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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生淮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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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展对于父母的任何话都沉默以对,而谢怀的自尊心让她不屑于开口索要,沉默的跟着赵展进城。
  谢橘灯就被暂时留在家里,在大队里的小学读一年级。 
  那是铝合金代替铁窗的年代,闪着银白色冷光的铝合金替换了已经出现锈色的铁窗,换上前者的楼层,总会看起来新潮些。
  小城虽然落后,但不乏赶新潮的人,不仅把窗户换上了,还安上了防盗窗,所谓的安全系数也高了几个等级。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其实也像是把自己关在了囚笼里,从早年弄堂式建筑到后来单元制式一层楼两户人家的转变,也反应了人心的变化,随着更年轻一代的出生,邻里间的相互问候更是锐减,时代变得越来越沉默,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夫妻两人做生意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进行资本的原始积累。起早贪黑,一年才回家一次,无暇他顾。 
  最初的那两年谢橘灯一直被扔在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当一个乖巧的孙女。
  只是再如何乖巧,终究不是赵家的种,更何况还是个女孩。谢怀心里念着她,每隔两周就会求着别人把谢橘灯带到城里去,过完周末就会再送回去,还是搭着村里人的车。
  如果没有人出来,谢橘灯就会继续在老家等待可以进城的时机。
  那时候谢橘灯会产生一种陌生的恐惧,甚至见到谢怀妈妈和赵展父亲,感觉很不自在。后来懂得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因为那时候的她夹杂在两个世界,而这两个世界的人都顾不上看她,她好像随时会被放弃,在世界的夹缝中都无处生存。
  谢橘灯后来翻阅很早时候的照片,都能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到躲藏和恐惧,好在她记忆自动屏蔽了很多东西,善于忘记。 
  那两年的记忆有些模糊,长似两年,却好像只有一天两天,因为每一天的模式都是一样的。
  早上起床去上学,中午回来从墙壁那边翻过来,从石头缝里摸出钥匙,然后进屋找吃的。
  吃的东西基本都是方便面,早些年的时候还有白象这个品牌,一箱子方便面有三层,一袋七毛钱,这还是谢怀怕爷爷奶奶顾不上她,每过一个月就往家里送一箱,或者趁谢橘灯进城的时候让她带回去。
  所以那两年吃的都是这种方便面,连煮都不煮,直接干着吃。没有其他味道,一直都是咸的咸的咸的,以至于后来回忆,感觉记忆都是咸味的,至于甜是个什么味道,只有过年的时候发糖才能想起来。 
  奶奶家的母鸡下蛋了,也会偷偷留着给老大家的哥哥吃,这些谢橘灯都记不得,但她记忆里也没有鸡蛋的味道,溏心蛋就更不知道了。
  那两年她贫血的厉害,脸色黑黄,头发干枯,瘦瘦小小的,那时候为了省电,她和奶奶睡在一张床上。有一天晚上忽然被推醒,让她赶紧趴在床边,她才知道自己睡着睡着流鼻血了。
  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因为那段时间每过一到两天就会流鼻血,以至于下一次进城,忍不住流眼泪,还被谢怀妈妈嘲笑。
  那时候谢橘灯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学习,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后来的顾淮看她早年的照片,甚至都不敢相信那是她,说她是真的女大十八变。谢橘灯只听不评价,心道我也不相信那是我。
  可那偏偏是我。
  这都是后话。
  当了两年留守儿童,谢橘灯终于被接到城里了。
  来了之后赵展父亲的脸色并不好,谢橘灯更是像鹌鹑一样小心翼翼的缩起翅膀做人,努力让自己变得有用一点。
  因为她来这地方上学是谢怀妈妈找人办得,还掏了近一千块钱,为此赵展和谢怀吵了一架,当初谢怀让赵展办这事儿,赵展说一个女孩子上学做什么?给她花钱就是打水漂!
  千禧年的时候一千还是很值钱的,普通工人的工资也不过四百,一千块,相当于两个月的用度了。
  谢怀只说这算自己的用度,她省吃俭用的下来的,拿自己的钱去供女儿怎么了?
  赵展两人开始冷战。 
  谢怀自己当初去因为家庭问题中断学业,对于上学很执着,她自己没有上,但她希望自己的儿女都可以上,所以她自己四处托关系,最后成功的找到了一所小学的校长。
  那时候学籍并不像是现在这么难弄,校长知道学生家里的情况后沉默了一下,最后把谢橘灯批进来,也没有收钱,那一千块钱算是交到学校的借读费,因为农村户口按理是不能在城市读书的,当时的学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算是借读,自然是借读费了。
  谢怀拉着谢橘灯见过校长后回家,路过街边的小摊,买了两串炸土豆片,递给谢橘灯,让她吃。
  谢橘灯把另一串递给谢怀妈妈。
  谢怀摆手,“我不吃了,你都吃了吧。”
  谢橘灯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吃。
  谢怀摸摸她的头,“好好读书,知道不?” 
