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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多日不见的人。眼底有些泛起暗青色,似乎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聂清越细细看了几眼,低头慢慢喝药,浓稠苦涩刺激得胃里一阵翻涌,正想疑问几句转念一想到这简陋的屋子,这种条件有药喝已经算是很好了还抱怨什么味道色相。
“这药是干嘛的?”
“强身健体夫人信么?”
“延年益寿我都信,味道销魂提神。”
没有关于不辞而别的追问,没有关于远道而来的询问。两人的默契似是一早就培养好的。
颜述眨眨眼,表情很无辜,坐到床边从枕边摸出一个布袋子挂在她脖子上。
聂清越低头看着胸前的绳子和布袋,想起以前上街就看过一些老人小孩胸前挂着的牌子记录着地址什么的以防迷路,不禁“哈”一声轻笑出来。
颜述看得疑惑,嘴上不紧不慢地叮嘱着:“没事不要走出这间屋子,脖子上的东西随时带着。”
聂清越扯开袋口,是一些圆溜溜的丸子,味道和空气里飘着的差不多,不,更浓重些。“嗯,头在布袋在,夫君你来这里多久了?”
“也就比你早两三天,夫人上次教我的急救是从那里学来的?”
“哈?”她一直感觉颜述不会问这个问题所以并没有预想好答案,思忖几秒把问题推回去:“夫君觉得?”
“我曾听说聂府有间藏书阁。”
聂清越忽然明白过来,却依旧明知故问:“那又如何?”
“夫人可知村里的大夫们除了看诊做得最多的是什么?”颜述弯起嘴角,却没有在笑。
聂清越默然。
人在不相信自己的能力的时候便会想要寻找别人给出的方法道路作为依靠,哪怕那条道路并非那么可信。大夫们做得最多的,除了看诊外恐怕就是翻找古籍手记。
“连夫君也没有办法么?”若不是情况极其严峻,颜述是如何也不会询问她这种事情。互不干涉内政这条他素来履行得比她全面。
“一人疫,一家染。一家染,一里亡。这样形容虽夸张却不过分。”颜述口气淡淡,表情有些沉默平静。
手中起死回生无数的人,面对大规模的迅速死亡是否也会有无力之感聂清越不知道,她只觉得她见不得颜述这样的表情。不像悲伤,反倒像自责,或许还有其它她不能看不懂的东西。
“急救法是先生上课教授的,并非医书古籍。”聂清越沉吟半晌算是照实回答。“大夫的职责是医治,至于如何停止蔓延,何不交给其他人考虑?”
颜述望着她想说些什么,掩上的门被人推开了:“聂公子?”是男装易容的慕容落,不过声线却比前两天要沙哑低沉,看见颜述坐在她床沿,眼底闪过一瞬即逝的惊讶。
“我明日再来。”颜述点头退出去。
“姑娘你认识那小子?”慕容落关好门扑过去直奔主题。
“小、小子?”聂清越失笑,“那是我夫君。”
慕容落瞪大了眼睛,看着聂清越半晌不可置信地笑笑:“那小子还真的娶妻了,他三师傅说的时候我还不信。”
聂清越虽然很想八卦一下,但是慕容落显然已先付诸于行动:“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谁先主动?……”
女强人的形象在聂清越心目中碎得稀里哗啦。
聂清越住的是村子里专门腾开来给城里来的大夫们住的屋子,门一推开就能看见堂内十来个大夫围在一起皱眉讨论。古籍医书摊开摆满了一桌子,随处皆是一箕一箕的各色药物。应该算得上是村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颜述并不在大夫堆里,聂清越眯眼笑笑,她答应了头在布袋在,可没有答应不走出去。
大夫们不种地但是要吃饭,来到村子一直的饭食都是村民们每年挪出一部分上交村里的公粮。当初村长这样做的意愿显然是作为躲避饥荒的储蓄,只是迎墨近年风调雨顺农民百姓都过得丰衣足食,一来二去规矩取消了那点公粮却仍放在村子的粮仓里。
一直赖在屋里受人照顾还不如不来,聂清越蹑手蹑脚跑出去跟着慕容落去粮仓取米。
荒山后的村落拥有的却是一片肥沃的黑土良田,地形平坦空旷一眼望去视野开阔舒坦。只是时值初冬,不然看到的定是一片绵延的动人绿意。村里的房子不似无荒或是墨京隔着小巷围墙,都是一间间紧紧挨着密密的显得很是亲近。
如果没有这种奇怪的传染病,大概也算得上半个和谐安宁的世外桃源,聂清越有点惋惜地想。
粮仓显然是闲置了很久,除了最近新换上的锁外,墙角尽是厚厚的尘灰。慕容落开了锁,聂清越后脚跟着走进去。空气里蔓延了一阵陈腐的味道,仓库尽头堆放的多是多年前的陈粮。聂清越下意识就闭紧了呼吸和慕容落对视一眼,想要快些取完快些离去。
角落的尘埃明显比其余地方要少一些,几个大大的瓦缸被一块白布严严实实地盖着开口。这应该是交粮的最后那年放的,慕容落翻开布来却脸色铁青地低呼一声,聂清越抬头望了一眼就拉着有些发愣的慕容落走出了粮仓。
缸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只死状狰狞的老鼠,恶臭阵阵。大约是爬进了米缸里一直吃缸里的米,不自觉米越来越少老鼠也随着降到缸底出不来活活饿死的。那场景聂清越一想胃里就有些闹腾。
这样算来倒是陈粮要干净安全些,聂清越拿手帕蒙着鼻子走进去。陈粮却是封存得好好的,盖子严严实实。聂清越有些奇怪地装了大袋子米,盖好盖子,拐着细幼的胳膊抱着米袋就走了一刻也不愿多留。
“村子里的人都不养猫的吗?”聂清越嘀嘀咕咕。
“猫?”慕容落很是奇怪地看着她,“做什么要养些野性难驯的畜生?”
