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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露露跟你说的吧?”常安问。
我点头,“温欣陪你喝酒的时候,说过些什么吗?”
“忘了。”
“一点都不记得?”
常安笑了,嘴角划开的弧度在清俊的脸上格外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头晕,我看着他,总觉得很不真实。
他不笑的时候看着像三十来岁,笑起来看着只有二十六七。
“小姐的话说了也不能信,既然不能信,干嘛要记啊?”常安抬起手腕看表,“我得过安检了。”
我急得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抓住他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常安眉心倏地聚拢,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厌恶。
他稍微使力就甩开了我的手,用眼神给了我一个警告,加快脚步。
我追上去,“你再想想,好好想想!总不可能一句也不记得吧?”
他已经很不耐烦了,越走越快,“想起来再跟你说。”
他腿长,没多久就跟我拉开很远距离。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冲他那个方向喊,“麻烦你好好想想,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他没回头,不知道听见没有。
我用他手机号搜到了他微信,请求添加好友。
心急如焚等了两天,终于通过验证。
这两天我给他打过很多次电话,他一个没接,还把我拉黑了。
微信刚弹出通过验证的消息,手机铃声响起来。
本地陌生号码。
“孩子要跟你讲话。”听筒里传来没有温度的声音。
接着,我听见小宇兴高采烈说:“妈妈,我们今天要去游乐园玩儿!”
一听儿子声音,我就受不了了,眼泪跟着往下淌,声音却是笑的,“今天去玩?不去幼儿园了呀?”
“孟叔叔给我请假了,他说幼儿园什么时候都能去,趁我还小,得抓紧时间玩儿。”
什么逻辑。我觉得孟泽成完全是按他爹教育他的路子来教育小宇。
事实上,他们孟家那套规矩完全不能称之为“教育”。
听我爸说过,孟泽成他爹从小就教育他,赌场无父子,然后再教他打二人麻将,最后成功地把他所有压岁钱赢光。
孟泽成十八岁那年,他爹送给他一个锦盒,据说是地摊上花一块五买的。
十八岁的孟泽成怀着激动与感恩的心,收下了这份来自父亲的成年礼物。
打开锦盒,看见一张泛黄的信纸。
信纸上,写着父亲凝聚了半辈子经验智慧与人生哲学的十六字箴言——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18。不知道谁绿了谁
“妈妈,我们马上过来接你。”小宇说。
“你们?”
“嗯,我跟孟叔叔。”
我很想儿子,可我一点也不想看见孟泽成。
这几天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而我每次做的噩梦,无一例外,都跟孟泽成有关。
他那双又大又长,眼角微垂的漂亮眼睛,总是在梦里,搅得我不得安生。
梦里面,那双眼睛告诉我,它们的主人有多恨我。
可它们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
只是时时刻刻盯着我。
投放出来的目光,无论温柔还是暴烈,平静还是动荡,慈悲还是残忍,总会掺杂着或浓或淡的恨。
我找了个借口,“妈妈身体不舒服,等你从游乐园回来,妈妈陪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其实我烧早退了,感冒也好了。
我让小宇把手机拿给孟泽成。
“你带他去玩吧,玩完我们一起吃——”
话没说完,孟泽成就把电话挂了。
我下楼买烟。
温欣那半包烟早抽完了。
还是买温欣爱抽的牌子,茶花。
我只见过她抽这个牌子。
茶花的烟盒上,印了一句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我想温欣肯定觉得,这句诗很美。
一次性买了两条,一百八。
这个月订阅不理想,稿费发得少,但还是够买烟和维持温饱。
三楼右边那户人家门开了,我停下脚步,看着拎个垃圾袋准备出门的年轻男孩。
他今天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清清爽爽的白T灰马裤,头发半长不短微卷着,顶上那一小撮扎了起来。
现在年轻小男孩好像很喜欢扎这种苹果头。
在我见过扎这种发型的男人里,他是唯一一个好看又不娘的。
“倒垃圾啊?”我问。
门大敞开,屋里飘来一阵回锅肉香。
“嗯。”
男孩正要关门,我忙说:“那天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演了出戏,还耽误你刷牙。”
想起他含着一大口牙膏沫吞又不能吞,吐又没地吐的样子,挺愧疚。
“没事。”
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冷淡气质。
“真挺不好意思的。那天你帮我演戏,今天我帮你倒垃圾。”我伸过手去。
他楞一下,眨了眨眼,把垃圾袋交给我,脸上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倒完垃圾回来,他家的门还敞着,我以为他忘关了,帮忙带一把。
他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见我在关门,说:“门是给你留的,进来吧。”
我想离开,却挪不动脚。
好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了。
回锅肉和糖醋排骨的香味冲破了我的心理防线。
“你自己做菜啊?”我站在门口,目光越过他,看着小圆桌上的两菜一汤。
他点头,“进来吃吧,我饿了。”
闻着这些食物的香气,难以置信,这个俊秀青涩的男孩,竟然把菜炒出了妈妈的味道。
我走进去,刚要关门,听见背后有人说话。
“怪不得不想陪儿子玩儿呢,原来要陪小狼狗啊。”
转身,就看见孟泽成那张阴郁的脸。
我没理会,走到小圆桌旁,拉椅子坐下。
“对不住了小兄弟,也不知道咱俩谁绿了谁,反正这女人前几天还在我床上嗯嗯啊啊呢。”
孟泽成说这话的时候,笑腔很浓。
我紧紧绷着身体,没脸回头。
几秒过后,男孩也带着很浓的笑腔,“绿色好啊,我就喜欢绿,好几把炫酷。”
说完,他砰地关上门。
19。凭什么不让我见儿子
外面没了动静。
男孩走过来,端起碗,“吃啊,等什么。”
我也端起碗,闷头吃起来。
谁也没提刚才的事。
本以为胃口都被孟泽成倒没了,结果一块糖醋排骨入口,味蕾瞬间被打开。
甜得刚好,酸得刚好。
“你叫什么啊?”我对他姓名不感兴趣,这么问纯属没话找话。
“裴永俊。”
“裴勇俊?”
