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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爷爷看见了,二话不说把我抱下了楼,走了好几条街,逛了好些个商店,最后才在商场里买到了那种娃娃。那是进口的芭比,很贵,爷爷从来没给自己买过超过一百块钱的衣服,却为了我花了好几百块钱,后来我才听妈妈说,爷爷之后的半个月都没舍得吃点好菜。”
这些都是繁琐的小事情,也许每个人都经历过,这样的爱并不一定来自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可能是别的人。
而事实上我们每一个人都经历过同样的被溺爱的时光,当我们还是稚气孩童,总会有一些人毫无保留地为我们无私付出,而即便长大之后,当我们明白了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也同样因为它们发生在自己身上而视之为最独一无二的快验。
舒晴低低地笑起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题大做?这些事情很平常,你小时候也一样经历过,就我还在这儿长篇大论地碎碎念。”
顾之想了想,“有的事情之所以弥足可贵,并不是因为它们多么轰轰烈烈,而是因为在经历它们的时候,我们的心情平静又温柔。”
在这个物欲横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利益驱使着逐渐趋于冷漠趋于公式化的世界里,最需要的真的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只会发生在小说和偶像剧里的情节,而是这样一颗平和温暖的心,和这样默默关心爱护我们的人。
谁都没有再说话,电话两头都沉默了。
顾之坐在沙发上,早已经把笔记本放在了茶几上,此刻电脑已经自动休眠了,屏幕也暗下去。而舒晴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心里却被很多无形的东西充斥着。
她曾经读过泰戈尔的一句诗:
顾之的话让她无端想起这样一句话,心头缱绻着满满的暖意。
她低低地说:“不然,挂电话了?你今天来回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
“没事,我不困。”他猜她其实很不希望他挂电话,所以轻轻地笑了,“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再挂。”
“这样浪费电话费真的好吗?”
“我乐意。”
“真浪费,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居家男人。”舒晴嘀咕。
那头的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舒晴,你还没嫁进门呢,这么快就开始管起我的存折了?”
舒晴的脸唰的一下火了,不再说话。
这一夜,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顾之才放下了酸痛的手,挂断电话。
窗外是一片明亮的夜景,车灯华彩不断,心头却平静又安稳。
他竟然不知道一向追求高效率的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刻,只是听着对方逐渐入睡的呼吸声,都会觉得平和又美好。
半晌,他摇头笑起来,顾之啊顾之,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知道吗,从前有一群读者总爱潜水,后来她们的男朋友都潜水了。顾老师已经开始挥舞内裤求留言了。
第48章
周五下午;顾之四点半至六点的时候有一堂大课;课间十分钟坐在教师休息室里;目光瞥向窗外 新芽的柳树。
系主任也刚下课;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顾之的侧脸;唇角轻抿地叫了声:“顾老师也在啊?”
沙发上的男人回过头来;礼貌地一笑;“何主任。”
然后便没了多余的话语。
何琳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边把手里的包放在身侧;一边说:“最近怎么没见顾老师骑赛摩来了?”
“冬夏一般不骑,要么太冷,要么太热。”
“骑摩托也方便,汽车限号的时候至少不用挤公交;校园里也多一道风景线。”
顾之没说话,唇角划开了一抹笑意,何琳顿时被惊艳了一小下。
外国语学院女老师居多,男老师简直凤毛麟角,而谁都知道法语专业的顾老师更是凤毛麟角中的首屈一指。
虽然何琳和顾之一直都是一个办公室的,但顾之除了上课之前会去办公室拿点必要的教材,或者开会的时候会去办公室坐一坐,其余时间很少留在学校,再加上他表面上看似温和礼貌,但客气里带着疏离,神秘又矜贵,很有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何琳年纪轻轻就力压那些资历比她老上好些的老师们当上了法语专业系主任,自然在为人处事方面有一套,而只有顾之始终给人一种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感觉,哪怕他在对你笑,你也总觉得那只是礼貌使然,并非发自真心。
何琳说:“今天也是开车来的?”
顾之点头。
“我的车今天限号,所以早上是坐公交来的,不知道等会儿下课以后,顾老师方便载我一程吗?”
以前顾之也不是没载过她,他住二环路,她住新城区,也不过是多开十来分钟就到了。
然后这回顾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事,不顺路。”
何琳表示理解,打趣道:“是我要搭顺风车,我都没不好意思,你干嘛不好意思?”
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顾之很快拿起了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棵柳树,低低地喂了一声。
何琳看着他的背影,估计得有一米八,身材挺拔修长,穿着简单的素色白T恤和深蓝色休闲裤,普普通通的衣服也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顾之很认真地听对方说话,片刻之后又说:“六点下课,然后就直接开车去找你。”
声音很低很轻,稳稳的,却隐约带着点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轻快愉悦。
“放心,饿着肚子的,连午饭都省了,就等着晚饭你请客。”他一手随意地插在长裤口袋里,一手持着手机,“好不容易你请客,不吃够本太不划算。”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饱含笑意地说:“饿着肚子开车来找你,你就打算请我吃一顿自助火锅?……不嫌弃,怎么敢嫌弃?好了,还有半节课,你先回去照顾爷爷,我大概七点的时候会到。”
最后一句话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别硬撑。”
挂断电话,他转过身来正对上何琳探寻的目光,何琳问他:“女朋友?”
