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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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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在落地的刹那,似乎灵魂归位。那锥心刺骨的疼痛让阿Bei瞬间清醒,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被撕裂。阿Bei沿着路基往坡下滚去。尽管坡上都种了厚厚的草坪,可每一次的翻滚,就像是滚在刀尖上一样。
  啊……阿Bei咬牙切齿,努力地支撑起身体,又听到嘎巴一声,剧烈的痛楚从手臂传来:“啊!”这一声叫,变得异常尖锐。胳膊断了,有半截骨头从皮肉里戳出,白森森的,又染了血。“啊……”阿Bei皱紧了眉头,用另一条胳膊撑起自己,翻个身,仰面躺在草地上。
  日头正高,晃着眼,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阿Bei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模模糊糊,像是严晓娉从远处走来,提起裙子的裙摆,在一旁静静坐下,扭过头,又笑着说道:“阿Bei,我好爱你。”
  严晓娉总是把“爱”字挂在嘴边,偏偏阿Bei又绝口不提“爱”。而此时此刻,她是那么迫切地想告诉严晓娉说:“我爱你,我远比你想的还要爱你。”
  浑身无力,鲜红还带着点余温的血液从伤口涌出,侵染了身下的小草,又慢慢汇成一滩血泊。一侧的草地上零星散落着摩托车的碎片,阿Bei眯着眼,努力地从那一堆碎片中找出手机。手机距离阿Bei有一米远,可捡回手机,却是那么的举步维艰。阿Bei强撑着站起,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去。走到了,想弯下腰,却又一头栽倒在草地上。手肘蹭到了草坪,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再一次袭来。
  阿Bei呲着嘴,努力地不让自己叫出声。
  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严晓娉的登机时间。似乎一切都已成定局,再没有挽回的机会。泪水悄然落下,阿Bei却呵呵地傻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抹了抹泪,给瑟琳娜打去电话。
  阿Bei摔车的地方是机场高速和国道的一处交汇点,土坡上面是机场高速,土坡下面是一条国道。两条路并排驶过一段,再往前是一座桥,上面还是机场高速,国道从桥下穿过,拐个弯,延伸向附近的村镇。
  一侧是山,一侧是河滩。看不见什么人,也看不见过路的车子。
  阿Bei找了块树荫,曲腿坐在地上。翻过胳膊,看那突兀的半截白骨。骨头上的鲜血已经凝成了乌黑色的血痂,四周的伤口渐渐的凝固。
  有一辆城乡公交驶过,在路边停稳。后车门咔一声打开,又看车上的一人被另一人一脚踹下。男人落地的瞬间,又有三个男人从公交车里跳下,冲着地上的男人一阵拳打脚踢。地上的男人双手抱头,蜷曲着腿,哎呀哎呀地叫着。车窗里又陆陆续续探出七八个脑袋,指指点点,乐呵呵地看着热闹。男人们痛痛快快地打了一阵,车上又跑下来一个胖女人。女人大概是三四十岁,画着一脸浓妆,穿着一件大花的V领连衣裙,两个大胸呼之欲出。女人也冲着地上的男人猛踹了一脚,又吸了一口浓痰,呸一声吐在男人的脸上:“流氓!”
  其中的一个男人搂过女人的肩膀,又指着地上的男人大骂:“再让老子见着你耍流氓,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不一会儿,一行人上了车,车子扬长而去,只留下地上的男人。
  男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抬头看了眼不远处草坡上的阿Bei,又低头看了眼裤裆,做了个拉裤链的动词,一副呲牙咧嘴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自言自语着什么。隐隐约约,阿Bei就听到男人“我操,我操”地骂着。
  阿Bei记得他,第一次在广场上追夏果,她从餐厅跑来,穿过一楼商场的时候跟人撞了个满怀,就是他。
  男人一瘸一拐地往另一处树荫走去,也在草地上坐下,又从兜里掏出手机,义愤填膺地说了什么。挂了电话,男人又扭头看了阿Bei一眼:“哎!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哦。”
  阿Bei没有理会。对于眼前的陌生男人,她丝毫不关心。
  大概是觉得阿Bei的眼里充满了不削和鄙夷,男人又隔空大叫着:“哎,这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看阿Bei别过头,男人啧啧地搭着嘴,又从双肩包里掏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可摁了半天,打火机就愣是不出火:“有火不兄弟?”
