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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答。聂清越看着颜述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底暗叹,人啊果然不能太贪心。
当天晚上老大夫就把药端进来了,清透澄净的茶色,碗上香气浓郁。
“谁配的药?”聂清越笑吟吟地看着老大夫。
“陈大夫。丫头你夫君可是煲了很久的,要乖乖喝啊。”李大夫习惯性地摸摸胡须,口气像哄孩子一般慈祥温和。
“知道了。他人呢?”
“帮陈大夫去研药了,说是待会儿来看你。”
“嗯。”聂清越乖巧的点头,待老大夫出去后便又不可遏止地咳了起来。会不会把肺咳出来的?聂清越饶有兴致地想起以前看过的恶搞电影。
待会儿其实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正在她费力地推开窗把药碗翻侧的时候,颜述便一身疲惫地走进来了。人赃并获可不可以用在这种情况?聂清越弯唇苦笑。
颜述面色一瞬间沉静下来,深如潭渊的眸子打量着她看不出喜怒。聂清越吐着舌头收回空碗,非常确定颜神医在生气。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真真是佛也有火。
看见他有转身离去的迹象,聂清越用尽力气三两步跑过去拉住他衣袂一角。颜述是停住了,却并没有转过身来看她。
聂清越微叹口气,努力平顺艰难的呼吸走到颜述面前。她坦然地抬头定定望向他,因病黯淡的眼忽然一瞬间注入往日清亮灼目的潋滟光彩,微笑着一字一句缓慢费力却又认真道:
“清越想喝的,是夫君一手配的药。”
这几天她一直在作同一个梦,梦里还是一场瘟疫,只不过地点是繁华都城墨京。
因为药理的疏忽错误,名声初扬的十三岁少年医者看着第一个试药的同龄病人在一片家属的哭号声中离去。少年把错误的药方被反复检查修正后,广泛应用救活了墨京人们。朝廷重赏,世人称道,鲜花锦绣前程大好中,早慧少年却选择了作免费看诊的四海游医,自此断症精准无误,手下起死回生无数。
梦中的所有场景构想都想放快镜一般飞闪而过,唯独少年脸上越发沉静淡漠的微笑缓慢深刻得让人揪心。
承认错误勇于改正换来大团圆结局,在世人看来是多么励志的故事。聂清越第一次在医舍外听慕容落说起的时候只举得触目惊心。
虽然行医见惯生死,毕竟那条鲜活的性命是因为自己的错误而离去的。世人可以用冷静理智地看待这件事,可以冠冕堂皇地找出必然理由解释这场死亡的价值所在,唯独少年不能。十三岁的少年如何成熟早慧冷静明达,心里终究是清透纯粹的。他可以允许自己活得潇洒自在游戏人间,他可以克服恐惧继续行医,却不能允许自己忘记手下惟一一个因自己而离逝的病人。
聂清越想象不到颜述只身前来却隐姓埋名的原因除了那个有问题的药方外,还有别的什么。
共苦是因为相信同甘
等待康复的过程显得磨人又漫长,然而感觉生命力在一点一点恢复着实是令人欣喜的。
聂清越每天困在小泥屋里看天黑了亮亮了黑,好不容易等到老大夫首肯便从病床上飞快逃离。力气已经恢复了七八分,感觉虽然没有死里逃生那么夸张但跨过一劫的庆幸总是有的。
看着屋外浅蓝的天,聂清越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对生活的小热爱似乎又平添了几分。
颜述开出的两个药方经过大夫们反复讨论研究后,最终敲定为主治药方。
“丹皮、赤芍、生地、黄芩、半夏、仙鹤草……”她看着手上两张药方密密麻麻的中药名称和各自分量,半天也没有看出所以然。不过既然这些东西能把她治好,那么照做便是。
根据病后可获得持久免疫力这一模糊记忆,康复后的聂清越主动承担起了住在病舍照顾病人的工作。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在不断的熬药送药和喂药换药中度过。
