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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与热花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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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这个,陈年不禁有些伤感,爸爸还没来得及等她长到十八岁就去世了,妈妈也因为工作忙碌不在身边,虽然能理解,但多少还是觉得缺憾。
  不过,想到妈妈早上时就发了一大段语音祝她生日快乐,还嘱咐她要记得把花雕酒挖出来,喝两口以纪念正式成年的日子,陈年心底的怅然若失就如同山间薄雾一样,悄悄散去了。
  她脸上重现清浅笑容,拍拍手上的土站起来:“机长,我们回去吧。”
  程遇风凝视着她颊边的两颗小酒窝,目光清幽深沉,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他牵唇笑了笑,“走吧。”
  带着夜露气息的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微微撩起陈年的裙摆,裸露的肌肤迅速爬上了丝丝缕缕的凉意,她低低地“哎”了一声,连忙用手盖住了。
  她低头检查一遍,又懊恼起来,即使很小心,裙摆还是被泥巴弄脏了,只是指甲盖大的一块,但也很心疼,早知道出门前应该换一身旧衣服的,那会儿兴奋得找不着北了。
  回到家,陈年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水井边,舀水把裙摆洗干净,再用棉布吸干水分,一点点地抚平褶皱,她这才松一口气。
  “机长,你现在可以喝酒吗?”
  就陈年了解到的,作为机长,在饮食方面的限制是比较多的,好像连生病了也不可以随意用药。
  程遇风知道这花雕酒对她而言意义非凡,而且明天周日他休息,也不会影响到工作,自然是应下来。
  几分钟后,陈年从小厨房拿了两个洗净擦干的酒杯出来。
  月华如水,肆意漂游在小院中,流萤飞舞,空气里弥漫着花草的清香,她在地上铺了凉席,把以前做作业用的小木桌架起来,盘膝坐下。
  程遇风坐在她对面。
  刚出土的十八年陈花雕酒摆在桌上,酒坛封口一揭开,酒香四溢,和着夏夜凉风,令人沉醉。
  陈年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激动得手心都冒汗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酒,妈妈从不让她碰酒,陈年不是没有好奇过,偷偷猫在炉灶边,趁妈妈不注意,用筷子沾一点酒,飞快舔两下,可那哪能尝出什么味呢?
  求而不得,更是抓肝挠肺,念念不忘。
  如今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喝酒了。
  花雕酒性温和,不容易醉,不过考虑到陈年刚成年,也不知酒量深浅,程遇风只给她倒了小半杯,桃花树下不见天日珍藏十八载的花雕酒,色泽橙黄清亮,香气馥郁,每一滴都是一缕芬芳。
  陈年捧起酒杯,香气像有自主意识似的阵阵扑鼻,她闭上双眼浅酌一口,只觉得有点甜,很醇香,别的味道就品尝不出来了。
  “干杯。”
  她郑重其事地碰上程遇风的杯子,仰头把剩下的酒喝了个见底,程遇风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神情,没什么异样,花雕本就度数不高,于是又放任她喝了第二杯。
  陈年越喝双眸越亮,脸颊也悄悄泛起了两坨女儿红,她摇了摇头,眼神一下变得迷离起来,“机长,你怎么整个人都在晃?晃得我头好晕啊……”
  程遇风一听就觉得不妙了,他刚放下杯子,感觉到脸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捧住,濡湿的、温热的带着酒香的气息也离得那么近,几乎和他的呼吸融在一起……
  “啊,终于不晃了!”
  “陈年,”程遇风轻轻把她的手拉下来,“你醉了。”
  “我没醉。”陈年很执着地小声反驳,“我没醉。”
  像要证明自己真的没醉,她又说:“我还可以背诗,李白的诗,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程遇风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无奈:“这是苏轼的《前赤壁赋》。”
  “胡说。”她纠正他,“这是李白的诗。”
  真不该让她喝第二杯的。不过,谁能想到她酒量浅成这样呢?
  “机长,我能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看来还没彻底醉过去,至少还记得他是谁。
  陈年呢喃了句什么,第一遍时程遇风没听清,他凑过去认真又听了一遍,微微一怔,虽然声音模糊细碎,但还是能分辨出,她是在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怀疑是自己也喝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直到衬衫袖口被人轻轻扯了两下。
  她太久没有等到答案,似乎有些不满,红唇嘟起来:“机长,你怎么不回答我?”
  陈年睁大眼睛,很努力想看清他的脸,但都是徒劳,她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软绵绵地趴在桌上。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陈年拍了一下桌子:“我不想做选择题。”她又问他,“题目是什么?纸呢?笔呢?在哪里?”
  “哎,我想起来了。”
  陈年又重新抬起头,认真告诉程遇风自己的答案,“有的话就算了,”她边说边在桌上画了个“X”,“没有的话……”
  程遇风对上那双泛着朦胧微光的眸子,面上依然是气定神闲的表情,可是心口的某处却不受控制地浮现一丝奇异感受,浮光掠影般,快得他几乎抓不住。
  “没有的话,”陈年傻笑一声,大概是醉酒的缘故,连声音听起来也难得万分娇软羞怯,“我能不能先在你那儿报个名啊?”