  阿Bei没有回应,男人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烟叼进嘴里,继续啪啪地摁着打火机。连个火星都没有。男人从地上站起,又拍了拍屁股,朝阿Bei走来,走近了,又忽然张大了嘴:“我去,你这胳膊,不忍直视啊亲!”
  阿Bei依旧是摆着一副冰脸,却也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顺手丢进男人的怀里。
  男人点了火,心满意足地抽了口烟,又撩长了脖子看不远处的摩托车碎片,缩回脑袋:“哎,你刚从上面摔下来的吧?”男人在一旁坐下,又用嘴里的烟引燃了另一根烟,递给阿Bei:“等救护车呢?”
  阿Bei接过烟,也猛吸了一口,没有回话。
  “刚还以为你是个小伙子,这会儿看,哎呦,是个妹子,”男人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喉结:“血都凝了,等久了吧?哎!我告诉你哦,只要是出了市区,120还保不定来不来。就算是要来,那也是慢慢腾腾,慢慢腾腾。要我说啊,出了这事,你要么现拦一辆车,要么打110。110还比120快些。别的不说,你想啊,这年头,医院那也是要赚钱,120出车,那首先确保的一点是,他们大老远地从市里跑到市郊,这路费他们得赚回来。要他们来了,你走了,或者你挂了,这路费他们找谁出,是吧?所以,出了这事,你要么现拦一辆车,要么打110。不过这年头,遇到车祸敢停车来救人的司机,少,那是真少。一觉得忌讳,二怕惹事。还是打110实际。当然了,打电话找朋友也行。不过,打110的话,一般是最近的警务站就能来人,快!还有,我教你怎么让警察在五分钟内出警,你就打110,跟警察说:要!死!人!了!保准的,一说要死人了,警察就立马赶来了。”
  阿Bei深吸了一口气,把烟头掐灭。要不是自己不能动弹,她也真想给这个啰哩啰嗦的猥琐男一顿拳脚。
  “经验之谈,你也别嫌我烦,”男人呵呵地笑着,停顿了片刻,又问道:“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阿Bei摇了摇头。
  “嗯……”男人想了想:“你是不是在北京呆过,在北京上的学?”说着,男人又侧过头,直勾勾地盯着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猛地拍了一击手掌:“嗨,陈蓓蓓!”
  阿Bei一愣,惊讶地看着男人。
  “哈哈,”男人得意地大笑起来:“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瞧这小脸长的,越来越man了!哎,你还记不得我,以前被你拿凳子砸过的,瞧瞧,缝了三针,头顶上到现在都还留着疤,就这疤,害得我一直单着。”
  “康桥。”阿Bei淡淡的说着,面无表情。她记得那个倒霉孩子。记得班主任说过,陈蓓蓓要有自闭症,那康桥就是多动症。就是他,有事没事地拉扯自己的头发。
  “嗨,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康桥有些兴奋,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我还以为像你这种自闭症儿童就只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啧啧,有点想不到啊。不过,看你这半天才说了这两个字,这病没好,药不能停,治疗还得继续啊!”
  “你他妈够了没有!”阿Bei狠狠地瞪了一眼,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不远处的国道上,有一辆大红色尼桑车驶来,如果没有看错,那应该是瑟琳娜的车子。
  瑟琳娜急急忙忙地从车上跑来,扶过阿Bei的胳膊:“My gad ;怎么摔成这样?”