聂清越尴尬地打着哈哈绕过去。她忘记了在古代捉老鼠的大多是狗,猫还属于野兽,直至汉代才驯养为家畜。而且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原来既不用狗也不用猫,灭鼠一般都是重烟灌水。
回去的路上遇见的人不多,各家依旧大门紧闭。其中一户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踉跄走出一个面脸悲色的人,清秀瘦弱的少年模样,却是慕容落的伙计小安。
小安慌张地向着医舍跑去,拉着温吞吞的老大夫跑出来:“李大夫,李大夫救救我奶奶!”聂清越踌躇着想要跟过去,被慕容落一把拉住:“交给大夫们吧,去一个病一个可不好。”
聂清越点点头回了医舍,觉得浑身不自在便搁下米回了小房间换下那身衣服。
正恍惚间,远远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不,比起哭更像是极度悲伤的大叫。用尽了全身力气,听得人心神俱伤。
聂清越心下一沉,捏紧了手中的衣服眼前仿佛出现了小安那张满布泪痕的脸。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是颜述。
“小安的奶奶,怎么了?”聂清越问得很轻。
颜述走过来轻轻环住她:“我没去看。”聂清越头埋在他胸前不说话,失去亲人的悲伤她不能感同身受,哀悼同情的成分要大于难过。真正震慑她思绪的,是恐惧。
——“我听说那病可邪乎了,只要一沾上病人或者那条村的东西,好好的健康小伙子第二天立刻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那不是还有半条么?”
——“第三天可不就没了吗。”
茶馆里的话她只当作是夸张,21世纪的医学水平有多发达,霸道如癌症都至少还有三两个月的苟延残喘,咳嗽吐血什么的一两天之内毙命是什么状况根本想象不出。
昨天夜里慕容落还边八卦着边告诉她小安的奶奶很好,小安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下。今日耳边充斥的便是悲伤欲绝的哭喊。好像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踏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地,才了解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么样的问题。上百人的疫症不是靠小聪明小心机就能解决的事情,这是没有特效药没有消毒水没有手术刀的古代,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病菌比洪水猛兽更加凶狠无情。
“夫君我们去看看小安吧。”聂清越站了许久才调整过来心情。
颜述静了几秒,“等会儿要烧尸。”
“……嗯。”
如果凭一己之力不行
聂清越挽起袖子在厨房里烧菜。
她并没有换上女装但是大夫们都很自动觉地把她当女子看,寻常衣物缝补煮菜拣药什么的全部托付给她。颜述说这是因为她晕倒的时候中医们帮她把了脉的缘故,这让聂清越有点郁闷,因为电视剧又骗了她一次。
尸体处理当天的情景其实没有她想象中的恐怖。一块白布一把火,除了熊熊火光外聂清越眼里只有少年小安固执地守在一旁的身影。那场大哭似是掏尽了小安身体所有的情绪,十多岁的青涩少年稚气单纯的眼神一下子多了许多聂清越看不懂的东西,从此越发沉默寡言起来。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成长,聂清越看着着实有些许的心痛,也只是些许。
心不在焉地摆着碗筷招呼大夫们来吃饭,却久久没有人影出来。往日再怎么忙最多缺几个人,今日的状况可以说是从未有过。
她走出去看往日挤满大夫的房子空空如也,聂清越不能想象情况能更坏到什么地步。无精打采的迈不开脚步,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对着一桌饭菜,终于午饭等成了晚饭的时候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村里一部分青壮年想要趁着清晨逃出村子,被村口巡逻的官兵发现了,平日温顺老实的村民突然发了狠和官兵打斗起来企图硬冲。一来二去,人倒没有死多少个只是有些官兵冲突间进了村子碍于形势出不来,心里有气自然又掀起一场恶斗。本来就忙着看诊的大夫被迫分一部分赶去疗伤,村民的算一份,官兵的也算一份。
聂清越不用细想都知道其中的冲突矛盾几乎就能纠成一团乱麻,听完慕容落描述当场的情况心里越来越凉。这条村子算不上富裕,但地理条件好也算得上丰衣足食民风淳朴。要狠下心抛下妻儿家人与官兵武力冲突,虽然只是村民里较小的一部分,却是真实反映了村子里的人们对于未来的生活绝望无助到了什么地步。青壮年尚且如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儿寡妇会如何,她有些不敢想。
“夫人发呆发很久了。”颜述提醒她,把药碗向她面前推了推。
“是么。”接过碗直接饮下,苦涩浓重的药味涌向喉咙,却好似比往日无味了许多。
“夫人在担心?”
聂清越愣了会儿,与其说这样是担心倒不如说是犹豫。是的,她很犹豫,自从昨天无意间一眼瞥见小安奶奶离去的样子开始。
白布下神色尚算安详,只是皮肤一块紫一块黑有些骇人。聂清越记得读高中的时候有一篇英语课文讲得就是黑死病,欧洲年轻智慧的医生凭借周密的实验分析找出了传染源头并告知世人,病疫在半年之内得到扑灭从此人们安居乐业。课文总是离不开积极思想教育的,要凭借科学知识实地调查,要冷静理智坚持不懈。
可惜的是这些的东西的一半恐怕她都没有学到,却偏偏记住了以象征忧郁绝望恐惧的黑色命名的黑死病,它的另一个名字是鼠疫。
救世主情节什么的聂清越倒不是很强烈,只是她对于这个病所了解的终究比村里人多那么一点,一直保持沉默的话总有种隐隐约约的愧疚心虚感。可是她又凭什么作为底气去做这些事情,关于鼠疫的病理,药方,潜伏期,病症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