  谢橘灯点点头。
  谢怀叹了口气,“妈也不会说其他的,人家都说读书改变命运,咱家里啥关系都没有,你只有读书了,才能走出去。”
  谢橘灯嘴巴里含着东西,觉得如鲠在喉,吞不下,吐不掉,含糊的“嗯”了一声。
  “妈这一生就这样了,就指望你了。”谢怀说着说着伤感起来,“这辈子一望就到头了,没什么变数,也只有你能指望……以后要是还有弟弟妹妹,你们就都是我的指望。” 
  她拍拍谢橘灯的肩膀,“你也看到了,谁也靠不住……小学能这么安排进去,初中高中都只能靠自己了。”
  谢橘灯眼眶里一下子充满了泪水,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很想哭。
  “有啥好哭的……”谢怀蹲下来给她擦眼泪。
  谢怀的手常年干粗活,冬天更是会裂开口子,粗糙干砺,擦在脸上有点痛。
  谢橘灯被她牵着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一会儿脸跟被磨砂纸搓了一样,她也没吱声,没喊痛。
  谢怀还是看到她脸被搓红了,才明白自己下痛手了,她刚才没意识到这点。
  她松开谢橘灯,“自己擦擦吧。”
  谢橘灯拿衣袖擦了擦。
  谢怀又叮嘱她,“以后和城里小孩相处,把自己收拾干净点,也别跟别人吵架打架……我知道你在老家是不是还跟人打架了?”
  谢橘灯抿了抿嘴巴,没有吭声。
  的确有这点,她和一个男生打架,还打得头破血流的,因为那男生说话太难听。
  “以后别动手生事啊……城里小孩都金贵,经不起打。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谢怀开口。
  谢橘灯点点头,心里却没有麻烦妈妈的意思。
  找家长算什么本事呢?
  没本事就别惹事,其实谢橘灯一直没敢惹事,因为在老家她没有人能找着帮忙。
  但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她还是会对那些恶意满满的小孩不客气。
  她好像天生是一个刺猬,只能靠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夏至

  H市很小,小的绕着城市的周边开一圈车,也就两小时。谢橘灯觉得吃的最好的东西就是豆腐脑,一碗五毛钱,可以放糖可以放咸菜,不过前者是甜的后者是咸的。
  谢橘灯喜欢吃咸的,因为吃咸的有榨菜有黄豆,嚼起来余味无穷。后来会赚钱后还是保留了最初的这个习惯,无论过多少年都觉得美味。
  那时候一斤面条七毛钱,谢橘灯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年她学会了洗菜做饭,学会了买菜看秤,每天中午放学回来顺路把菜买好,然后奔回屋子里做饭。
  厨房就在门面房最里面一个小房间,一共才不到四平方米,菜挂在东边灶台在西边,中间只有五十厘米的过道,很是窄小,稍胖点的人在里面,转个身都难。
  那时候谢橘灯拎起炒菜锅都得上两个手,家里当时有几个工人,加起来人还不少,菜要是做的甜了肯定不够,所以谢怀教她炒菜,多放盐,以至于吃起来快要齁死,一包盐用一周基本就没了。
  每次夹菜的时候谢橘灯都要放很多白开水把菜冲淡一点,到高中时候学习,知道咸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心里想什么好与不好,都要放到环境里去看,别提营养均衡,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个暑假没过多久,谢橘灯就要到新学校上学了。
  谢怀为此还特地带她去买了个书包买了身新衣服,从前谢橘灯用的那个书包是家里的缝纫机把几块破布缝在一起,弄成个布袋的样子,然后挎在身上。
  很久以后谢橘灯一直觉得这种书包样式似曾相识,但始终回忆不起来原版是什么。有一日巧合,往电视机前那么一瞥,发现电视上演的卖报的小孩背的就是这种包,儿歌中卖报的小行家的专属道具。
  背着新书包穿着新衣裳,谢橘灯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她今年九岁,转学过来直接进入小学二年级,当站在讲台上看到台下小朋友的时候,谢橘灯心里倒抽了一口气。
  底下全是人头,乌压压一片,看的人头晕脑胀。
  后来知道一个年级居然有三个班,谢橘灯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时候她连所谓的高考都不知道,刚从一个人数不超过两千的村庄出来,看到一个七八线的城市,都觉得很大,好像看见了新大陆。
  一同转来的是一个小男孩,长得特别好。
  谢橘灯偷偷多看了两眼。
  班主任姓赵,是个刚从师范毕业的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她看着小男孩的眼睛中带着欣喜,让小男孩上去做自我介绍。
  “我叫顾准。”
  然后他就沉默了。
  老师脸上的笑很尴尬,大概欣赏美是不分年龄阶段的,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人们多大度,所以也就没有计较他的冷场。扭头看身边还有一个,就势推上讲台,“你也去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谢橘灯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在去往讲台的路上。
  课堂上轰然大笑。
  谢橘灯脸皮薄,“刷”的一下就红了,一直从脸颊红到耳根。
  她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声音小的跟蚊子叮一样,再加上笑声不断的课堂,竟然没有一个人听清楚她说什么。
  “我……我叫……谢……谢橘灯。” 说完这一句,谢橘灯立在原地,当木桩子。
  她口音还是乡下的口音,绝大多数人都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
  班主任看着她,眉头皱了一下。
  显然她也没听清谢橘灯在说什么,但这也无关紧要,因为现在重要的身是维护班级秩序。
  她上讲台,把教鞭敲的啪啪响,“安静!肃静!你们都想抄课文吗?!”
  全班一下子鸦雀无声。
  班主任指着小男孩和谢橘灯,“你们两个,先到最后那边坐吧。”
  顾准单手拎着书包走在谢橘灯前面,挑了靠近墙壁的位置,身后的谢橘灯抱着书包,坐在外边。
  桌子上还有之前的人刻下的三八线。
  谢橘灯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顾准瞥见她的动作,又看到那条三八线,哼了一声,嘀咕了两个字:“幼稚!”
  谢橘灯眼观鼻鼻观心,抿嘴巴不说话,心里也是很认同他的。
  在老家上课,学校不负责桌椅,需要学生自己从家里搬。
  如果不搬,就没有凳子和桌子坐,就要站着上课。有些人家里没有适合的凳子,甚至会搬过来油漆桶,倒过来坐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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