病人大概分两类,一种是像她之前一样高热咳血的,一种是身体长有异常肿块的。内服外敷,换药送饭,一号房的工作刚忙完还没喘两口气便又急急奔去二号房。虽然并不能百分百救回所有病人的性命,但效果已经比聂清越估计的要好很多。鼠疫发病快,夺人性命也快,能在几天之内使得大部分病人的病情延缓减轻并逐渐好转,已经算是仓促时间内的最大幸运。
在聂清越亲身例子的劝说下,不少康复休养后的痊愈病人主动承担了病舍医护工作。新的病人仍然不时有所增加但为数不多,聂清越终于得以稍稍空闲下来。
老大夫总是拧起的眉头终于在前几天舒展开去,笑吟吟地倒了杯茶给聂清越:“丫头,这会儿忙坏了。回去医舍住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聂清越摸着茶杯刚喝下半口,立即呛住,咳得满脸通红忙摆手:“不、不用了,我在这就行了,还有很多事要忙的。”
“是不想回去吧。丫头莫不是和你夫君吵架了?我看你们这几天都没说上几句话。”老大夫抹着胡须瞧着她窘迫的表情若有所思。
话音刚落颜述便端着药碗走进来,看着聂清越和老大夫面面相觑的样子眉头微扬。
聂清越转头不期然对上颜述平静的眼神,赶紧低下头专心喝茶,余光瞄过去见颜述没有走开的意思,便一搁茶杯对着老大夫扔下句:“我去三号房换药。”就逃离开去。一边走过颜述身旁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到自己节奏紊乱的心跳。
独留下颜神医对着老大夫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哭笑不得。
“年轻人啊,小两口闹别扭你大大方方让个步就过去了啊。丫头可是好姑娘啊,要珍惜。”老大夫遥想当年状感叹地给予后生忠告。
“恐怕不止是别扭呢。”颜述看着聂清越飞快逃离的背影,语气无奈,嘴角却心情甚好地牵起一抹笑。
用药确定以后半个月后,疫情算是基本得到抑制。
然而一场瘟疫要完全扑灭并非一两个月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每天的检查和报告仍然不得有丝毫松懈,除了病舍的救治防护外,同步进行的还有户外户内持续定期的消毒防疫。
苍术艾叶混着雄黄白芷,熏出来的气味出乎意料地浓郁芬芳,聂清越闻着很是提神。忙了这么久她大病初愈的身体支撑不住,终是被一干大夫以手脚慢为理由给弄回了医舍住。
医舍隔壁住的是姓陈的大娘,前几天见聂清越在风里抖得哆哆嗦嗦,赶工了两天塞了件新棉袄给她。聂清越起初是不肯收,陈大娘嚷着大嗓门硬是塞到了她手里说是当作她在病舍照顾村民的谢礼。厚厚的棉絮被细致均匀地夹缝在绯色的碎花棉布中,触手即是温暖厚实的触感。
小小的棉袄分外合身妥帖,聂清越感激地收下心中也颇无奈,一屋子大夫们老是丫头来丫头去地喊她差不多全村都知道她是的伪“君子”了。第二天她也干脆地捆起来麻花辫走乡土路线。
村长当天晚上在医舍置了些酒食当作是村里对大家的感谢,菜色虽然算不上矜贵但却是用料十足。张家的鸡蛋李家的老酒,陈家二姐的厨艺王家腊的肉。疫情未完全止息不适宜大规模聚集,这一桌子的菜却也是整条村子满满的朴实心意。显得几分粗劣却又认真诚挚的,最质朴的谢意。
聂清越吃得七八分饱,看见颜述被隔壁桌大夫唤过去,趁机裹紧碎花小棉袄跑出去吹冷风。
医舍里人多,点着小火炉烘得空气暖熏熏的让她有几分混沌,还是饭后散散步清醒下脑袋比较好。聂清越一边在心里自欺欺人地找着借口,一边借着柔和的月色闲荡。
刚才那顿饭,她完全是食不知味,全副心思都用在了如何在饭桌上和颜述不着痕迹地减少接触这一问题上。那天自己一定是病昏头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病愈过后每次想起都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所以她才会借着照护病人的借口直接住在病舍避免相见。
