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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薛绍一边喝着汤一边问道:“范小姐最近都在做什么?”
宝滟将薛绍爱吃的糖渍莲藕往前端了端,小声说道:“最近小姐喜欢上了刺绣,白天无事便在小客厅里锈帕子……”
薛绍没吭声,吃过饭后,他上楼的时候,看了看走廊那头的房门,微微驻了驻足。
正站在楼梯口想着事情,冷不防那门一下子开了,小环端着茶盘走了出来,看到薛绍一愣:“大少……”
薛绍想了想,淡淡问道:“范小姐睡了吗?”
小环忙说道:“还没有……”
她扭头看了看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听留声机的范烟乔,接着说道:“小姐……小姐一向睡不了这么早的……”
薛绍听了,抬脚便走了过去。
小环忙端着茶盘将身子让了开来。
薛绍刚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那留声机里正咦咦呀呀地放着一首歌,是正当红的歌星廖梦妮的春江花月夜。
第055章 新年
小环站在薛绍的身后犹豫着到底是要不要下去,以前几次的经验来看,小姐一旦和大少碰上面,两个若有一方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还好,若是都发起火来,那场面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更重要的是,每次大少走后,小姐都要沉郁好多天。
薛绍仿佛知道小环是怎么想的,他微微偏头看着她一眼,皱了皱眉,淡淡问道:“还在这里做什么?”
小环心里一颤,慌忙低头说道:“没……没……我……我去给大少倒杯茶来……”
“不用了,你下去吧……”
薛绍走进小客厅里,头也不回地对小环说道。
范烟乔坐在沙发上,早已经听到薛绍的声音,此时一见他直接走进了客厅里,心里一沉。
低头又绣了几下,然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将针扎在花绷子上,缓缓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远远看着薛绍低声问道:“大少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上身穿了一件大红绣花的锦缎薄袄,袖口处钉着时下流行的黑色阑干丝质花边,宽约七寸,挖空镂出福寿两个字,下身穿了一条娇绿的四季花绸裤,光着脚倚在沙发上,想是薛绍过来的有些突然了,她只拿着一只泥金色绣着墨荷的靠垫盖在脚面上,露出了一小截白得发光的纤细脚踝。
这一身大红大绿,原本是俗不可耐,可是穿在她的身上,却娇艳得不像话,衬着她巴掌大的脸,越发显得她整个人生出一种颇为灵动的媚态来。
屋子里腊梅的香味儿仿佛随着暖暖的空气缓缓地流动着。
薛绍的心中一动,将眼光移到她的脸上,半晌,轻声说道:“初一我会在家里举办个劳军晚宴,到时父亲会正式宣布我接替他的职位,另外他也会在晚宴上宣布认你做干女儿的事情,那晚你也要出席……”
范烟乔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说完,抬头看着他,轻声问道:“大少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要睡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抬脚就想往卧室里走。
薛绍的脸一沉,皱眉问道:“你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范烟乔转头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没有,大少多心了……”
她说完,转身走进了卧室,完全不管薛绍还站在客厅里,反手就要把卧室的门关上。
薛绍看着她这轻视他的态度,心情瞬间变得有些烦燥。
他跟在她的身后,伸手一把扶住门框,沉声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我有话还没有说完,你急着进来做什么?”
范烟乔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把门用力往上关着,嘴里说道:“大少还有什么话,你说便是,我听着呢。”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着,手上却用力去关门。
薛绍脸上一沉,手上微一使力,将门硬生生握得动也不能动。
他低头看着她的脸,淡淡说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走,你还有什么法子吗?”
范烟乔想不到薛绍竟然敢明着耍赖,她的脸一沉,不悦地说道:“这里是大帅府,大少想怎么做,烟乔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大少说这样的话,未免太有失身份了,这夜深人静的,你闯到我的房里来,还不让我关门,若说出去的话,岂不是叫人家笑话?”
她故意说一些刺激薛绍的话,想将他逼走,可是薛绍听了她的话反而挑眉看着她一脸好笑地说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便怕了你?”
范烟乔低着头不说话。
薛绍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最后缓缓松开了手,嘴中低声说道:“这些明知道没用的话,以后连说都不要再说了……”
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农历新年夜,薛绍没有回来,照例是范烟乔自己一个人过的,吴嫂子做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她只略吃了一点,便说饱了直接上了楼。
小环知道范烟乔想起往年过年全家团圆的光景,心里难受,于是也默默跟着上了楼。
范烟乔刚刚上楼没多久,薛绍便回了大帅府。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福叔帮他往下解大氅的时候,薛绍扭头看了一眼饭厅,轻声问道:“范小姐吃了吗?”
福叔点头说道:“只吃了一点便上了楼……”
薛绍沉默了一下,将军帽摘下放到他的手中:“把她叫下来,就说我回来了还没吃饭,叫她下来一起吃……”
福叔犹豫了一下,脸上却微微有些为难。
“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薛绍的脸上有一些不耐烦。
福叔忙低了头:“好,老奴这就去叫……”
薛绍扫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饭厅。
福叔不知道薛绍是说醉话还是真的想叫她一起来吃个饭,可是他的心里却颇有些担心起来,依范小姐的脾气,她要是能乖乖下来还好说,若是她不下来,两个人都犯了脾气,那今天晚上这个年可真是有得过了。
他叹了口气,抬脚往楼上走去。
彼时范烟乔正站在窗前听着墙外的爆竹声。
福叔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轻声说道:“小姐,大少请您下去吃饭……”
范烟乔看着福叔皱了皱眉:“我不是刚刚吃过了么,你也看到了,为什么还叫我下去吃?”
