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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了展昭的手臂起来,看见手腕处裹着的布条渗透了血凝成一片,晓儿的眉毛拧成了疙瘩。咬了咬嘴唇,又化了一丸先前那药喂展昭喝了,这才轻轻动手拆那布条,动作慢的不能再慢。
展昭看着晓儿颦了眉小心翼翼的样子,很想告诉她不打紧,可眼皮愈来愈沉,出口的话变成了无意识的呢喃,又昏昏地睡去了。
☆、往事
连着十来天,右护法都没有出现。晓儿每天来照顾展昭,吃喝拉撒睡样样周全。晓儿身量虽小,力气却足,看得出手底下功夫不弱,当与张龙他们有得一比。
初时展昭觉得尴尬的很,无一处不别扭。
那晓儿是个伶俐的,第二次换药便看出展昭脸红不是发热是脸皮薄,心底一时觉得好笑,一时又觉得酸酸涩涩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帮展昭翻了身处理背上的伤口,上着上着药便发起呆来。
展昭本埋着头装睡,忽觉得背心上一点冰凉,转头便看见晓儿红了眼圈儿匆匆忙忙地侧过脸,说是不小心让药酒熏了眼睛,声音有点哽咽。其实药酒的瓶子好好盖着,他并没闻到酒味。展昭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叮咛她小心些,又再三的抱道歉。
好一会儿晓儿才收住泪,一面继续上药,一面低声和展昭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晓儿父母早亡,自小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舍不得她去干活受苦,全靠自己打短工维持家用。两人借住在雇主家,日子过得虽穷,却很开心。有一回她身体不舒服,怕哥哥担心就一直瞒着,拖着拖着小病成了大病。哥哥好不容易凑了钱请来大夫,却没钱抓药。哥哥求到主家,可主家怕她得了瘟病,把两人一齐赶出了门。
那天正是中秋,街上灯火辉煌好不热闹。她和哥哥蜷在墙角坐着,身后靠着一个破布拼成的包袱,里面是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
她抱着哥哥的胳膊,把头靠在哥哥的膝盖上,安静地看着人群来来往往。街上有许多小孩子嬉笑打闹,后面是他们的爹娘紧紧地跟着温柔地看着,着急的叫着跑慢些别摔着。
忽然就觉得特别委屈,眼泪差一点忍不住,憋得心里好象要炸开一样。哥哥摸着她的头,一直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路过的好心人扔下几文铜钱,哥哥说去买桂花糕来给她吃,却只拿回一盏河灯让她许愿。哥哥告诉她,这河灯顺着水,会一直流到住在天上的爹娘那里。爹娘听见她的心愿,一定会帮她实现。
她那时十岁,已经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了。她知道爹娘没有在天上看着他们,而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土丘中,睡在冰冷的黑暗的地下。但她还是装作相信的样子,虔诚地许了愿。
她许愿哥哥以后一定要过得开心,娶一个漂亮的嫂嫂,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外甥。不管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下,都会和爹娘一起,保佑哥哥一生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放完河灯,哥哥问她许了什么愿。她刚要回答,哥哥又捂住她的嘴,说自己不该问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拨开哥哥的手,凑到哥哥耳边,悄悄告诉他:“我求爹娘保佑我快点好起来,爹娘答应我啦!真的,哥哥,你别担心,我已经觉得好多了。你看你看,爹娘在天上向我们点头呢!”
她拉着哥哥的手,站在河边上往远方眺望。一盏盏河灯顺着水慢慢流动,汇成璀璨的光带,蜿蜒着与远方的星空汇成一片。她专注的看着,仿佛真的看见了已经忘记了模样的爹娘在天边微笑着向她招手。
男孩子并没有看向那片虚无的夜空和渺茫的未来。他只是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灯光映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和没生病的时候一模一样。她的眼睛里面,有着比星光和灯光更明亮更灿烂的光彩。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一定就快要死掉了。她死了,哥哥就可以回去干活,再不会被赶出来。而她的愿望没有说出来,就一定会实现。这两个确信,让她的心里暖洋洋的。那天晚上,虽然饿着肚子,吹着寒风,但她睡得比往常都踏实。
醒来的时候,她睡在温暖的被褥里,哥哥坐在床边打瞌睡。她以为自己的在做梦。试探着推了推哥哥,哥哥揉揉脸,从怀里掏出一包桂花糕,看着她笑。
哥哥说晓儿许的愿真灵,昨晚上爹娘真的显灵了,还送了一贯钱来,给晓儿抓药买桂花糕吃。晓儿要乖乖吃药,病很快就好了。还说他又找了一份工,工钱比之前那家给的高呢。
哥哥不太会说谎,说谎的时候眼睛总是眨呀眨。昨天说爹娘在天上的时候是这样,今天说爹娘显灵送钱的时候又是这样。
晓儿心里慌慌的,桂花糕吃在嘴里,怎么也不觉得香甜。药喝下去,苦的让人想吐。
一天天过去,晓儿的病慢慢好了,哥哥每天早出晚归,除了隔三岔五就会给晓儿买些好吃好玩的,日子还和以前一样。晓儿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许了那样一个愿,而爹娘真的显了灵。哥哥找到个慷慨的好主家,他们以后不会再受苦了。
可有一天晚上,哥哥没回来。第二天哥哥被人抬回来,说因为偷主人家的东西被抓,送到官府挨了板子。好在有知道他家情形的街坊求情,衙门的老爷念他年幼失怙,家有病妹,只是小惩大戒,没有收监下牢。
她抱着哥哥哭,哥哥笑着说这回屁股可真打成两瓣儿了。
她的病好了,换成哥哥躺在床上起不来。家里的钱很快用光,她沿街敲门,总算找到一份在厨房帮佣的活计。没有工钱,饭管饱。
