那帮老东西都安排好了吧?我明天上班还能去改变什么?我这个总裁,还不是万事都要听董事会的?”
郑明娥目光寒了寒,“是么?你还记着你这个总裁是要听从董事会认命的,那就好。不要真的以为自己是总裁了,就是公司的皇帝了。公司是月家的不错,却未必就是你月明楼一个人的。”
月明楼毫不意外地笑,“奶奶,我明白您的心情。可能一看见我这张脸,就让您烦躁吧?我长得像我妈,而您恨我妈恨到了骨头里,所以从小到大您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郑明娥转眸来望他,“这又怎么样?我讨厌你妈,是整个家族都知道的事。你妈是个什么女人,除了你自己和你爸不肯信之外,整个家族有谁看不明白?”
郑明娥冷冷抬起下颌,“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你以为是白说的么!你妈当初勾着你爸,让你爸不惜要跟整个家族闹翻也要娶她!为了你妈那个女人,向来孝顺的你爸竟然指着鼻子骂我这个生身母亲,更是要扬言为了娶她而不惜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便是那一骂,让郑明娥彻底对长子寒了心。十月怀胎,为他殚精竭虑的那些心,都是白费了。从长子迎娶了温玉颜进门的那一刻,他便已经不再是她的儿子。
听郑明娥这样骂他的母亲,月明楼垂首握紧了拳,“行,我没想过要改变您老对我妈的看法。我只要求一件事:把我妈的遗物都还给我。”
月明楼抬眸冷冷盯着郑明娥,“既然您那么恨她,又何必要收着她的遗物?我是我妈唯一的儿子,她的东西理应放在我这儿!”
“你妈的东西?”
郑明娥就笑了,目光冷冷绕着月明楼转了两圈,“她自从嫁进月家来,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件不是月家的,怎么就成了她自己的了呢?”
“她自己的东西,倒也是有两件。那两箱子的戏服,还有玻璃珠子塑料片子粘的廉价头面罢了。你稀罕要,我还没地方放呢。早就扔掉了,我们月家没的要那些廉价的东西!”
“你!”月明楼气得耸身而起。却还是忍着,怕声音太大了影响到祖父,“好,我都依你。可是至少,我妈的遗物你不能随便处置。上回你送给陈璐的那翡翠手镯,就是我妈的遗物!”
当年爸妈的车被他撞下山崖,当他发疯了一般奔下去的时候,妈已经……妈手上原本有一对那样的翡翠手镯,另一只摔碎了,却侥幸还剩下这一只完整的。
妈身后留下的首饰不少,可是这一对翡翠手镯的意义却是其他任何首饰都不能代替的。却没想到,郑明娥竟然自作主张将那只唯一完好的送出来给陈璐。
“我又做错了什么?”郑明娥冷笑,“是你自己说要与陈璐订婚,是你自己费心费力安排下那么场生日会——你又事先不与我说明白是在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