“啊啊啊、好烦啊。”聂清越揉着脑袋,随便找了个地儿就赖下来不走。
这头颜述刚帮大夫们去厨房温了壶酒,回来一看聂清越就不在酒席之中了。半个多月了,女儿家正常的羞涩怕是早过了吧,况且他夫人着实不太属于女儿家的范畴。想起那日的情景,颜述笑着推开门扉寻了出去。
若不是这次根据病情配出的方子和十年前那个错误的药方十分相似,他也不会来到这条村子却埋头研究药理药性良久也不参与诊断讨论。若不是聂清越的体质和十年前那个病逝的试药人别无二致,他也不会踌躇再三终是先采用别的大夫的药。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他可能心念一转就果断用回那张方子。只是,或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关心则乱罢了。十年前历历在目的场景如果重演在她身上……他竟不愿去想。
“夫人难道就不怕丢了性命?”
当自己把实情和可能的严重后果告诉她时,聂清越脸上的表情却很耐人寻味。
有意外的惊讶,更多的却好似了然和放松。
她舒颜展眉,狡黠地眨眨眼:“当然是怕的。”眸间聚起点点似是蕴蓄着最后生命力的潋滟水光,嘴角的笑花动人又明亮。
随即伸出细弱的手臂环着他的颈脖,踮起脚尖极其快速地在他嘴角印下一吻。他有几分尚未反应过来,全身知觉大半都停留在嘴角仍残留的蝶翼般轻盈的触感上。
才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事,聂清越已环紧他的颈脖喃喃低语:“相比死亡,夫君可知女子更怕寂寞?”
所以?他挑眉不解。
“所以,”她微微地停顿了下,歪着头抬眼依旧笑着看他,语气似是任性刁蛮的贪情女子在索要情人的承诺:“若清越死去了,也请夫君随清越去罢。”本是性格清淡随意的女子,此刻明亮的眼神却是绽放着大喜大悲至情至性的浓烈光彩。
一室静默安谧,唯有北风隔在窗外凛冽呼啸。
她的最后一句话反复出现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看似儿戏的字句却透着不同寻常的认真。
——“若清越死去了,也请夫君随清越去罢。”
这种毫无保障的诺言,放轻了是一两字的信口之词,看重了则是羁绊一生的代价。
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用药抛下所有包袱,才以对自己医术的全然信赖用两人的性命作赌。这种一条一命偿一命的极端后路,却偏偏直接弥补了他心中的症结。不会再重陷十年前的遗憾错误了,若是失败了,便一起去罢。
她静默地立着直直望向他的眼,笑容里分明蓄着相信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充分自信肯定。颜述看着她认真坦然的明眸忽然觉得不能直视。
或许,信任不止是相信谁能救谁于危难之间,
而是于危难之间,你能够和那个人一起走出去。
与男女情爱都没有关系,仅为敢于作出这种程诺的最大前提——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便真的是赔上性命,有那么一刻居然也觉得没有所谓了。
颜述惬意地吹着冷风,提着暖黄色的纸灯走在宁静的村道上。
不出意外就在几米外看见了那个身影,斜斜地倚在老树干上毫无仪态可言。穿着村里女子常见的碎花棉袄,梳着两条麻花辫,若不是夜里没有其他人,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村里哪家的姑娘,哪里还有半分那日光华四溢的动人风采。
“聂清越啊聂清越,这么那啥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夜风送来前方女子低低的碎碎喃呢,颜述只见聂清越把脸埋在双掌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