那段时间真是很累,在主家没有闲着的时候,回家还要照顾哥哥。吃的冷菜剩饭,还不敢多吃,因为要省下来带给哥哥。可是,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安心。
一向都是哥哥照顾她啊,这次终于可以让哥哥歇着,由她来照顾了。
听到这里展昭便知道,刚才晓儿落泪,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了。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哥哥一辈子都这样让我照顾就好了。”晓儿弯了弯嘴角,笑得很勉强,
“可是又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受伤躺在床上可多难受,哥哥要早点好起来啊。”
“现在想起来,我要是没变主意可多好……”晓儿咬了咬嘴唇,手上不自觉用了力。
展昭强忍着没有出声。
“哥哥身子骨好,不吃药不抹药也好的很快……”
伤虽然好了,却坏了名声,没人愿意雇一个偷东西的贼,哪怕他是为了救妹妹的命。走在街上,有混小子扔着石子儿骂。哥哥还是每天出去找活儿干,虽然在晓儿面前还是装作没事,话却越来越少,也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
晓儿人勤快,模样生的好,嘴又甜,很受主家喜欢。没多久,就让她去了内院小厨房,升成三等的丫鬟,除了有月钱,还发四季衣裳。晓儿高兴地回家告诉哥哥,想劝他别出去找活儿了,话到嘴边终于没说出来。
有天哥哥回家比往常都早,脸上挂着许久没见过的灿烂笑容。他说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那人还答应教他功夫。以后他也能变得很厉害,再不会让人欺负。晓儿想说其实也没有人欺负他们啊,只是他们运气不太好罢了。可是看哥哥那么开心,这话也没能说出来。
哥哥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好。他说那人说他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还说以后要当大侠,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晓儿想问哥哥,那我怎么办?可是看哥哥兴冲冲地给她演示刚学的招式,把土炕打得蓬蓬冒灰,这话也咽到肚子里。
又有混小子跟在哥哥后面唱顺口溜扔石子的时候,哥哥就接住石子,反手随便一打,那混小子就捂着满鼻子的血哭着跑开了,哥哥哈哈大笑。她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是哥哥笑得扬眉吐气,她不想扫哥哥的兴。
再没人说哥哥的不是了,连原来的主家看见哥哥,也客客气气的。去点心铺子买桂花糕,老板一文钱不收,还拿了好多他们买不起的糕点,点头哈腰地送出来。她觉着这桂花糕吃在嘴里,就像吃药一样不是滋味。可哥哥吃的很开心,还特意多拿了一包,说要带给他大哥尝尝。
大哥?就是那个教他武功的人吧?哥哥不愿意多说那人的事情,她便乖巧的不问。
日子这么过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她却一天比一天惶恐,总是想起放河灯的那个晚上。她以为自己会病死,结果没有。她许的那个愿望似乎近了一点,最后又能不能实现?
有天哥哥匆匆找到她帮佣的地方,说是他大哥出了事,要去帮忙,也许十天半月不回家了。她的心坠了一下。长久的担心这一天应验,竟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她等了十天,哥哥没回来。再等十天,还是没有消息。
等待的日子,时间有时候过得很慢,每一夜都漫长难耐。有时候又过得那么快,转眼又是中秋。
这一年的中秋,她穿了新衣,买了桂花糕,可身后还是空空荡荡,身边也空无一人。
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和神灵么?大概是没有。
但她还是买了好多盏河灯,请人写了哥哥的名字,一盏盏放下,希望能流到他所在的远方。
再一年的上元,有人来找她。
街上满是各色的花灯,比中秋的河灯漂亮的多。她满腔的热情,都在看到那人时候化成冰凉。
那人说他就是那个“大哥”,说她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办事,一时回不来,所以托他来照顾她,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一起等她哥哥回来。
那人撒谎的时候,眼睛真诚地看着她,一眨也不眨,和哥哥一点儿也不像。
“那个人,就是你家公子吧?”展昭一直都静静听着,看晓儿的眼泪又要下来,便轻声问。
晓儿揉了揉眼睛,点点头。
“他是个好人。”晓儿出了会儿神,终于微笑起来,笑得很温暖。
转念想起自己正给展昭上药,又觉得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垂首低声道:“展公子,我家公子真的……不是坏人……”
展昭哑然失笑。
不是坏人,是不是就是好人呢?这真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要是这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坏人,是不是会简单的多?
“我起先很恨他,也不愿意跟他走。他每个月来看我,听我说我和哥哥小时候的事情。说起哥哥,我能看得出来他很痛苦,可他总笑着。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告诉我,只很认真地说是他的错。”
“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明白,肯定不是这样,哪怕他自己真这么想。”
“我就想,还是跟他走吧,这样才可能知道,我哥哥到底怎么了。”
“来了这里之后……”晓儿突然停下来。
“真是的,今天怎么了?说了这么些有的没的,展公子一定听累了吧?”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晓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