他笑了笑,没说话,恰好上课铃十分巧合地响了。
何琳比他晚一步离开教师休息室,回想着刚才顾之从窗前转过身来的瞬间,面上那种还未消失的浅浅笑意,忽然有些失神。
他应该是没有女朋友的吧?
……女老师们聊天的时候常常提起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情报声称他一直单身,摸不清到底是眼光太高宁缺毋滥还是别有隐情。
何琳忽然有点惊悚,听刚才那语气,莫非是……男朋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惜了,她不无遗憾地叹口气。
*
关于顾之会来Z市这件事,舒晴对谁都没有提过。
像舒慧颖这种强势又保守的人,舒晴表示师生恋这三个字在她面前压根提都不敢提,以前高中的时候买过一本师生恋的言情小说,被她妈翻了翻,义正言辞地把她从书房拎到客厅前教育了一顿。
“小小年纪不学好,看什么师生恋?这种言情小说都不可信,老师是你的长辈,哪里是你胡思乱想的对象?书我收了,你给我好好学习,别一天到晚尽想些有的没的。”这是舒慧颖的原话。
从那以后,舒晴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师生恋三个字,更别说如今和顾之发展出来的这段“禁忌爱情故事”。
爷爷在周四晚上醒了过来,身体很虚弱,连坐起来都得靠人扶着,和舒晴印象里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完全不同了。
他醒过来之后,看见坐在病床边上的庄敬伟,问的第一句话是:“晴晴呢?”
庄敬伟赶紧先按了床头的按钮,把医生叫来了,然后就打电话给舒晴。
舒晴下午还在医院守着,七点的时候回家吃晚饭了,当时饭都没吃完,就接到了这个电话,于是立马放下筷子坐出租车赶到医院。从那天晚上到周五顾之来以前,她一直守在爷爷身边。
爷爷说话有点吃力,大多数时间也是睡过去的,偶尔醒来了就给她说几句话,无非是不用担心他,或者不用担心房子的事。
有一回他试图抬手摸摸舒晴的脸,结果没举起来,只能笑着说:“你放心,爷爷说过会把房子留给你,就肯定不会给你小姑姑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爷爷虽然老了,但有的事情看得比谁都明白。”
谁最爱他,谁最在意他,他兴许老眼昏花,但心里再清楚不过。
他不是不爱聪聪,也不是真的想在时日不多的时候和儿女闹矛盾,实在是儿女们的日子都过得舒坦安逸,而舒晴跟着母亲一直就过得比较辛苦,放假还出去打工,那些房子对她来说是真有需要,好歹将来嫁人了也有点底气,不至于叫人看不起。
他没有说那么多,只是絮絮叨叨地念几句,又是说她不到周末就赶回来了会耽误学习,又是说自己压根没事,大家都小题大做了,说着说着,又闭眼睡了过去。
舒晴看着他忽然之间老了很多的面庞,还有迅速消瘦下去的颧骨两侧,慢慢地握住了那只骨瘦如柴的手。
医生说了,爷爷是自然老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是正常的,至于突发性心脏病则是雪上加霜,来势汹汹。
哪怕经过大人们的示意,医生没在她面前多说什么,可从那种表情和语气里,舒晴也听出了些端倪。她没有多问,他们想要保护她,而猜透实情的她也以假意不知来保护他们。
顾之说得对,这种时候不需要她来添乱。
舒慧颖的效率很高,眨眼间就给舒晴换了个新手机,舒晴还不太习惯新的铃声,所以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时,她还愣了一下,这才掏出来接。
今晚她该回家休息了,昨晚守了一晚上,中途挤在小沙发上打了盹,谁也没睡好,脸色都有点苍白。
听见是顾之的声音,低沉的心情也有了些许雀跃,“我爸和二姑吃完饭就来接班,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准备出门了,你再等我一下,估计十来分钟我就能下来了。”
果然,挂断电话还不到十分钟,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舒晴回头去看,居然是二姑和张亦周,当时就愣了愣,“……怎么是你?”
张亦周说:“我怕庄叔叔连续在医院熬夜会受不住,就来替他。”
“你也请假了,这几天不上学?”
“这段时间我在准备考雅思,去不去学校都一样。”他面色不变地说谎了。
事实上,学校里的事情多得他喘不过气来,为了准备下学期的出国事宜以及申请学校的相关手续,导师几乎天天都在找他。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犹豫了,不只是因为最疼舒晴的爷爷病得厉害,很可能没有多长时日了,更因为这一出国可能就是好几年的事,等到他回国,一切都会物是人非,更何况是舒晴那颗本来就不再靠近他的心呢?
理智冷静如张亦周,清楚地明白这几年的时间与空间上的距离代表着什么,也许他会错过很多事情,比如在她最伤心的时候安慰她的机会,比如在她原谅他之后能够拉近距离的可能,再比如之后几年她最年轻最适合谈恋爱的年纪。
他觉得要是自己就这么放手离开,很可能再回国时,舒晴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