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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只是戏言。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为人父母的,还不至于把手伸那么长去管儿女们的感情事,但万一真看对眼了,也不失美事一桩。
于是双方定下约定,不干涉不强求,乐见其成。
因为容昭身体的原因,叶明远一直不敢让她怀孕,所以叶家小千金也在十年后才姗姗来迟,后来又遭遇了被人贩子拐走的意外……
没想到浮沉兜转,缘分的线最终还是把程遇风和陈年牵到了一起,或许真应了那句话,命定该属于你的人,不管走得多远,最后还是会走回你身边。
程立学听得眼眶发热,要是程东还活着,盼来了这么一天,他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
程遇风也是第一次听说父亲还有这样的心愿,怔愣许久,直到手心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他才回过神,紧紧握住了陈年的手。
陈年下意识想抽回来,没成功,只好给他握着,脸颊微红,目光挪来挪去。
淡定淡定。
反正已经公开了,怕什么?
长辈们谈起的往事,对程遇风和陈年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们听得入神,茶桌下握着的手也渐渐变成了十指相扣。
墙上的钟时针将要指到十二点时,佣人过来说可以开饭了,于是谈话地点从客厅转移到了饭厅,话题也开始围绕着程遇风和陈年展开。
饭桌上的氛围格外轻松自然。
像来到山前,无需在山重水复间茫然寻觅,鸟语花香的路已铺好,只需启程,便能探看一路的好风景,又如同泉水涌出自有沟渠流,且有清风明月相送。
和喜欢的男人两情相悦,又得到了双方长辈们的祝福,是陈年在十九岁这一年中最鲜明的生命印记,除了笑,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表达此刻内心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欢喜。
午饭吃完,大家又坐着聊了会天,容昭吃过药后就准备上楼休息,她顺便把陈年带上去了,母女俩一起躺在床上说些体己话。
陈年窝在妈妈怀里,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忍不住就想撒娇:“妈妈。”
容昭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叹息止于喉间,笑声柔情四溢,“我们家的年年长大了。”
而她却分明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自己错过了很多,积累了十多年的母爱还没送出去多少,女儿的人生里却有了新的内容。
“妈妈,不管长多大,我永远都是您和爸爸的女儿啊。”
有了这句话,容昭愁绪稍稍散去,她又想起什么,笑着点陈年鼻尖,“怪不得在游乐园那次还跟我说,以后就算要嫁人,也不会嫁很远的。”
原来是意有所指。
嫁给程遇风什么的,还远着呢。
陈年娇羞乱扭,拖长了声音,“妈妈……”
容昭摸摸她的脸,滚烫极了,“好了好了,不闹。”
午休时间在母女俩的轻声细语中过去,容昭是真的累了,她沉沉睡过去,陈年却没什么睡意,合眼休息了半个小时,轻手轻脚地帮妈妈掖好被子,掩上房门,下楼去了。
客厅空无一人。
陈年来到后院找人,修剪花木的佣人告之:天气不错,程老爷子和叶明远去后山钓鱼了,程遇风自然也是陪着一起去。
陈年正想要去后山看看,又听佣人说外婆醒过来了,她重新回到屋里,走进了外婆的房间。
外婆坐在床边,不停地用手去抓落在膝盖上的阳光,陈年走过去,外婆抬头看到是她,立刻露出笑容,“年年。”
陈年在她身边坐下。
外婆扭头问:“吃饭了吗?”
陈年点点头:“吃了。”
“我也吃了。”
其实外婆没吃饭,午饭时她还在昏睡,这时,佣人刚好把饭菜端进来,陈年接过,“我来吧。”
佣人出去了。
陈年一口一口地喂外婆吃饭,外婆乖得像个小孩子,话很多,没有逻辑,基本都前言不搭后语,她耐心地倾听,偶尔也搭一下话。
外婆说到以前和外公上山捕蛇的事,表情一下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手上的玉镯银镯相碰,叮当作响,她很快又从捕蛇跳到了陈年初中班主任家访的事上,比出大拇指,“我们家年年,顶呱呱!”
陈年跟着笑,跟着外婆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外婆说着说着就昏睡过去了。
陈年扶着她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又坐了十几分钟,听她呼吸变得均匀后,这才走出去。
陈年没有走远,而是进了隔壁的一间小书房。
前天晚上叶明远从公司给她带回来一箱子的信件,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拆看,信封素黄,全部都是统一式样。
陈年拆开一封,映入眼帘的是满页工整又带着几分稚嫩的字——
亲爱的小叶子姐姐:
你好。我是慕昭希望小学的苗苗,我这次给你写信,是想告诉你,我有新衣服穿了,红色的,穿在身上暖暖的,袖子上还有一只漂亮蝴蝶,对了我还有了新笔盒……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这封信,可校长教我们滴水之恩要捅(注:别字涌)泉相报,我和班上的其他同学在山里找到了一个泉眼,不过现在还没有水,老师说等明年春天就有了,到时你一定要过来看看哦!我们等着你哦!
此致敬礼。后面还画了一只敬礼的小手。
陈年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之前的庆功宴,她收到了很多长辈们的礼物,其中有几张银行卡,数额加起来差不多有六百万,从小到大,她只知道要怎么把十块、五十块和一百块掰开来花,最大程度地做到钱尽其用,所以当沉甸甸的六百万交到手上时,她不知所措了。
六百万是什么概念?需要多少个一百块叠加?