  程遇风薄唇微抿,有些艰难地消化完她的每一个字,他在小院里走了一圈,还是难以相信……
  心潮难平。
  等他回来时,罪魁祸首却无知无觉地趴桌睡着了。
  程遇风抵头失笑。
  他把陈年扶回房间,然后掩上门,一路踏着星辉夜露和虫鸣声,朝镇中心的旅馆走去。
  ***
  昨天晚上睡得早,翌日路招弟天刚亮就起来了,跌打酒果然很有效果,她的脚已经不怎么疼了,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她去厨房找了一碗剩饭,随意浇点酱油吃完,早餐就算对付过去了。
  路吉祥还在房间里睡着,依旧鼾声大作,路招弟到底还是心软,怕爸爸一个人在外面出什么事,晚上睡到九点钟,还是爬起来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奶奶找到了,并且会在陈年家睡一晚。
  路吉祥脑子还混沌着,也不去问具体过程,只要人找回来就好,但想了想还是打算去看一眼,见门关着,心想两人已经睡着了,他这才往自己家里走。
  路招弟轻声出门出去喂完鸡,接着回到房间补昨天的日记。
  “今天只有一个字可以总结,累!……到处都找不到奶奶,我的心跳几乎都停了,妈妈回了娘家,爸爸又喝得烂醉如泥,谁都指望不上,我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还好联系上了陈年,还好最后把奶奶找回来了。不过,我有点对不起陈年呢,不仅大老远把她叫回来,而且昨天是她生日,我都忘了和她说声生日快乐。”
  “陈年是和一个陌生男人回来的,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写到这里,路招弟的笔停了下来,“听说他就是那位很厉害的机长,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想起陈年曾用“光风霁月”来形容他,直到昨天见面后,路招弟才觉得这个词是多么贴切,他简直长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
  “陈年好像和他挺熟的样子,他们之间说话是那么自然,说实话真的有点羡慕,她好像总是很轻易就能交到朋友,不像我,连和他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隐约间,路招弟似乎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屏息凝神再去听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又继续往下写。
  路招弟没有听错,苗凤花确实回来了,她几乎一夜未睡,天没亮就往家里赶,一进门就径直地冲进房间,悄悄锁上门,然后把床上的路吉祥拖了起来。
  看到双手抱胸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老婆,路吉祥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又闭上眼,没想到她直接跳到他身上来,差点没把他压个半死。
  “快醒醒,别睡了!”苗凤花在他脸上拍了两下,“我这次带回了个重大消息!”
  痛感让路吉祥清醒了过来,他先是错愕,然后狂喜不已:“老婆你回来了!”
  苗凤花的情绪也是高涨无比,不过显然和路吉祥的欢喜大相径庭,她忍了一个晚上,憋得五脏六腑都快爆炸了,直到此刻总算可以一吐为快。
  “我听我大哥说了一件事。”
  事实上,苗凤刚是以一个笑话的形式跟她说的:“有个A市的富商,听说还是什么航空公司的老总,他一直在找失踪十几年的女儿,你说都丢了这么多年,哪里还能找得回来呢?不过抵挡不住诱惑大啊,知道消息后,不知多少人带了孩子过去,你猜怎么着,其中不少都是自己亲生的,DNA一比对,什么牛鬼蛇神立刻现了原形。”
  苗凤花平时都不怎么出门,消息滞后了很多。
  苗凤刚又说:“消息没在你们那边传开也是正常的,你也不想想你们桃源镇,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千方百计往别的地方丢了,还上赶着把别人家的女娃娃捡回家养?这不是傻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苗凤花的呼吸大起大落,一颗心像刚经历过一场八级地震,这可不就是正好有这样的傻子呢?!巧得很,她还认识呢!
  听老婆说完,路吉祥还有些云里雾里。
  苗凤花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腰上用力掐了一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别的人不知情,你我当年可是一清二楚,你妹妹路如意从省城回来,身边带的那个小女孩……”
  路吉祥浑身一震,“你是说……陈年!?”


第22章 第二十二坛花雕
  路吉祥浑身一震; “你是说……陈年!?”
  他深陷入回忆中。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 是因为那年家里发生了不少大事,老爷子开春查出胃癌末期,熬了两个月就丢下一家老小撒手人寰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同年6月初,他妹夫陈烨也因下水救人溺亡,丧父丧夫两重枷锁先后牢牢地架在妹妹路如意身上; 料理完丈夫的后事; 她几乎瘦得不成人形。
  路如意是在一个傍晚回到桃源镇的,路吉祥去巷口接她,那会天还下着雨; 镇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她没有撑伞; 只在背上披了件雨衣; 雨衣下是孩子熟睡的脸。
  路吉祥接过干瘪的行李袋; 把那张陌生小脸看了又看,又是震惊又是疑惑; 这孩子根本不是他外甥女陈年; 一时间思绪疯长,不留神儿一脚踏进水坑; 泥水漫进鞋底; 他终于问道; “这是……谁家的孩子?”
  闻言,路如意比他更疑惑地反问:“哥,你不认得了吗?这是我家年年啊。”
  路吉祥如遭雷击。
  他想妹妹大概是受不住接连的打击,脑子坏掉了,不知从哪里捡回来一个孩子,硬说是自己的女儿陈年,那么陈年呢?她去哪儿了?
  “哥,你到底怎么了?”路如意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年年不是在这儿吗?”她扭过头,“看,她睡得多甜啊。”
  疯了!
  真是疯了!
  路吉祥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自己疯了,他把人送回家,苦等已久的母亲一下子冲上来,母女俩相拥而泣,他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就先回去了。
  后来路吉祥还是从母亲那儿知道,妹夫去世不久后,外甥女陈年也因急性高热在省城医院不治,至于那个陌生小女孩是怎么来到路如意身边,她又是谁家的孩子,这就不得而知了。
  从那以后,路如意就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养,精神也慢慢好了起来,小孩子本就模样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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