福叔脸上微微尴尬起来,他低声说道:“可能……大少是想同小姐一起吃个年夜饭吧……”
范烟乔听了,脸色微沉,她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你去告诉他,我已经吃了……况且我家破人亡,没有心情陪他吃什么年夜饭!”
福叔一听她这话,便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当真是极差了,他也不便再说,转身便下了楼。
薛绍一眼看到福叔的脸色,低头吹了吹浮着的茶叶,淡淡问道:“怎么了?她不下来么?”
福叔低头说道:“小姐……小姐已经休息了……”
薛绍垂着眼帘哼了哼,放下茶杯淡淡说道:“她从来就没这么早休息过,怎么偏偏今晚睡得这样早?是不是她又犯了脾气?”
☆、第056章 初吻
福叔一听薛绍这样说,登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他低着头,半晌才轻声说道:“小姐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看起来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薛绍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有什么可心情不好的,这大帅府里我平日不在,她几乎已经成了半个女主人,要什么不是紧着她来?脾气上来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若再说心情不好,那都是她自找的……”
福叔只低着头不说话。
薛绍扫了他一眼:“罢了,你下去吧,今晚过年,你也早些回去过年吧……”
福叔低头称着谢,转身退了出去。
薛绍走近花厅里,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捻开无线电听了一会儿,耳朵里听着外面的爆竹声,心情却慢慢地有些烦燥起来。
酒劲儿上来,他觉得浑身有些燥热,于是伸手用力将衣领拉开,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盒香烟走了出去。
外面夜色正黑,空气干冷干冷的,风吹过时,带着小小的晶莹的雪花飘在脸上和颈项里,有了丝丝的凉意。
薛绍抬头看了一眼寥落深远的星空,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低头啪地扣开烟盒,从里面抽了一支香烟出来。
门口的警卫见状,上前欲帮薛绍点烟,薛绍挥了挥手,低头自己点了起来。
他一边吸着烟,一边沿着楼前的青砖小路往东走。
身上的燥热略微有些缓解,他衔着烟站在一处丁香花丛前抬头闭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却蓦然听到有人压抑的哭声。
那时正巧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刚刚歇了,空气里静得仿佛凝固了一般,那小小的哭泣声如雪碎的声音细细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皱了皱眉,抬头看时,却见范烟乔的卧室里正暗暗地亮着灯,窗子也半开着,土黄色绣着鸢尾花的窗帘穗子在淡黄色的灯光里一颤一颤的。
薛绍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抽完了一支烟,那哭声却还在继续。
他双手插在军裤的裤兜里,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他刚刚跟福叔说的那些话确实是不对,吃穿无忧,心想事成,即便是如他一般在这北地九省间权势滔天,可是在这样寒冷的新年夜里,还是有一些伤心。
母亲的故去,父亲的病重,原本在平时就已经深深压抑起来的情绪,偏偏在旧历的新年夜里,却再也掩饰不住。
更何况是曾经亲眼目睹过父亲死亡的她。
薛绍在她的窗下一直站了半个多小时,可是那哭声却始终断断续续地传下来。
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冷,脸上也被风吹得如刀割起来。
他低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大厅里走去。
一直上了二楼,他站在楼梯口遥遥地看了一眼最里面的那扇雕花木门,缓缓走了过去。
他的手指搭上门把手,轻轻一拧,将门缓缓推开。
小客厅里还亮着灯,可是却没有人,这个时间就连小环也不在,看样子是被范烟乔放回家过年去了。
他抬眼往里看去,却见卧室里只点着一只小小的壁灯,就着淡黄色暖暖的灯光,可以看到范烟乔穿着昨晚的那一身红缎子绣花夹袄正坐在窗台下抱着双膝低声哭泣。
她长长的头发松松地披散在肩膀的两旁,两截雪白的手臂埋在黑色蓬松的发间,映着灯光,越发显出一种浮着微光的白净。
薛绍的心微微一沉,反手关了门,轻轻地走到小客厅的沙发前,缓缓坐了下来。
她犹不知道外面已经进来了人,只将头埋在臂弯里哭个不停。
薛绍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她在卧室里恸哭。住状医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静静的屋子里除了范烟乔低低的哭泣声便只剩玻璃罩里的自鸣钟走针的声音。
他听了半天,酒劲儿又有些上来,心里已经渐渐不耐烦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沉声问道:“大过年的,你哭什么?”
范烟乔听到薛绍的声音,猛地一下止住了哭声,她顿了顿,把头埋在膝盖里,头也不抬地哽咽着说道:“你出去!”
薛绍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他皱了皱眉,伸手一把扣住范烟乔的手腕,将她猛地拎了起来。
范烟乔的身子一晃,抬着满着泪水的脸瞪着他,嘴里低叫着:“你做什么!”
薛绍皱着