陈年慢慢冷静下来,和爸爸妈妈商量后,她决定把这笔钱全部捐给慕昭青少年救助基金会。
陈年的初中也是在好心人的资助下过来的,如今不过是把别人给予自己的帮助继续传递下去,她没想过自己会收到这样的感谢信,字里行间充满真挚之情。
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陈年又拆开第二封信,这是个男生写的,字迹比较马虎潦草,需要仔细辨认,她看得太入神,恍然不觉身边有人坐下。
第三封信,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递过来的。
陈年猛地抬起头,绽开笑颜,“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在后山钓鱼吗?
程遇风微抬下巴,没说自己是被爷爷赶回来的,其实也不是赶,老爷子大概看出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了,这才体贴地给了个理由让他先回来。
昨晚心情忐忑,想了很多未来的事,几乎没怎么睡。
现在见完了家长,一切都尘埃落定。
程遇风知道陈年应该有很多话想跟自己说,他也是,彼此的心情应该都是一样的,可当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不怎么想说了,目光深深地胶着在她嫣红的唇上。
女朋友、未婚妻、孩子他妈,终身伴侣。
这就是他夜深人静时的全部所想。
“忘了某样东西。”程遇风满腔火热,倾身过去,温热而清冽的气息逼近的一瞬,陈年闭上了眼睛,脑中浮现昨晚那个隔空传递的晚安吻。
光明消失,男人的吻覆上她的唇,很轻,像蜻蜓点水,却格外的缱绻磨人。
陈年情不自禁地揪住他的毛衣,在自己的手心里紧握住。
唇间响起他细碎的声音:“年年,我很开心,是你。”
她听懂了,他是在说:
我很开心,遇到的人是你,将来要一起走的人,也是你。
第59章 第五十九缕凉风
“年年,我很开心; 是你。”
晚上入睡前; 陈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心神荡漾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星空投影,仿佛每一颗星星都变成了灌满蜜浆的花朵,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清甜气息。
她把枕头揉在怀里。
睁眼,闭眼,睁眼……还是睡不着。
这么晚了,陈年又不想去打扰程遇风,他明天早上要飞巴黎; 要待到大后天才回来; 算算两人有将近三天时间不能见面呢。
七十二个小时,感觉好漫长。
她幽幽地吐出一口气,甜蜜中夹着一丝怅然。
明天早上还要赶一二节课,陈年闭上眼酝酿睡意; 一只绵羊,两只绵羊……六百六十五只绵羊……
头顶的星空,繁星自动退隐,一秒两秒,流星雨在暗夜里划过,床上的人已经慢慢沉入梦乡。
翌日六点; 生物钟在闹钟响起来之前先发挥作用; 陈年起床洗漱完; 背着书包下楼; 看到在饭厅忙碌的身影,她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爸爸,早上好。”
“早。”叶明远把一杯刚热好的牛奶放到桌上,“可以吃早餐了。”
陈年放下书包,拉开椅子坐下,“爸爸,以后您不用起这么早给我准备早餐,我自己可以的。”
“爸爸很乐意为你做这些事。”叶明远笑了笑,眼神里带着那么一丁点儿的促狭,“说不定过几年,想做也没有机会了。”
陈年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戏谑之意,在桌下跺了跺脚,“爸爸……”
“好了。趁热吃吧,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从家里到学校大概一个小时路程,好在早上车子不多,一路畅行,和爸爸在校门口分别后,陈年没有回宿舍,直接去了教室。
教室还没有人,冷冷清清的,临近上课前十分钟,其他同学才揉着眼睛进门,这两节是封老师的课,小教室,堪堪能剩出两三个位置,不止逃课率为零,连前三排都坐满了。
冷风呼呼吹进来。
坐门口的班长缩着脖子去把门关了,他刚回到位置,听到“砰”的一声,接着是“卧槽”,然后门被推开了,一个男生微睁着满是血丝的眼呵欠连天地进来。
“哟,困成这熊样,昨晚又通宵了?”
“一夜春宵?”
“滚。”
陈年明显感觉到班上小部分同学的学习状态不比开学那会了,这些从全国各地选拔进来的尖子生,以前在高中也是数一数二,可现在被放到同一个班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名列前茅到垫底,心理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高中时一心扑在学业上,上了大学后,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交了女朋友,通宵玩游戏……哪种不比枯燥的物理学诱惑大?
学习上难免松懈,开了个小口,全盘溃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久而久之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有A大金光闪闪的学历,就注定一只脚已踏入了锦绣前程。
陈年不赞同这种想法,却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选择,她牢牢记得高三时曾老师说过的话,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
物理学很美好,值得在座的各位为之奋斗一生。
这不是一句空话,是她的誓言。
上午四节理论课结束,下午还有两节实验课,和陈年一个小组的男生立鹏飞,也就是上午撞门那位,不小心把自己负责的步骤弄错了,导致实验失败,整个小组只能重新再来一遍。
立鹏飞不停地道歉,同组的其他男生们都说没关系,顶多就是多费了些时间,让他不必放在心上。闻言,立鹏飞脸上的愧疚之色就像清晨沾在玻璃窗上的水雾,得阳光照耀,瞬间消失于无形了。
他见陈年不说话,又单独跟她说了句抱歉。
陈年定定地望着他发红的眼睛,缓缓弯起唇角,笑得好看极了,她的语调却是平缓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们。”
立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