“永远的永。”
说到名字,他表情不再冷淡,话匣子打开了。
他说以前学校篮球队打比赛,他妈每次都跑去拉个横幅,红底白字——永俊永俊,永远英俊!
还花钱雇一帮中小学生,有组织有纪律地在观众席上为他加油助威——永俊勇敢飞,俊杰永相随!
他还讲了很多,我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碗里的饭吃完,他擦擦嘴,问我:“你叫什么?”
“温凡。”
我收拾碗筷洗碗的时候,他搬了把椅子进厨房,站上面修抽油烟机,冷不丁说:“你前男友嘴真贱。”
愣了一秒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前男友指谁。
我没否认。
跟前男友生个孩子,总比跟什么关系也没有的男人生个孩子,听起来要光彩那么一点。
从裴永俊家出来,我给孟泽成打电话,总是无法接通。
意识到他把我号码拉黑,当天晚上,我找到他郊外那个别墅。
保镖拦住我,说孟先生不见客。
我说我不见孟先生,我来看我儿子。
保镖说孟先生吩咐过,小孟先生也不见客。
这些天我抽烟喝酒都学会了,胆子也大不少。
我给我妈打电话,让她最近去我姑家躲躲,没事别出门,出门跟着人。
我妈问我是不是借高利贷了,债主在我这讨不到钱,跑广新找她追债。
我说不是,我惹上傻逼土大款了,扬言要收拾我全家。
电话那边沉默一阵。
我妈嘴巴叨逼叨大半辈子,能让她沉默的事情屈指可数。
所以她难能可贵的沉默,反而让我揪心。
正当我犹豫还要不要冒那个险时,我妈说话了。
“凡凡,你真的长大了。”
“嗯?”
“你敢骂人家是傻逼了。”
“……”
我想起来,每年七月半,我妈给我外公外婆烧纸,都会求他们保佑我,千万别再这么怂。
我说反正你这段时间千万小心就是了。
挂断电话,回到别墅铁门前,我扯着嗓子喊:“小宇!小宇!妈妈想你!妈妈好想你!”
保镖立马让我禁声。
我心一横,学着我妈以前撒泼耍横那套,往地上一躺,鬼哭狼嚎,“孟泽成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儿子!你生他养他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儿子!!!”
不得不佩服我妈强大的遗传基因,让我人生中头一次撒泼,就能撒得像模像样。
保镖拿我没办法。
他们知道我跟孟泽成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不敢把我怎么样,就打电话请示孟泽成。
几分钟后,一辆车开过来,保镖从车里拿出麻绳。
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手脚就被绑住了。
他们往我嘴里塞块布,把我抬进车里。
20。小狼狗好玩么
车开上一条陌生的路。
我知道把我绑走是孟泽成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的两个人架着我,走进一间破旧厂房。
厂房不算大,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其破败。
带我来的那两个人找出一把椅子,抱我坐上去,三两下把我的手反绑在椅背上,又把我双脚绑在椅子腿上。
外面传来犬吠声。
过了一会,犬吠声变得杂乱起来。
肯定不止一条狗。
厂房门从外面打开,有辆拖车停在门口。
拖车上,放着一些中等大小的铁笼。
每个铁笼里,都有只小狼狗。
它们竖着耳朵冲我叫唤,声音听起来不算凶恶,但很聒噪,叫声此起彼伏,这只安静了,那只又开始叫,没个消停。
拖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我之前背在身上的挎包。
他走到我身边,从我包里找出手机,屏幕对着我,放到我眼前。
短信页面。
“小狼狗好玩么?”
发件人,孟泽成。
我想起白天他在裴永俊家门外,管裴永俊叫“小狼狗”。
“小狼狗”这个词儿,通常指被年纪较大的女人包。养,靠女人吃饭或者上位的年轻男人。
大概只有孟泽成才想得出这么清奇的报复方式了。
在十二条小狼狗的陪伴下,我度过了终生难忘的一。夜。
晨曦从墙上残破的窗户透进。
厂房门打开,小狼狗挨个被拎出去。
我看着它们被放回拖车,拖车开走后,孟泽成走进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