  阿Bei沉默着摇了摇头,这也在瑟琳娜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钻进副驾驶座。
  “等一下,等一下!”康桥跛着脚从坡上跑来,这又腆着脸,笑吟吟地说道:“你们回城是吧?捎我一段呗?”
  瑟琳娜点了点头,刚要说“可以”,却又被阿Bei一把拦住:“打110吧,告诉他们要死人了。”
  “哎,我操!”康桥骂着,却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尼桑车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不下的牵挂

  康桥最后还是搭上了瑟琳娜的顺风车。尼桑车在驶过一百米后停下,瑟琳娜摁了三下喇叭,示意身后的康桥赶紧上车。
  康桥一瘸一拐,一扭一摆,跟个小丑似的小跑着过来,滑稽可笑。这一拉开车门,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谢了美女。还是这美女好啊。什么叫相由心生,瞧瞧这美女,这心地就跟长相身材一样刚刚的!”
  瑟琳娜经不住一逗,哈哈大笑起来。
  康桥:“哎呦,这一笑起来就更好看了,笑颜如花啊!”
  瑟琳娜:“我算是知道阿Bei为什么不肯带你了,你呀,嘴太贫了!”
  “我这说的都是大实话,怎么还怪我嘴贫呢?好心就是好心,漂亮就是漂亮。真是相由心生。像有些人,心肠冷漠,那脸也一定是冷冰冰的。”末了,康桥又说道:“是吧,老同学?”
  副驾驶座上的阿Bei托着断掉的胳膊,安静地凝视远方,没有说一句话。天空中响起一阵轰鸣,有一架飞机从头顶略过,也不知道是刚起飞还是要降落。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眼前泛起一阵氤氲,视线模糊,阿Bei撇头看向一侧,泪眼婆娑。
  “你们是同学?”瑟琳娜说着,似乎是意识到了阿Bei的异常:“你还好吧?”
  阿Bei摇了摇头。
  “别逞强了,骨头都露出来,想哭就哭吧。”康桥说着,又拍了拍肩膀:“要不坐后排来,看在咱们是老同学的份上,我可以借你一个肩膀靠靠。”
  康桥并不知道阿Bei为什么哭,阿Bei也并不知道:在此后的某一天,这个痞里痞气的男人将会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只是这份“依靠”背后,竟是一段又一段的生死离别。
  阿Bei右臂骨折,断裂的尺骨上植入了一根钢板。即便骨伤痊愈,她也再不能让酒瓶凌空飞舞。做一个花式调酒师,阿Bei只当是糊口饭的谋生手段,甚至连兴趣都不算。尽管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何去何从,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但阿Bei也并不为此难过。
  难过的是严晓娉的杳无音讯。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后,阿Bei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麻药劲还没过,又昏睡了两个小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坐在床边的瑟琳娜,阿Bei的第一句话便是:“有没有电话找我?”
  瑟琳娜摇了摇头。阿Bei又试着拨打严晓娉的电话:关机。
  往后的一段时间,阿Bei得留院观察。瑟琳娜给找了个历练的护工,闻讯而来的大奶也是有事没事地跑来医院帮忙。三五天过去,阿Bei终于憋不住问大奶:“晓娉有没有打过电话去酒吧?”
  大奶嗤笑着反问阿Bei:“你们俩又闹分手了?”看阿Bei目光黯然,察觉得不对劲:“她没有给你打电话?”沉默了片刻,又安慰着说:“国际长途不好打吧,她也是刚到韩国,估计有很多事情要忙。”
  又有酒吧的同事陆陆续续地来医院探望阿Bei。阿Bei留意了一下这来来往往的人,问大奶:“金子是不是没来?”
  “金子?他走了啊!”
  “走了?”
  “严晓娉走了,活塞瞧金子不忿,金子也瞧活塞不忿,就走了啊。”大奶说着,又一脸狐疑地望着阿Bei:“你瞧金子怕也是不忿吧,怎么,你还想他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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